李茂生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自己儿子儿媳大包小包地扛着东西往家里搬。
刘香香卸下胳膊弯里扛着的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将铁锅端到李茂生面前,打开,笑嘻嘻地说:
“爹!您快看!好大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哩!”
说着又往麻袋指了指,“粮食也从沈家要回来了,还多顺了两百斤,咱们家今年完全够了。”
李茂生看了一眼锅里色泽金黄的红烧肉,没说话。
他放下肩上的撅头,弓着背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掏出裤腰带上挂着的烟杆,“哧”地一声划了根火柴点燃,啪嗒啪嗒抽了两口。
浓烟从鼻孔里冒出来,他皱着一张脸,抬头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忧心忡忡地说:
“你们这是明抢呢。那沈富贵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哥又是国..家干部,咋可能就这么算了。”
李保国和李保田一听,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了下去。
是啊,他们老李家往上数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
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这沈富强要是稍微使点什么花招,估计这些都得还回去。
沈宜修刚洗了手,端着脸盆从房间里出来,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神色仄仄的几人。
微风吹起她粉色翠花衬衣的一角,黏在脸颊的碎发被勾回耳后,手一扬,盆中的水被倾倒倒在院子里一棵枣树下,一点点渗进土里。
她看着枣树,轻飘飘地说。
“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转头又朝僵在原地的刘香香吩咐:“开饭吧。”
稀松平常的语气,带着骨子里散发的一种淡定和雍容,那种气度仿佛与生俱来,一下子让李保田几人安定了下来。
“唉!唉!马上!”
刘香香一边回应,一边赶忙端着锅往餐桌走。
李保田与李保国相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起沈富贵和沈小宝在空中鬼哭狼嚎“荡秋千”的样子,不由暗暗点头:这娘们人不大,但手段多,心狠着呢!
李保田咳嗽一声,拍着自己胸膛:“爹,干都干了,怕甚呢,咱李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别发愁了,吃饭。”
李保国看见沈宜修拎着脸盆进了房间,走到李茂生身侧,手拢在嘴旁,指了指房间悄声说道:
“爹,这女娃娃可不简单呢,一肚子主意。大不了我们以后对她好一点,让她罩着我们李家。”
“……???!!!”
李茂生一听,胡子都气歪了。
抬起嘴里的烟杆在李保国头上重重一敲,呵斥道:
“你个没出息的,让个女娃娃罩着,像个男人吗!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咯,沈家要是来寻事,你们不能让那娃娃受到欺负,听到没?”
“嘶——”
李保国边揉着鼓包的脑袋,边退开跳到老远,撇着嘴,幽幽怨怨地说:
“知道了,爹。”
顿了顿,又委屈巴巴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还打我干嘛,我都多大的人了。”
话音刚落,就见玩得满头大汗的李大牛,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
小手一把抓住李保国的袖子,耸着鼻子闻了闻,眼冒精光,激动地问:
“爹,咱家今天是不是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