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油灯昏暗。
一道猴急的关门声震得本就有些破烂的土坯房摇摇欲坠。
土炕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标致的鹅蛋脸,被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也掩盖不了她天生傲人的姿色。
“你醒呢!正好,快把裤子脱了!”
宜修蹙了蹙眉,幽幽转醒。
入目是一个长得分外粗壮的男人,面貌黢黑,眉毛直插两鬓,嘴一咧露出满嘴大牙,像是用来辟邪的钟馗。
他身上的白大褂斜斜地敞开着,一双常年劳作、布满经络的手正猴急地解着裤栓。
一边解一边催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欲望:
“还愣着干甚呢,快脱啊!太阳下山哩!”
“混账!”宜修眸色骤冷,腾地坐在身。
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底带着阴冷的肃杀之气,仿佛要将他拖下去凌迟处死。
下一秒,夹着威严手掌猛地在土坑上一拍,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公然冒犯本宫!”
此时的李保田满脑子里都是男女那档子事,根本没听清楚宜修在说什么,但还是被她身上的气势唬了一跳。
他停住手,叉着腰,惊讶地瞪着床上的女人:
“沈宜修!你干啥呢!你是俺花了五百斤谷子换回来的婆娘,天黑了不睡觉造娃,瞎嚷嚷啥呢!”
什么?
五百斤谷子?
宜修整个人死机了好几秒。
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不在景仁宫,眼前的房子衰败不堪,里面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难道……甄嬛偷偷把她送出宫卖了,弄个男人来作贱她?!
一念至此,头疼又犯得厉害。
宜修抬手捂着太阳穴,白天的那句话像魔音似的不停在脑海回荡,像是要把她折磨得不死不休:
——先帝说过,与你死生不负相见。
——所以,皇后娘娘,你就算到死,也是皇后!
好个死生不复相见!
“啊!!!哈哈哈!!!”
宜修仰面大笑,夜风从碎了的窗户纸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焰晃悠不定、忽明忽灭。
笑声让李保田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被眼前这个女人诡异的模样给整懵了,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回莫不是娶了个疯婆子回来?
他也没顾得上裤栓了,想起自己已经死了五个老婆,生怕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刚进门又寻死了。
“欸,臭婆娘,你鬼喊鬼叫什么呢?”
他又是羞愤又是恼怒,低下头往自己某处指了指,嗫嚅着说,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这玩意没…没毒,也没…倒钩,不信,我我我脱给你看?”
像是要急于证明自己,李保田说着又要动手解裤栓。
“出去!”
“什…什么?”李保田再次停住手。
宜修神情阴冷,抬手指向门口,拔高了声音:“滚出去!”
她的眼神太过犀利,语气裹挟着长期身居高位的骇人威仪,在大河村呆了大半辈子的李保田哪里见过这种气势,那一瞬间,竟心底发寒,全身毛孔根根倒竖,像是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
只这么微微一顿,宜修的目光又刀锋似的掀过来:“还要我再说一遍?”
李保田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摇头,连滚带爬拔开门栓冲了出去!
“砰——”
房门在背后关闭!
李保田身子一震,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跑什么呀?
这里是他家,
那女人是他花了钱娶回来当老婆的,怎么自己反倒被人赶出来了?!!
李保田摸着后脑勺,呆呆地转过身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到底连着死了好几任,这次过门低调得很,一切吹打弹唱的礼节都省了,门窗上连张大红囍字都没贴。
这姑娘是隔壁小河村的,听说他克老婆,说什么也不肯嫁。
但这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五百斤谷子实在诱人,她最终还被娘家人敲晕了,摸黑送了过来。
已经用草席从这扇门里抬出五具冰凉尸体的李保田,不想再弄出个白事来,他恶狠狠地朝地上淬了一口痰,转身朝他爹娘房间走去。
“臭娘们!真他妈的邪门了!明天得请个先生过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