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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

安陵容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很多朋友很喜欢《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这部小说推荐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安陵容”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内容概括:历经生死,再睁眼,安陵容回到了初到京城的时候,重来一世,她要好好活。恩宠,她要。孩子,她也要。前世她不曾得到的,这一世,她都要。只是后宫凶险万分,即便已经历经一世,她依然走得步步惊心。都说这宫里容不下真心,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只是这一世,不再是她主动。皇上剖出一颗心来爱她,不只因她的声音神似纯元,而是因为她就是她。甄嬛全心全意爱她如亲妹,不是为了利用,......

主角:安陵容甄嬛   更新:2024-01-11 07: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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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安陵容甄嬛的现代都市小说《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由网络作家“安陵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很多朋友很喜欢《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这部小说推荐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安陵容”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内容概括:历经生死,再睁眼,安陵容回到了初到京城的时候,重来一世,她要好好活。恩宠,她要。孩子,她也要。前世她不曾得到的,这一世,她都要。只是后宫凶险万分,即便已经历经一世,她依然走得步步惊心。都说这宫里容不下真心,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只是这一世,不再是她主动。皇上剖出一颗心来爱她,不只因她的声音神似纯元,而是因为她就是她。甄嬛全心全意爱她如亲妹,不是为了利用,......

《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精彩片段


是夜,碧桐书院里人仰马翻。

流朱捂着嘴直哭,甄嬛一脸忧心地站在床边,手紧紧地握着安陵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消去心头的些许不安,豆蔻仔细地给甄玉隐看了伤口,许久才起身。

“碧答应脸上的伤太严重了,哪怕用药精细,日后也会留下不小的疤痕。”豆蔻没有丝毫隐瞒,“眼下还是先止血消肿吧,会有些疼,得找人按住她。”

“让槿汐和莳萝按着她,流朱帮忙,豆蔻你亲自给她上药。”安陵容眉头紧蹙,一一吩咐下午,“姐姐,我们出去等吧。”

甄嬛点了点头,和安陵容走到外间。听着里面甄玉隐时不时传来的痛呼声,她心里堵得慌,纵有万般不是,甄玉隐也是她妹妹,看她变成这副模样,心里自是不好受的:“我没想到,华妃出手竟然这么重,以后玉隐怕是不能再承宠了。”

后宫的女子,容貌是最重要的资本,甄玉隐脸上留了疤,便是再也不能入皇上的眼了。

“可怜她,落得这么个结果。”甄嬛看了眼偏殿,眼中情绪复杂,“中午那会儿她还来求我,说华妃待她不好,我想着,等下次见皇上的时候提一提,把她要回到我身边来,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结果才过了一个时辰,就成了这个样子。”

甄嬛再一次刷新了对华妃手段狠辣的认知。

安陵容叹了一声:“她既投身了华妃,又如何能再求到姐姐身上?常言,一仆不侍二主,碧答应是踩了华妃的雷区了。”偏她还不能保全自身,华妃能放过她才怪了。

甄嬛想了想,也是这般道理,不禁又气又心疼:“这事儿,总得禀告皇上和皇后才是。”

“周宁海将碧答应抬到姐姐院里的时候,可没避着人,该知道的这会儿肯定都知道了,迟迟没有旨意下来,想来皇上对碧答应已是不上心了,姐姐说了也无用。”安陵容却是摇了摇头。

甄嬛咬了咬唇:“总要和皇上皇后请示一下,她才能名正言顺地住到我这边来。”

安陵容拦不住,便也不再劝了。

等上完了药,甄嬛让崔槿汐去桃花坞和皇后说一说甄玉隐的事情,将她搬到碧桐书院的偏殿住:“若是皇后娘娘问起缘由来,你再把碧答应受伤的事情说一说。”甄嬛嘱咐道。

崔槿汐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回话:“皇后娘娘说,碧答应原先就是从小主身边出去的,现下搬到小主院里住着也可,让小主好生照料碧答应的伤势就是。”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皇上也在皇后宫里,听到碧答应毁容的消息后,只斥责了一句华妃娇纵任性,便也没说别的了。”

甄嬛心里一沉,挥手让崔槿汐下去了。

“姐姐……”安陵容察觉到甄嬛神色不对,伸手握住了甄嬛微凉的手,担忧地喊了她一声。

“最是帝王无情,会不会终有一日,我也会被皇上厌弃呢?”甄嬛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似乎越来越胆怯去爱慕皇上了。

“姐姐,在这宫里生存,需步步经营。”安陵容再次提醒她,“只求情爱终是不会长久,就像眉姐姐说的,过了一时的兴致,总会被抛到一边。难不成姐姐有信心让皇上一世都有兴致吗?”

甄嬛有一瞬间地动摇。

安陵容见她若有所思,适时地止住了话头,她知道,这会儿的甄嬛和皇上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不是她一句两句能够劝得住的。

但滴水石穿,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甄玉隐被安置在了碧桐书院的偏殿,她知道自己毁了容,痛哭了一场后就沉寂了下去,日日缩在寝殿里,谁也不见。甄嬛劝了两回,见她不为所动,便也随她去了。

转眼便是六月十八。

明日就是温宜的周岁宴了,皇上本该去曹贵人宫里,临了了却又翻了安陵容的牌子。

“容儿,朕头疼得很,你替朕揉一揉。”皇上满腹心事地招手让安陵容坐到自己身边,翻身躺在她的腿上,一脸疲惫。

莳萝端来脸盆,安陵容仔细地净了手,落指在皇上两侧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嘴里哼着家乡小调,轻柔婉转,一时间房间里静谧又安逸。

皇上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鼻尖是少女的馨香,耳边是熟悉的呢喃,夏日昼长,窗外的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下来,随风摇晃间传来沙沙声响,连日来的疲惫一点点消散而去,那些朝堂政务的忙碌和压力都暂时放到了脑后,他竟就这样慢慢地睡了过去。

安陵容挥退了服侍的人,亲自拿着团扇给皇上扇风。

苏培盛见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只有他知道,这几日皇上心里有多烦躁,每日批奏折的时候,皇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哪怕有莞贵人御前服侍,又有夏常在时常玩闹,都不及这一刻在容常在这里舒坦。

还得是容常在啊!

苏培盛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摸了摸贴身携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对安陵容的认可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天幕渐渐擦黑,皇上这一睡便睡了快两个时辰。

睁开眼时,只看见安陵容眯着眼,用手撑着头小睡,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摇着团扇,皇上蓦地心头触动。这是他自小就渴望的画面,年幼的他睡在额娘的膝头,额娘轻哼着童谣,扇着扇子为他纳凉,从午后黄昏睡到夜幕降临,就这样,安静地、温馨地,享受着独处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他从未拥有过。

看着安陵容恬静的面容,皇上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上她的脸,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闯入了一个人,毫无征兆地跌在心头,那是念念不忘的纯元都不曾踏入过的领域。

“嗯……皇上?”安陵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皇上好些了吗?”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

皇上眼神不由自主地放柔:“傻,怎么不叫醒朕,这么由朕躺着睡,腿不麻吗?”

安陵容皱了皱鼻子:“所以皇上快些起来吧,臣妾腿都没有知觉了。”

“朕给你揉揉。”皇上忍不住笑了两声,翻身坐起来,伸手给她揉捏大腿,惹得她一阵又一阵惊呼。

又酸又麻又胀,安陵容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偏偏皇上来了兴致,手上动作不停,隔着夏衣轻薄的布料,慢慢的就变了味道。安陵容声调变了又变,皇上喉咙干渴地滚了滚,看着安陵容绯红的脸颊,一把将她抱起,进了寝殿。

又是一夜痴缠。

隔天,皇上精神抖擞地起床,手指恋恋不舍地在安陵容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才嘱咐莳萝豆蔻好生服侍,自己则换好衣衫去勤政殿处理政务了。

见安陵容得宠,莳萝和豆蔻自然是高兴的,但安陵容却有些吃不准皇上了。她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如水一般浮动着月光的纱幔,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安陵容抬手落在唇上,回忆起昨晚的点点滴滴,竟生出了一股奇异的悸动。

昨晚的侍寝与往常皆是不同,皇上待她,如同对待世间珍宝一般,温柔又缱绻,从前,皇上从不会吻她,可是昨晚……安陵容猛地惊醒,双手死死捏住锦被,用力晃了晃脑袋,把旖旎的画面和心动的讯号一起晃了出去。

她居然有一瞬间对皇上动了情。

安陵容坐起来,扶着额头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狠狠地骂自己——前世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安陵容,你清醒一点!

“小主,皇上赏了不少东西来呢!”豆蔻笑容满面地进来说道,“小主快些梳妆打扮,出去领旨谢恩吧。”

安陵容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既然她无力阻挡,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皇上赏,芙蓉花钿一盒,翡翠手镯一对,赤金红宝石步摇一对,月影纱两匹,珐琅彩山屏风一个,玛瑙一盒,白玉珍珠一盒,各色绸缎十六匹,各样瓷器十二件。”小夏子引了诸般赏赐进来,直堆得殿里快要放不下,而后又递过来一盒锦盒,“还有一物,皇上特意叮嘱奴才要让小主亲自打开来看。”

安陵容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粉色的芙蓉玉佩,玉质细腻温润,是难得一见的罕物。

“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安陵容拿起玉佩放在手心,抬头对小夏子说道,脸上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浅笑意,她抬了抬手,身后的莳萝心领神会地给小夏子递上了赏钱。

惯例,赏钱底下埋着单独给小夏子的物件,这次是一对琉璃宝珠,做成耳坠子极为好看。小夏子心头一喜,对着安陵容千恩万谢。

安陵容看着脚步轻快离开的小夏子,暗自点了点头。

前世大家只知道苏培盛与崔槿汐对食一事,却谁都不知道,小夏子也有心爱之人,是膳房的二等宫女翠音,比他大三岁,做事既安稳又妥当,和小夏子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前世她满二十五后就出了宫,一直被小夏子养在宫外,是安陵容偶然发现的。

这一世,安陵容接着这个机会和小夏子打通了关系,虽不至苏培盛那般手眼通天,但好歹御前有了耳目,她也得力许多。

“莳萝,把东西都收起来吧。”安陵容将芙蓉玉佩看了又看,才放回到锦盒里,“这个单独收起来,别磕碰了。”

莳萝应声退下。

过了午后,安陵容已收拾妥当,正预备出门,温宜公主的周岁宴设宴在九州清晏,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夏冬春却迟迟不见动静。

倚翠殿里静悄悄的,安陵容拐进去看了一眼,只见霜花和枫叶两人都立在廊下。

“都什么时辰了,你家小主还没起身吗?”安陵容有些奇怪。

枫叶看了安陵容一眼,面露不屑,正想开口说话却被霜花拉了下去:“回容常在的话,我家小主今日身子不适,已经和皇后娘娘告了假,今日就不去参加温宜公主的周岁宴了。”

安陵容深深看了一眼枫叶,转而浅浅一笑:“好。”

待走远后,身后才传来枫叶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虽听不真切,但大致意思安陵容却是听明白了:“小门小户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哼,她哪里是真心帮小主,分明是炫耀自己得宠……凭她是谁,等我们小主……”

小说《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后面安陵容没怎么听清楚,但却模糊地听到了一个词,顿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廊下,霜花和枫叶都不见了。

“小主,她们也太不识好歹了。”莳萝有些愤懑,“若是没有小主帮她,她早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无妨。”安陵容面色淡淡。

她与夏冬春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用关系,捧出夏冬春,只为了应对华妃下的这一步棋,倒无所谓她是否真心投靠,若能再长久地用一用,能扳皇后一局自是更好,若是不能,废掉了甄玉隐这枚棋子,夏冬春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日头高涨,众人齐聚在九州清晏,作为今天主角的生母,曹贵人红光满面,丝毫看不出晋封嫔位无望的难堪,笑盈盈地招呼各方妃嫔,见安陵容进来,忙迎上前来。

“妹妹可算来了,让姐姐好等。”曹贵人亲热地拉着安陵容的手,将她引到她的位置上,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丽嫔一事多谢妹妹提醒。”

安陵容面上不显,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曹贵人:“这是我给温宜公主准备的礼物,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推辞一番,好歹是把礼物送了出去,安陵容这才落座,视线扫到坐在最前端的华妃,不禁挑了挑眉。

华妃今日打扮不同往常,一身朱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肤如凝脂,满头金钿妆点得她华美端庄,坠落的金珠流苏摇曳生姿,配上她今日的妆容,更显得几分楚楚动人。

果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安陵容举杯浅浅喝了一口,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前世,华妃就是在周岁宴上,凭着一首《楼东赋》复宠的,这一世,想来也是如此。

安陵容来得早,过了好一会儿,甄嬛和沈眉庄才一前一后地进来。

“容妹妹来得好早。”甄嬛在安陵容边上落座,“我和眉姐姐还想着你会晚点来呢。”

安陵容笑笑:“我怕等会儿天太热,走过来怕给妆晒化了,这里又凉快又精致,还是早些来的好。”

沈眉庄忍不住笑她。

紧接着,恒亲王和敦亲王也携福晋到场,除却告假的夏冬春、抱病的端妃、毁容的甄玉隐和习惯迟到的果郡王,算是人到齐了,苏培盛看着皇上眼色,招呼舞姬开场,丝竹之声便从湖上传来。

丝弦管乐,舞姿曼妙,众人皆是举杯交盏。

“惠贵人,这个发簪真是精致啊。”齐妃挑起话头,“是太后新赏的吧?”

有眼睛的都看见了沈眉庄今日发间带着的足金发簪,是太后知道沈眉庄有孕后特意赏的,簪首上的和合二仙是取多子多福、如意双全之意。

“这支簪子贵在是太后怀十四爷的时候戴过。”华妃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由此可见,太后是多盼着惠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曹贵人巧笑着捧场,转头看向沈眉庄,“我也好想知道,到底是多俊的一个阿哥呢。”

沈眉庄抿唇温婉一笑,与曹贵人客套两句:“哪里一定是阿哥呢,我倒盼着是个公主,和温宜一样可爱呢。”

曹贵人笑笑,转眸看向粉雕玉琢的温宜,眼中满是慈爱。

安陵容坐在后面,抬首看向上座,见皇上紧抿着嘴角看着沈眉庄的发簪,眼中神绪翻滚。她忽然明白了,昨日皇上来见她时为何会是那般神情。

十四爷,是横亘在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一道天堑。

太后生下皇上时,因为位分不高,只能将皇上交给孝懿仁皇后抚养,后来太后位及妃位,却又有了十四阿哥,便没有再将皇上要回来,因此,皇上的童年里,只有疏远的母后和倍受宠爱的弟弟。

皇上登基后,再没有让太后见过十四爷,太后想借着沈眉庄这一胎来提醒皇帝勿忘兄弟手足之情,却不曾想正踩中了皇上的雷区。

这等秘辛之事,后宫少有人知,难怪华妃口无遮拦。

皇上应该很伤心吧……

安陵容遥遥看着皇上,却不想正和皇上对上了眼,沉亮的黑眸倒映着她的身影,让她猛地回过神来,正无措时,忽听见外面一声声高唱。

“端妃娘娘驾到——”

端妃慢慢地踱步走进大殿,一身竹青色的宫装衬得她眉目如画,半新不旧的旗头虽不华丽但却打理得很干净,因着豆蔻时常为她针灸调理,气色看着好了许多,抬眸间浅笑盈盈:“臣妾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上收敛了方才的神色。

端妃微微咳了两声,余光瞟了一眼安陵容,并未看她,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她身旁的甄嬛身上。

这一眼,让她惊了许久。

像,真像。

“皇上又得佳人了。”端妃缓缓说道。

“端妃常年累月不见生人,所以还保留着当年的眼光啊。”皇后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

皇上心疼端妃体弱,赶忙让她入座了。

“臣妾许久没有见温宜了,上次相见还是在她满月的时候呢。”端妃被吉祥扶着落座在华妃身旁,这般说着,曹贵人忙不迭地让人把温宜抱到了端妃面前,端妃看了又看,喜爱不已,“本宫有心啊,想抱一抱温宜,但是本宫没有力气,反而怕摔了她。”

温宜可爱,冲着端妃直笑。

端妃温柔了眉眼,从吉祥手里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银项圈,动作轻柔地给温宜带了上去。

“这个项圈是你的陪嫁。”皇上一眼就认了出来,“温宜还是个小孩子,怎能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华妃面色扭曲了一瞬,身子都坐直了三分。

能够一眼看出这个项圈是端妃的陪嫁,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对端妃甚为上心,连随手拿出来当礼物送人的东西都能记得是陪嫁之一!

“皇上好记性啊。”端妃露出笑容,转而面露哀愁,“只可惜呀,臣妾长年累月地病着,留着也是可惜了,温宜她那么可爱,给她正好。”

皇上点头默许,曹贵人立刻站起来谢过端妃。

安陵容坐在最后,看不见华妃此刻的表情,但她想,总归是好不到那里去的。

蓦地,她心情好了许多,也不知华妃今日要怎么演下去。

安陵容举杯小酌,饶有兴致地看着歌舞,虽然这舞曲她前世已经看了许多遍,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席间,甄嬛借口出去散散酒气离开了大殿,敬嫔紧随其后也借更衣之名走了出去。

“莞贵人呢?”皇上看了一圈,没看到甄嬛。

安陵容起身一礼:“回皇上,姐姐不胜酒力,方才说出去透透气,即刻就回。”

皇上嗯了一声,转而说道:“朕看你喜欢吃蝴蝶酥,苏培盛,这盘也拿去给容常在。”他轻笑了一声,对着安陵容说道,“味儿太甜,朕不爱吃,看你方才两口一个,倒是吃得开心。”

安陵容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打趣她,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绕是她已经历经一世,这会儿也有些微妙的尴尬,见苏培盛已经笑盈盈地端着蝴蝶酥到她身边了,只能行礼谢恩:“谢皇上。”而后略带窘迫地坐了回去。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落在每个人的眼里却各有不同。

沈眉庄隔着一个座位,抬眸看着安陵容直笑。

皇后坐在上座,脸上挂在端庄的笑容,对此不过是贤惠一笑:“容常在到底年纪小,馋嘴些也是难免的。剪秋,把本宫的这份蝴蝶酥也给容常在拿过去吧。”

华妃微微侧脸看过来,入目是安陵容害羞的俏脸,顿时脸更黑了。

端妃却是轻轻一笑:“皇上观察入微,自是体贴。”

齐妃不屑哂笑,轻哼一声扭开了头。

曹贵人见气氛僵硬,站起来提议:“皇上,臣妾心想,今日这歌舞虽盛,却未免刻板了些,既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儿可好?”

一番话顺利打破了大殿跌破冰点的气氛,华妃也认真地抬起了脸,曹贵人眼眸微闪。今日这场戏的重头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皇上也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在座的姐妹既是陪伴圣驾,自然身有所长,不如将这些长处写出来抓阄,无论谁抓到了什么,便出来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如何?”曹贵人笑着看了一圈在座的嫔妃,视线在甄嬛落空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高高地扬起弧度。

“这主意倒是新鲜,就按你说的办吧。”皇上笑了一声答应了。

安陵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下意识地捻了一块蝴蝶酥送进嘴里,吃了一口后反应过来,有些气恼地放了回去。缓了缓,安陵容抬手示意莳萝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

莳萝领了命,俯身离开大殿。

这会儿,甄嬛也回来了,落座后问安陵容发生了何事。

安陵容将方才曹贵人提议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提醒她说道:“姐姐可小心些吧,少不得又要开始作妖了。”她努努嘴,让甄嬛看向华妃。

甄嬛无声失笑,料到了今日怕是躲不开华妃复宠之事了。

曹贵人一番表演做戏,用皇后最擅长的书法打了头阵,借着端妃离席的空档,转手就将矛头指向了甄嬛:“这个呢,是莞贵人的。”她抬眸看向甄嬛,眼中是不怀好意的笑意,“请作,惊鸿舞一曲。”丝毫不给甄嬛拒绝的机会,曹贵人转头就对皇上说道,“皇上,莞贵人姿貌本就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合该由妹妹一舞。”

惊鸿舞,源起唐玄宗梅妃,本已失传,后来纯元皇后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地加以修改,曾经一舞动天下。

甄嬛方才并不在席间,这阄是谁写的不言而喻,曹贵人这一举,分明就是置甄嬛于风口浪尖,跳与不跳,都是过错。

“这惊鸿舞最难学习,舞好了那是惊为天人,舞不好,那可就是东施效颦了。”富察贵人调侃着说道,默认是甄嬛为了出头故意写的舞曲。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跳的,也有说不跳的,甄嬛置身于此,只觉如同被架在火架上炙烤一般。

曹贵人步步紧逼,前有华妃激将,后有敦亲王讥讽,断是不给甄嬛退路。今日,需有《惊鸿舞》在前,方能有《楼东赋》在后,甄嬛不舞也得舞。

安陵容伸手握住了甄嬛的手,抬眸看她:“姐姐,此局避无可避。”

“我知道。”甄嬛闭了闭眼,回握住她的手。

皇上神色几番变幻,盯着甄嬛看了许久,似是要透过她看到故人一般,良久才抬眸看向前方,落音道:“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也想看一看。莞贵人,你随便一舞即可。”他落眸在敦亲王身上,想着他方才帮华妃说话的模样,用力握了握拳,才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见皇上一锤定音,华妃顿时抬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们想看的哪是什么惊鸿舞,分明是想看惊弓之鸟。

但华妃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甄嬛真的会惊鸿舞,她方才一语“纯元皇后之风姿,想必如今是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本想着刺激甄嬛,却是正中了皇上的心思。

甄嬛本就是因为酷似纯元皇后才得皇上青眼相待,若甄嬛能和纯元皇后一样一舞惊人,这相像程度便更进一分,若是不能,这宠爱便也到头了——幸好,甄嬛舞得极好。

长相守的琴音,配上长相思的笛音,大殿外纷飞落进的花瓣随着粉白的舞裙不断飞旋,绽放开惊人的美,眼波流转间是婉转的情意,欲拒还迎的水袖诉说着缠绵,皇上竟是看得失了神。

皇后坐在一旁,听得一声轻之又轻的“菀菀”,笑容僵了一瞬,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一舞毕,甄嬛娇喘吁吁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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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皇上眼神发亮地看着甄嬛。

甄嬛美目盈盈看向皇上,垂眸浅笑:“臣妾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惊鸿舞素来只能跳给心爱的人看,她的舞也只能跳给皇上看,如今却是不得已在众人面前一舞,虽是占尽风头,却也难掩她心头的一丝遗憾。

安陵容这一世没有献唱,只是坐在座位上遥遥看着大殿中央的甄嬛,又看着一错不错盯着她看的皇上,起早生出的那一点旖旎的心思这会儿慢慢地褪了下去。

是啊,甄嬛貌艺双全,才情出众,哪怕是有着纯元皇后的影子在,皇上也该是喜欢她的,自己又算得什么呢?不过是自作多情。

安陵容仰头喝尽一杯酒,只觉得满嘴苦涩。

“小主,奴婢按照您说的一一同夏常在说了,霜花跟着一块儿来了。”莳萝回来禀告,言语间有些古怪,“只是,夏常在她……”

“她有些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是吗?”安陵容目视着前方,声音低沉,虽说着问句,意思却是笃定,“她的脾气向来如此,若不是为着进宫那会儿华妃皇后接连打压,她也未必看得上我,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觉得高人一等,哪里还肯屈居在我之下。”她冷笑一声,将酒杯扣在桌子上,“今日过后,她与我便没有关系了。”

这是安陵容出手的第一颗棋子,能够废掉甄玉隐,又能打断华妃复宠的设计,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至于怀上的那个孩子,就算是她送出的礼物吧。

安陵容目光虚虚地看着半空中的一点,思绪放飞。

那日,她在知道华妃已经设计沈眉庄假孕时,就开始布置了。

先是让豆蔻出宫寻了一味名叫“百日子”的药,替换掉了沈眉庄药方里的连翘,这药服用后,从症状到脉象都和有孕一模一样,任谁诊断都看不出来,但三月之期一到,服用之人会大出血,有如小产。

但这只能破沈眉庄的假孕之局,不足以让华妃受到任何打击,所以,安陵容又想方设法让夏冬春得宠,并怀孕——这是实打实的怀孕,用的,是当年皇后给她的方子。

安陵容抬眸看向挂着无可挑剔笑容的皇后,嘴角微微扬起。

莳萝虽有些不忿,但见安陵容毫不在意,便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席间果郡王已经入席,甄嬛被招到了皇上身边坐下,众人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咳咳……”华妃饮酒轻咳,引来皇上皇后侧目,顿时双眸泛着水光看向皇上,楚楚可怜地站起身来,“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见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她说着没有委屈,却又字字句句都是委屈:“臣妾闲来翻阅诗书,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读来触动惊心。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之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皇上你看,世兰这般不爱读书的人,近来只能靠着看书打发时光,可不就是皇上冷落世兰的缘故吗?华妃委委屈屈地看着皇上,一双美目似是说着女儿家的情话。甄嬛一舞惊鸿是皇上盛宠,而世兰念赋楼东,实在是皇上冷落已久了。

“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如今竟有如此兴致了。”皇上有所感触,却不怎么相信华妃所说,语气淡淡的。

“臣妾愚昧,闻听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面再侍奉皇上。”华妃面上柔婉,却言之凿凿,只差没直说让皇上考验她了。

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皇上也知道华妃是有所准备而来,不考较一番似是过不去了,便道:“你既说对楼东赋有感,何不说来听听。”他已冷落华妃许久了,她能如此用心,想来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年羹尧几次三番上折子请安,他也实在是看得厌烦了。

甄嬛坐在皇上身边,表情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霜花从她身后绕过,在苏培盛耳边轻声低语,让她听了个正着。

“苏公公,我家小主今日身子不适,方才请了太医诊脉,说是有喜了。事关重大,我家小主不敢隐瞒,特让奴婢前来禀告皇上。”

苏培盛微微惊讶了一下,忙点头:“这可是大喜啊!”答应了等下回禀皇上,霜花这才退到了一旁。

甄嬛眼睛轻轻一眨,看着座下还在声情并茂念着《楼东赋》的华妃,不禁抬手掩唇。

“……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臣妾每每读到此处,都深感梅妃思君情长。”华妃深情款款地看着皇上,眼中的情谊几乎要满溢而出。

皇上面色沉沉,似有所感。

偏偏敦亲王又站出来替华妃说话:“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未曾有过什么大错,若有侍奉不当之处,还望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原谅娘娘。”

原本还在担心华妃复宠有望的皇后这会儿突然松了一口气。若是没有敦亲王这番话,皇上被华妃说得牵念旧情,或许还能火热一阵,但敦亲王说了这番话后,皇上却更多的会考虑敦亲王与年羹尧的私交,再宠爱华妃就不那么纯粹了。

向来皇帝后宫之事,哪里容得了旁人指手画脚,尤其,还是身份贵重的亲王!

皇后看了看皇上此刻隐忍不愉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皇后却是清楚的,别看敦亲王如今享有亲王尊位,但更多的是因为他额娘是先帝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罢了,而并非是因为看重他本人。

华妃此次是受冷待太久了,竟然搭上敦亲王做说客,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华妃,实在是难为你了。”皇上看似对华妃松了口,却明着没有承诺任何事情,“你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朕若得空就常去看你。”

华妃大喜,强忍着维持住了今日楚楚可怜的人设:“臣妾谢过皇上。”

皇后放松了下来,举杯小酌,面上却是不显。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见华妃事了了,苏培盛才站出来说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奴才恭喜皇上,方才夏常在身边的宫女来报,说夏常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众人一阵发懵。

皇后瞳孔地震,脸皮抽动,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露出半分失态,硬生生将那句“怎么可能”给咽了回去,强撑着扬起笑容说道:“夏常在真是好福气啊,才不过一个多月,竟然就有孕了,怕是初次承宠时就有了。皇上大喜!”

华妃更是脸色难看得很,她才费尽心思地演了一场让皇上回心转意,这个时候爆出来夏冬春有孕,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沈眉庄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假的,夏冬春怀的可是真真正正的龙裔!

她憋得脸色青紫,见皇上满面春风地询问霜花各处细节,气得险些呕血三尺。

齐妃本有些不高兴,但看着华妃这副模样,却又心情好了起来。这才刚怀,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华妃,这次可真是白费功夫了。

曹贵人脸露疲惫,不仅是因为今天计划失败,要承受华妃怒火,还因为夏常在有孕,她日后的任务又要加重了。

安陵容袅袅起身,向皇上举杯:“皇上,今日温宜公主满周岁,眉姐姐和夏常在先后有孕,三喜临门,子孙繁盛,实乃我大清之幸。”

“说得好。”皇上心情极好,安陵容一番话正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众人皆是举杯贺喜,他抬手便饮了一杯,又对安陵容说道,“容儿,如今夏常在与你同住,你心细如发,少不得劳累你照顾她了。”

安陵容眸光闪烁,俯身一礼:“臣妾谨遵圣意。”

宴席散去,皇上御驾亲临杏花村看望夏常在,皇后告了劳累先回去休息,华妃也步履匆匆地回了清凉殿,其余人也没有和夏冬春交好的,随行的便只剩下安陵容一人。

身后,甄嬛绊住曹贵人的脚步,笑着说起今日之事:“那张写着惊鸿舞的纸条,是一直握在姐姐袖子里的吧?所以妹妹今日一舞,竟是姐姐为我注定的呢,姐姐有心了。”

曹贵人只笑着回她:“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姐姐我笨口拙舌的也辩不明白。”这话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甄嬛自然听得明白,而她下一句却说得没头没尾,“妹妹你若有空,还是好好照顾惠贵人的胎吧,毕竟那才是皇上真正关心的。”

“说起这个,今日夏常在也被诊断出有孕,当真是一件喜事。不知道华妃娘娘今日这般处心积虑挽回皇上,皇上能否看重她多于看重皇嗣呢?”甄嬛面色挂着淡淡的笑,说完便扶着流朱的手自去了。

曹贵人的笑容一点点掉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今日这么好的一盘棋竟是被天降巨石给砸了稀巴烂,回去后,华妃还不知道怎么发疯呢!想到这里,曹贵人只觉得头疼不已。

发疯的人不止华妃,还有皇后。

“夏氏怎么可能会怀孕呢?她明明日日都带着那玛瑙镯子!”皇后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剪秋一人在殿内服侍,此刻她全然没有了席间端庄贤惠的模样,眼神阴鸷得可怕,“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那东西极其少见,夏氏没什么见识,肯定不知道那红玛瑙伤身。”剪秋立时就否认了,转而也面露疑惑,“奴婢也觉着奇怪,按理说她不该怀孕啊,难不成,夏氏见着惠贵人有孕得宠,也想借着怀孕的名义争宠不成?”

“你是说,夏氏假孕?”皇后紧紧皱起眉头,“沈眉庄被华妃设计假孕也就罢了,夏氏自己想出假孕争宠……她虽蠢笨,也不该蠢笨到这个地步才对。”顿了顿,她对剪秋说道,“你待会儿让章弥亲自给夏氏诊脉,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是。”剪秋应声领命,转而上前替皇后揉捏肩膀,“今日娘娘操劳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这一日真是笑得我脸都酸了。”皇后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只有深深的疲倦,“身为皇后,永远都不能有说厌烦的时候,一旦被人发觉力不从心了。那些盯着后位的人,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剪秋顿时一笑:“娘娘说的是。今日华妃矫揉造作地演了一场戏,好不容易引得皇上稍稍回心转意,结果又被夏常在有孕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次复宠,着实是太艰难了一些。”

皇后淡淡地说道:“她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借惊鸿舞让莞贵人出丑,却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引出楼东赋也没能挽回圣心。今日即便没有夏常在怀孕之事,华妃也不可能顺利东山再起,只是如今年羹尧在前朝得用,皇上到底还是要给华妃脸面的,复宠是迟早的事情。”皇后看了眼剪秋,转而垂下嘴角,说起孩子来,“本宫今日看见温宜那孩子,想起本宫的弘晖周岁礼时的样子了。”

剪秋手上动作一顿:“大阿哥若还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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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浩浩荡荡,安陵容坐在马车上,身边跟着莳萝豆蔻,还有行事日渐稳重的沫儿,恍惚想起前世,她不曾一开始就随驾去圆明园,还是沈眉庄怀孕后叫她去的。

那个时候,沈眉庄是存了让她去帮甄嬛固宠的心思的,只是沈眉庄没算到,从她有孕开始,这一切都都是一个局。

假孕争宠。

这成了沈眉庄此后一直无法摆脱的阴影。

安陵容揉揉眉,她要好好想想怎么破这个局,顺带让华妃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一路行至圆明园。

皇后一早着人定好了住处,给皇上看过之后就安排好了一应服侍的人。

和前世一样,这一世的住处依旧是皇后住桃花坞,华妃住竹子院清凉殿,端妃住莲花馆长春殿,齐妃住耕织轩水木殿,敬嫔住牡丹亭开云殿,曹贵人住竹子院图画阁,富察贵人住耕织轩萱草阁,欣常在住平安院,甄嬛住碧桐书院,沈眉庄住牡丹亭闲月阁,而安陵容也依旧住进了杏花村的繁英殿。

值得一提的是,甄官女子也被带着一道来了,还住在了竹子院的天然楼里,和碧桐书院只有一墙之隔。

甄嬛看着缓缓向她行礼的人,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憋屈得很,但还是要扬起笑容和她说话:“你我本就是姐妹,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浣碧,不,如今该称是甄玉隐了,她嘴角噙着笑,眼神掺着柔情,略带得意地看着甄嬛,以及她身边的安陵容:“嫔妾感念姐姐曾经的照拂,今日特来拜谢。日后常来常往的,莫要生疏了才好。”

甄嬛身边的流朱气得脸色涨红,当即刺道:“浣碧,从小到大,小主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背叛小主呢?!”

甄玉隐神情一变,她身边的灵芝是华妃拨给她的人,这会儿立刻跳出来斥骂:“大胆奴婢,竟敢出口顶撞小主,还不掌嘴!”

流朱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甄嬛的脸色,顿时不怵她了,扬着头,一脸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没人理会灵芝。

甄嬛眼眸深深地看了甄玉隐一眼,没头没脑地说起旁的事情:“你娘已入了甄家宗庙,父亲替她立了排位,你的名字也写入了甄氏族谱,你当是该心满意足了。”

甄玉隐面色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怅然若失的心酸,对着甄嬛俯身一礼:“谢过长姐。”这一声谢,她是发自真心的。

“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挣来的。”甄嬛吐出一口气,面色依旧冷淡,“你我情分就此耗尽,以后不必来往,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转身同安陵容一道离开。

甄玉隐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甄嬛离开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想起年幼时,爹爹将所有的慈爱都给了甄嬛,对她只是私下偷偷摸摸地宠爱,想起娘亲离世前悔恨的双眼,对着她一句句地说对不起,想起甄嬛入宫得宠后无限风光,为家族带来荣耀,而她,却只能像一团生长在阴影里的青苔,永远都见不得光。

都是爹爹的女儿,凭什么甄嬛能得到一切,而她却不能呢?

甄玉隐仰头忍住涌上来的泪意,用力露出笑容。

她不后悔。

她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没想到她会投靠华妃。”甄嬛和安陵容一道走进碧桐书院,看着妆点一新的院落,又听着黄规全说起放风轮的恩赏,心里却没一点高兴,只说着甄玉隐的事情,“她实在是蠢。华妃明摆着将我视作眼中钉,她凭着几分像我得了皇上青眼,也能因为这几分像我而被华妃厌恶,哪怕她有些用处,也未必能在华妃手下讨着好来。”

安陵容点了点头,转而说道:“她一连承宠三天,正是比着姐姐当日的恩宠,她自以为得了皇上重视,却是不知道,皇上不过是借着她来挫姐姐锐气罢了,姐姐倒是犯不上为着她生气。要紧的,是皇上。”

甄嬛苦笑一声:“是啊,他是皇上,终究不是我的夫君。”

安陵容握住甄嬛的手,轻声说道:“姐姐,皇上待你终究是不同的,他也必定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但情爱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姐姐日后可要谨言慎行啊。”

听闻沈眉庄说起甄嬛顶撞皇上的事情,安陵容也是捏了一把汗。前世她小意温存,了解皇后,更了解皇上,甄嬛那番话定是触怒了皇上,难为皇上不怪罪,果然是极重视甄嬛。

甄嬛定定地看着不断扇来凉风的风轮,想着黄规全说的“皇上知道小主素性爱香,为避暑热又不宜焚香,因此特意命奴才取新鲜香花,用放风轮纳凉取香”,又听着安陵容如是说,慢慢的舒展了眉眼。

到底,皇上待她还是用心的。

“待会儿我去给皇上谢恩,前些日子我小性儿了,也该去向皇上请罪才是。”甄嬛被劝着慢慢放下了对甄玉隐的芥蒂,“眼看着日头高起来了,你快些去杏花村吧,别晒着了。”

安陵容点点头,又不放心嘱咐:“姐姐可千万别再去寻甄官女子的不是了,拢住了皇上的心,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皇上纳下甄玉隐,不过是为了敲打甄嬛,只要甄嬛知道了皇上的心思,肯退让示软,甄玉隐在皇上眼里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可是安陵容低估了甄嬛的倔强,也低估了皇上对她的情意,安陵容收拾完行李,刚坐下半刻钟不到,就传来了甄嬛被皇上斥责的消息。

“师父让奴才来告诉小主一声,莞贵人御前失仪,皇上盛怒,师父说小主现下若是得空,赶紧去一趟勤政殿。”小夏子慌慌张张地来找安陵容。

“怎么回事?”安陵容一边整理仪容,一边问缘由。

“奴才也不知道,莞贵人进去的时候,曹贵人也在,正陪着皇上说说笑笑呢,忽然就听见里头皇上一声怒斥,说的是莞贵人恃宠生娇,娇纵无度。”小夏子在前头带路,如是说道,“师父只说让小主快些过去,旁的没和奴才说。”

曹贵人在,想来是着了她的道。

安陵容微微皱眉,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眼看着就到了勤政殿。

曹贵人笑盈盈地带着甄玉隐从里面走出来,迎面碰上安陵容,便打了声招呼:“容妹妹,怎么,你也来向皇上请安吗?这会儿怕是皇上不得空,莞贵人正在里头呢。”

“多谢姐姐告知。”安陵容对着曹贵人一礼,仿佛看不见甄玉隐一般,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曹贵人看了一眼安陵容的背影,只见苏培盛等在门口,忙不迭地将她引了进去,顿时眼眸一凝。

这段时间也没见着安陵容怎么侍寝,怎的苏培盛对她这么客气?不声不响的,竟是连皇上身边的人都笼络了,这安氏小小一个,却是没想到有这般能耐。

也就曹贵人仔细,能注意到这些,换作旁人,哪里能想得到这一层。

甄玉隐在一旁咬牙:“她怎么就这么进去了?苏培盛也不通报一声。”

曹贵人觑了她一眼,只觉得心累。

又是一个“丽嫔”。

这边,安陵容已经进了勤政殿,自上次侍寝后皇上就许了她特权,只是这特权安陵容到今天才第一次用。

进来后就看见甄嬛跪在地上,倔强地抿着嘴,睫毛上沾着泪,眼里还荡着一汪,皇上沉着脸,怒目看她,可是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心疼,想来是斥骂出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这才僵住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安陵容缓缓俯身对着皇上一礼,被允起身后,才笑着说道,“皇上这是又和姐姐拌嘴吵架了?”

皇上抬起眼睛看了安陵容一眼,心头的怒气奇异地被慢慢抚平,他重重叹了一声:“你可得好好问问你的这位姐姐,凭的什么一直揪着甄官女子来和朕置气!朕顾着她的名声,想着这几日宫里总拿她和甄官女子比较,借着甄氏二字有意折辱她,想着不如给个封号,抬个位分,也好成全了她,谁知,你姐姐当即和朕呛声,说什么只顾新人笑不顾旧人哭。朕何时不顾着你了?!”

说着,皇上又动气起来。

安陵容一听便知道是曹贵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了,不然甄嬛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

安陵容眼神微闪,但还是眼下安抚皇上情绪要紧,遂扬起笑容,娇笑道:“要臣妾说,这怪不得莞姐姐,倒是要怪皇上太宠着姐姐了,纵得姐姐越发小气起来。”

“你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往后朕还是少宠她一些吧,也免得时不时受气。”皇上赌气说道。

安陵容笑了两声,调侃皇上:“少宠一些姐姐,皇上哪里舍得呢。皇上是长情的人,才会对莞姐姐事事上心,莞姐姐也是痴情的,太在意皇上,才事事都被皇上牵动情绪。”说着,又兀自用扇子拍拍自己,“臣妾原是不该来,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今晚儿皇上召幸一回许就好了。偏是苏公公担心得紧,巴巴叫臣妾过来说和。”说罢,还作势叹了口气。

甄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羞得满脸涨红:“容妹妹!”

皇上却是一声笑出来:“促狭鬼!这也是能放在嘴上浑说的。”看向甄嬛,眼神已是柔了不少,“跪久了膝盖疼,快起来吧。”

安陵容连忙上前扶她,甄嬛谢过皇上,搭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嗔骂她一句,抬手拍了她一下。

安陵容也不躲,和甄嬛闹了一个来回。

皇上看着她们俩,眼中笑意更深:“你们姐妹俩感情真是好,宫中难得有你们这么要好的。”

安陵容与甄嬛相视而笑。

“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朕再去找你。”皇上让甄嬛先退下,顺道还说了一嘴。

甄嬛带着满面绯色离开了勤政殿。

安陵容则留下,被皇上拉着坐到了身边,打量了一圈,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养了一阵子,看着气色好多了。”

“皇上日日让夏公公送东西来,臣妾都记在心里,一口都不敢浪费。”安陵容小意地笑笑。

皇上亲昵地握着她的手,眼眸深深:“容儿,你说莞贵人是因为在意朕才事事被朕牵动情绪,那你呢?”

安陵容心头一震。

糟糕,竟是把自己绕了进去。甄嬛因为在意所以御前失仪,那她从来礼数不错,难道是因为不喜欢皇上?

虽然她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再喜欢皇上,但这是能说的吗?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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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故作为难地咬了咬唇,美目盈盈看向皇上:“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开心,其他的,臣妾都能忍受。”

见皇上不说话,她又继续说道:“臣妾出身低微,既没有出众的样貌,也没有一技之长,能得皇上眷顾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怎敢再多妄想?臣妾心悦皇上,但凡皇上垂怜一分,臣妾都心满意足了。皇上开心,臣妾就开心,其他的,臣妾什么都不求。”

皇上心头触动,声声柔语落进耳朵里,像是要钻进心里一般,他忍不住将她与甄嬛比较起来,发现自己竟一时之间难以取舍。

嬛嬛容貌出众,与纯元像足了八分,牵动着他沉寂多年的情肠,加上她满腹诗书,满宫里只有她能和自己见解一二,算是独一份的志同道合。

容儿音色独绝,几乎与纯元一模一样,有时候闭上眼听她唱上两句,就恍如纯元在身边一般,而她的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温顺,说出话来总能让他舒心,即便是皇后,也难有她这般贴心的。

而且,容儿更有敬畏之意,或许正是因为出身不高,才对皇权越发高仰而视,看来家里教导时常有此意。

皇上忽然想起近日江浙奏报,说今年的赋税已收上大半,其中处州松阳成绩斐然,说是县令蒋文庆的功劳。这其中还不知道谁冒揽功名了……

“朕的容儿,最是贴心。”皇上环抱住安陵容,喟叹了一声,“别委屈了自己,朕许你,所求可以更多一些。”

安陵容伸手抱住皇上的脖子,将自己和皇上紧紧贴在一起,笑得一脸甜蜜:“谢皇上。”

又温存了许久,直到苏培盛来传张廷玉求见,安陵容才退出勤政殿,一路朝着碧桐书院走去。

沈眉庄果然已经到了,正和甄嬛说话,见安陵容回来了,两人连忙起身问她皇上还生不生气。

“皇上应当是不生气了,还说了晚膳要来莞姐姐这儿用,让我回来和姐姐说一声”安陵容在圆桌旁坐下,喝了口水,“渴死我了,快给我多倒两杯。”

她这么火急火燎的模样逗笑了甄嬛和沈眉庄,甄嬛连忙亲自给她斟茶,才一道和沈眉庄坐下来。

“莞姐姐,我不是才和你说了不要和甄官女子起冲突吗?怎么又惹皇上生气了?”安陵容才说起这事儿来,“听皇上说的,可都是为姐姐考虑的呀。”

甄嬛也是懊恼不已:“曹贵人连设两个圈套等着我自投罗网,我躲掉了第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又掉进了第二个圈套,浣碧……甄官女子又在边上拱火,我一时没忍住。”

“唉,听敬嫔说起曹贵人,她总让我小心。”沈眉庄也是皱眉,“华妃若是雄鹰,曹贵人便是她的翅膀,华妃若是猛虎,曹贵人便是她的利爪,这么个人,我们先前都小瞧了。”

安陵容对着沈眉庄点头:“先前我在丽嫔宫里的时候就看出来一点,曹贵人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出声出力,难怪这么多年华妃一直留她在身边。”顿了顿,她又看向甄嬛,问道,“所以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知半解的哄着皇上,也不知道缘由。”

“正等着你回来说这事儿呢。”沈眉庄拍拍安陵容的手,也看向甄嬛。

甄嬛让随侍的宫女都退了出去,而后才说道:“眉姐姐、容妹妹,可还记得我封贵人那天?”见两人齐齐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与皇上初见还有些缘故,那时我不认得皇上,皇上怕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拘束,就谎称自己是果郡王,后来余氏招摇,皇上才与我表明身份。方才在勤政殿,曹贵人便是借此发难,引得皇上以为我对果郡王有意在先。”

“这事儿定是甄官女子说的!”沈眉庄眉头紧锁,微微用力拍了下桌子,“嬛儿连果郡王的面都没见过,何来有意一说?”

“没见过,自然也听过。外头传言,十七王爷风流倜傥,琴棋书画骑射样样精通,是个全才,京中不少女眷都爱慕他,只可惜他一心留恋山水,全然没有成家的意思。”安陵容想起前世果郡王的风评,忽的想起一事来。

那时甄嬛已然回宫诞下龙凤胎,瓜尔佳氏污蔑甄嬛与温太医有染,闹了一出,结果自己落得一个全家覆灭的下场。

那天,当祺贵人说到“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的时候,安陵容分明瞧见甄嬛是紧张了三分的,但听到温太医的名字后又松了口气,显然,前世的甄嬛确实与旁人有过苟合,只是那人不是温太医。

这一世的甄嬛突然说起此事,安陵容心里倒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人,不会是果郡王吧?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安陵容就赶紧摇头自我否定了。这也太荒谬了,前世果郡王可算得上是甄嬛的妹夫呢!他可是娶了浣碧做侧福晋的。

不知道这一世果郡王会娶谁,浣碧可是已经做了皇上的女人了。

“我小心地解释了一番才让皇上相信我,结果浣……甄官女子就在一旁说着什么,只听闻果郡王擅于琴棋书画,却不想箭法也是无比精湛。”甄嬛脸上浮出一抹怒色,“她向来接触不到这些亲王,怎么就听闻果郡王擅琴棋书画了?可不得是我日常和她说道的?”

“甄官女子也着实不堪,怎么的你也是她的旧主,一朝得势就如此张狂,也不怕最后害了自己。”沈眉庄看着甄嬛,皱眉说道。

甄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微暗:“就怕她不止害了自己,更会害了我甄家满门。”她深深叹了口气,复又继续说道,“她这般说了之后,曹贵人就在一旁说起前几日皇后娘娘称甄官女子为‘甄氏’,富察贵人将她和我认错了的事情,想着不若给她一个封号。我……我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样子,脱口便说,不如赐她个碧字……”

“姐姐糊涂!”安陵容顿时明了,不由自主地斥责出声,“你怎么能给甄官女子赐封号呢?”

沈眉庄也是一脸惊怕:“难怪皇上要生气,嬛儿,你实在是莽撞了。”

甄嬛也知道自己行为不当,眼下也是一阵后怕:“后面的事情也就那样了,甄官女子又委委屈屈地说了好一会儿,皇上才让她回去。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想着要忍耐的,就跟迷了心智一般,脱口就说。”

安陵容眉心一跳,察觉到一丝不对,但这一丝不对转瞬即逝,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划了过去。

“今天幸亏是容儿来得及时,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甄嬛紧紧拉着安陵容的手说道,“其实出了勤政殿我就已经后悔莫及,却是不好再回殿里去,容妹妹,真是多谢你了。”

“姐姐和皇上好好的,其他都好说。”安陵容劝她,“天色也不早了,姐姐还是赶紧让小厨房预备起来吧,晚上可得和皇上好好说说。我听着,皇上还是心疼姐姐多一些的。”

沈眉庄也是点头。

回到繁英殿后,安陵容用过午膳便小睡去了,睡到一半突然惊醒:“莳萝!”

“小主,奴婢在。”莳萝连忙掀帘走进来。

“你把我书柜里那本百香谱拿来。”安陵容忙慌慌地给自己披衣裳,踩着鞋子走下来。

莳萝不明所以,见安陵容着急,连忙去取了过来。

安陵容哗啦啦地翻着一指厚的百香谱,努力凭着记忆翻找着。

百香谱虽名百香,但实际上却记载了上千种香的配料和制作方法,安陵容前世也不过浏览了个大概,鹅梨帐中香也是从这里面摸出的门道,这一世她虽不想再借着熏香得宠了,但总要防着,所以偶尔也会细细翻看,刚才听甄嬛说起“迷了心智一般”,她就觉得有些古怪,这会儿安静下来,她才突然想起这个来。

“找到了。”安陵容手指停留在其中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失魂香”三个字,眼中情绪波涛汹涌,仔细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成效那一处,“用此香者,心绪躁动难以抑制,多有轻狂之举,心口不一,举止失常,故名失魂。”

莳萝心惊不已:“小主,这香竟如此厉害吗?”

“倒也不是,这香的功效只是暂时的,只要停了用香,休息两天也就好了。”安陵容合上书,缓缓松了口气,“甄官女子做的手脚估计留在碎玉轩了,碧桐书院应该无恙,你带豆蔻过去一趟,和莞贵人说明此事,顺道替姐姐看看,体内还有没有残留。”

得知这失魂香不是用在安陵容身上的,莳萝也松了口气,俯身领命下去了。

安陵容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一世比前世越发艰难。前世她沾了甄嬛和沈眉庄的光,纵使不得皇上恩宠,但也安安稳稳地过了大半年,除去她日日自我纠结之外,内务府到底没轻待了她,也因为她没有恩宠,后宫纷争她都不曾参与其中——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日日心都提在嗓子眼。

入夜,竹子院却灯火通明,华妃的清凉殿装点得富丽堂皇,座下站着曹贵人和甄玉隐。

“本宫亲自去和皇上提了,皇上答应了赐你碧字做封号,一并也晋封你为答应,明天旨意就会到,记得去谢恩。”华妃懒懒地靠着椅背,正眼也不瞧甄玉隐一眼,“别说什么碧字取自你先前做奴婢时的名字,便是你做到嫔,在本宫这儿你也依旧是个奴婢。要不是曹贵人说你有几分得用,本宫都懒得理会你。”

甄玉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低头行礼:“嫔妾谢娘娘恩典。”

曹贵人看了她一眼,转而笑着对华妃说:“娘娘,今日莞贵人又在殿前失仪了,可见那香用得很得当,这还是碧答应的功劳呢!”

华妃冷哼着笑了一声:“可惜了,那香只在碎玉轩用,碧桐书院里一应只用香花,不用香料了。”顿了顿,又说道,“听闻前几日在碎玉轩她就停了焚香,别是察觉出什么来了。”

“娘娘放心,甄嬛每到夏日炎热时期都不会焚香,嫔妾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动手,就是为的不留痕迹。”甄玉隐小声讨好着说道,“就用了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其余的什么都没留下,哪怕甄嬛反应过来再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华妃这才凝神看了看她,忽的一笑:“甄嬛到底还是心软,对你下不去手,若你是本宫身边的人……”华妃一声冷哼,没再说下去。

甄玉隐不明白,但曹贵人却是知道的。

上一个试图踩着主子爬上去的,是福子。华妃对着皇上时并未发作,转头就寻了错处料理了福子,干脆利落,事后连半分都沾不到她身上,哪里像甄嬛,还留下甄玉隐一条命,平白给自己添堵。

“到底是年轻啊!”华妃叹了一声,挥手让她们二人退下了。

入了夜,越发的燥热起来。

剪秋缓步走进皇后寝殿,俯身一礼:“娘娘,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御膳房减少各宫各院的例菜,并且多用素菜。”

“好啊,皇上要后宫节俭,本宫尤其要做出表率。”皇后正看着佛经,忽的直起身子叮嘱道,“华妃和齐妃位分高,都要和本宫一样,其他妃嫔才会心服口服的。”

剪秋奉承:“娘娘英明。”

皇后却是一声嗤笑,点了剪秋一句:“不是本宫英明,例菜减半的主意是沈贵人在皇上跟前儿提的,这份功劳和苦心,本宫可不能抢了她的。”

她垂眸继续看佛经,嘴角的笑容藏着无尽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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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端妃看见了安陵容,有些疑惑地看向吉祥。

吉祥忙回道:“娘娘,这是启祥宫的安常在。”

启祥宫,丽嫔,华妃的人。

端妃眼中蒙上淡漠:“不知安常在贵步临贱地,是有何贵干呢?”

安陵容也不恼,缓声说道:“娘娘宫里也忒冷了些,本就身子不好,这么冷着,冬天可就难熬了。”她把捂在怀里的汤婆子递进端妃怀里,转而说道,“嫔妾初入宫,被华妃收入麾下并非本意,娘娘与华妃之间的恩怨,嫔妾也有所耳闻,但嫔妾愚见,那事并非错在娘娘。”

指尖传来久违的暖意,端妃久久才长叹一声:“坐吧,本宫的延庆殿许多年没来过人了,怎么待客本宫都要忘了。吉祥,去沏杯茶来吧。”

吉祥见端妃缓了脸色,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俯身下去倒茶。

“你是选秀进宫的?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吧。”端妃扬起清浅的笑意,“不知皇上近来身体可好?”

“皇上一切都好。”安陵容如聊家常般和她闲话,“这次进了不少新人,如今是沈贵人最得宠,其次是富察贵人。”

“皇上又得佳人,真好。”端妃眸光闪烁,浅浅含笑,“你呢?”

“嫔妾有幸侍寝几次,因着身子虚弱,故而近来恩宠渐疏。”安陵容说道,“不过,因为华妃庇护,倒没人敢轻视嫔妾。”

端妃眨了眨眼,忽的一笑:“曹琴默那般聪明,居然没看出你是个披着小羊羔皮的狐狸崽子。”

安陵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面上,看似安陵容投诚华妃,处处受制,但反过来,安陵容也狐假虎威,借着华妃的名号保护自己。自然,假以时日,曹贵人必定看得到这一层,所以今天安陵容今天特意去拜见了她,救了温宜是意外,但有着这一层,想来曹贵人也不太会去华妃面前戳穿她。

至少,安陵容能借着这把保护伞再安稳大半年。

说话间,豆蔻也来了。

“奴婢仔细瞧了,没人看见奴婢出来。”豆蔻小小声地向安陵容邀功。

“好,回去让莳萝给你做赤豆糕吃。”安陵容宠溺地笑笑,转而打开食盒,让吉祥拿下去摆饭,“娘娘,嫔妾的这个婢女略懂医术,不如让她给娘娘看看脉象。”

端妃狐疑地看了一眼年幼的豆蔻,但不好拂面子,便让豆蔻把了把脉。

一涉及到行医,豆蔻就像变了个人,全然没有日常笑嘻嘻的模样,沉稳、严肃。

这样的转变让端妃讶然。

许久,豆蔻才收回手,说道:“端妃娘娘是早年服食红花过量才伤了根本,体内寒气郁结,只能慢慢调理,无法根治了。”

端妃一面诧异豆蔻小小年纪竟医术了得,一面伤感自己身子果然坏透了。

“端妃娘娘连日来关节疼痛,奴婢可以施针缓解一下。”豆蔻又说道。

安陵容看向端妃,端妃也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豆蔻施针又快又稳,吉祥摆好饭进来叫人,施针就结束了。

一番动作下来,端妃只觉得身子都松快了不少,她记下了安陵容的好,少不得劝她三分:“你这婢女医术精湛,怕是太医院的太医都难及她一半,以后你可要小心藏着些,别让人发现了。不然,可有大麻烦。”

安陵容微笑着应下:“娘娘用膳,嫔妾就不叨扰了。”遂带着豆蔻离开。

端妃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宫门口才收回视线。

“娘娘,可是安常在有什么问题?”吉祥不安地看着端妃,“她会不会回去和华妃说?”

“她不会。”端妃摇摇头,看着眼前难得热气腾腾的饭菜,执箸吃了一口,“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不是个会耍鬼心眼的,于我,怕只是突发奇想的善意施舍而已。”

端妃自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何,能有人愿意施舍她已是难得了。

“但即便是施舍,本宫也记下了这份恩情。”端妃摸着放在膝盖上的汤婆子,又摸了摸自己不再疼痛的膝盖,面色淡淡。

延庆殿虽然和启祥宫只有一墙之隔,但没有开后门,安陵容还是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启祥宫。

丽嫔似是听说了华妃赏赐的事情,晚间召安陵容过去说话,又赏了许多。

正月里后宫一片安宁,可过不了两天,宫里就出了件稀罕事,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这日,曹贵人上门来找安陵容说话,正说起这件事来:“妹妹可知道,皇上前几日封了一位倚梅园的宫女做官女子,昨日又晋了答应,很是得宠呢!”

安陵容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这位余答应风头正盛,我想不知道都难。听说,她还会唱昆曲?”

“是啊,前儿个在娘娘面前高歌了一曲,唱得的确很不错。”曹贵人意有所指,“倒是妹妹你,生得一副好嗓音,怎的不学两首曲子,也好讨皇上和娘娘欢心啊。这些天,娘娘可是对妹妹冷淡了不少。”

安陵容掩唇轻咳了两声:“原是我不中用,初一那天觉着身子好些了,就跑去给娘娘拜礼,却不料冷风一吹,咳疾又犯了。”她轻叹一声,“我自小就是如此,哪里有时间学什么唱昆曲。”

还唱歌讨欢心,真当她是歌姬吗?

安陵容想起前世,沉寂许久的愤恨倏然涌上心头,但下一瞬她就冷静了下来,暗道果然不能小觑了曹琴默,稍一疏忽就差点着了她的道。

见安陵容不上当,曹贵人也不执意到底,只笑道:“说起初一拜礼,姐姐还没谢过妹妹呢。那日太医来看了,说如若再晚些,怕是有窒息的风险,姐姐我啊到现在都还是后怕不已,没什么好东西谢你,这是姐姐平日里打得珠络,用得各色宝石,妹妹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不过举手之劳,姐姐不必记挂在心上。”安陵容收下礼,笑了笑。

珠络是小事,曹贵人真正的谢礼安陵容已经接收到了,那一番话,曹贵人不过是再行试探而已,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她自然知道安陵容想要的是什么。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送走曹贵人,安陵容琢磨起余答应的事情来。

前世,余莺儿冒名顶替了倚梅园甄嬛的恩宠,在宫里嚣张过好一阵子,后来又因着得罪了甄嬛而被皇上厌弃,最后惨死冷宫。

不过,似乎华妃挺喜欢她的。

安陵容想了好一会儿。

算了,还是别多事了,反正余答应迟早会被料理掉,犯不着她插一手。

这日正是元宵,华妃带着余答应去面见太后,皇上恰好进来。

“这就是皇上近日新纳的余答应了吧,能得到华妃的赏识,也算是个有能耐的。”太后靠在榻上,面色淡淡的,“听说皇上日日召你唱曲儿,不如现下便来一首,也让哀家听听。”

“太后点你,还不挑好听的来唱。”华妃瞪了余答应一眼,说道。

皇上面上有些讪讪。

太后这是点他呢,无端晋封一个宫女,还连着封了两级,过于引人注目了。

“又不是东阁筵开北海樽,又不是鸡黍论交,相邀故人,为甚的云天翰札辉蓬荜……料非娴揖让威仪,便难祈服御缤纷,已进沾厚德高情,高情谨佩绅……”

余答应立即站定唱了起来,太后没叫停,她便将一曲《永团圆》唱了个全。

曲终,太后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唱得还行。”

在场的,除了余答应,都听出了太后的言下之意。

唱歌还行,其他都不行。

华妃忍不住扬起嘴角,顺着太后的话说道:“既如此,太后不如赐她一号,就算作是给她的赏赐了。”

太后睨了一眼皇上:“赐号还得皇上来赐,才显得庄重。”

皇上沉吟了一瞬:“既如此,不若就称余答应为‘妙音娘子’,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微微点头,又看向余答应:“皇上既赐了你名号,日后可要好好守规矩,莫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恩宠。”

余答应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连忙谢恩。

华妃在一旁看她,眼露鄙夷。

众人都以为“妙音娘子”这一封号是象征皇上隆恩,但实际上,这是太后逼着皇上赐的封号,更有一重身份认定的意思在。

自古,只有歌妓才会因为唱歌而得封号,只不过因着这封号出自皇家,怎么的也算是一份恩宠,余答应不知道,后宫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但华妃知道,皇后也知道。

隔天皇上同皇后说起这事儿来,皇后抿唇笑道:“实至名归。”

皇上听了,兴致缺缺地甩了甩玉珠串,对余答应的一头热也慢慢冷了下去。

“皇上,该翻牌子了。”皇后提醒,敬事房的太监连忙上前。

皇上冷着脸扫过一排的绿头牌,视线突然停在角落,想起那晚轻声慢语的童谣,忽然心弦一动,抬手一翻。

皇后看着被翻的牌子,嘴角猛地一抽。

安陵容有些发怔地送走宣旨的太监,被莳萝拉着去沐浴洗漱,直到身子浸在了温水中,才反应过来。

“小主怎么了?”莳萝察觉到安陵容的异样,有些担心,悄声问道,“今日,那香露还要用吗?”虽然安陵容没和她说过香露的事情,但莳萝多少能猜到一些。

安陵容眸光闪烁,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闭上了眼睛。

前世的这一日,也是她侍寝的日子,更是她入宫后最耻辱的日子。她被送进养心殿,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出养心殿……

但,都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安陵容抬起手,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头,仿佛将什么东西紧紧握在了手里。

又是熟悉的明黄,只是皇上还没来,安陵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她看着帷幔,思绪万千,又想起豆蔻今早说余答应被赐号妙音娘子的事情,不知怎的来了兴致。

反正皇上还没来。

安陵容兀自轻轻哼唱起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没有余答应那高扬的声调,这一声声清唱却如美玉返璞归真般,另有一番通透澈亮,更觉美妙。

站在不远处的皇上眉心微动,心里忍不住比较余安二人,才觉安陵容歌喉更胜一筹。

而且,果然是和纯元很相似。

“朕竟不知道容儿居然唱歌如此动听。”皇上缓步走上前来,含笑道,“若早知道,朕还听什么昆曲,日日召幸你便是了,妙音二字合该给你才是。”

安陵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娇嗔道:“皇上都已经赐给余答应了,臣妾才不要呢!”

皇上朗笑两声,翻身上床。

苏培盛不知从哪里摸出来放下了帷幔。

安陵容怯生生地看向皇上:“皇上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

许久没有听见了,乍然一听,皇上才发觉自己似乎对她有些想念。

再多叫一些给朕听。

这一夜,皇上全然没有收敛动作的意思,直折腾到天边渐亮才堪堪停住。

一觉醒来,哪里还记得什么余答应什么妙音娘子,任凭谁来,都不及安常在嗓音半分。

“安常在性情温顺,包容柔善,特赐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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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安陵容捧着一盆水站在翊坤宫的廊下,瑟瑟发抖,但她不敢也不能松懈。里面华妃的声音朗朗传来,如同夹着细碎的针,落在耳朵里,字字句句都是羞辱和鄙视。

安陵容无力地闭上眼,顶着满头的冷汗,身形一晃,重重摔下台阶,满盆的水洒了一身,寒风一吹,立时凝成了冰,她只觉得冷得彻骨。

这是她在华妃宫里受罚的第三天,也是她得到新封号的第三天。

进宫不过三个月,安陵容先是刚侍寝就晋封,而后又是正六品就得封号,满宫里,除了一直称病的甄嬛,谁都没有得此殊荣过。即便她小心翼翼地避宠,竭力讨好华妃,依然逃不开被华妃打压的命运。

眼看着她的荣宠就要超过沈眉庄和富察仪欣两位贵人,华妃立时警惕了起来。

“娘娘,容常在晕过去了。”颂芝走进来回禀华妃。

殿里坐着丽嫔、曹贵人和余答应,正说着话,华妃只当没听见颂芝说的,自顾自和她们三人说笑,自己则慢悠悠地拿着玉轮滚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听说妹妹会唱昆曲,皇上可喜欢听了。”丽嫔看向余答应,暗暗调侃她。

曹贵人在一旁笑着接话:“皇上平日忙于朝政,听妹妹唱上一曲最能舒心了,难怪妹妹这么讨皇上欢心呢。”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门外,划过一丝不忍,“倒是这容常在,生得一副好嗓音,竟连曲儿都不会唱,连妹妹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华妃恍若不觉:“余妹妹都会唱什么曲儿啊?”

余答应自觉入了华妃的眼,忙笑着起身回道:“游园惊梦,是嫔妾父亲教的。”

华妃拔高了声音,朗朗问道:“痴人说梦会唱吗?”

余答应一愣。

丽嫔和曹贵人顿时反应过来,皆是脸色一变。

廊下,安陵容气息微弱,意识朦朦胧胧,曹贵人的声音恍若从天边传来一般:“……容常在出身微贱,若是想着得皇上宠爱就能一步登天,实在是痴人说梦。若是娘娘不喜欢她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去,何苦累着自己生气。”

丽嫔的声音也妖妖绕绕地传来:“嫔妾也觉得晦气。原以为是个机灵的,没想到是个病秧子,一天到晚地咳咳咳,咳得晦气死了。”

手里握了一个余答应,华妃对安陵容的不喜就越发的凸显出来,被两头劝着,当下就拍了板:“碎玉轩那个不是一直都病着吗?哼,本宫瞧着这两人倒是很合得来,一个两个都是病秧子,凑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做个姐妹。丽嫔,回去就让宫人们收拾收拾,让她搬去碎玉轩……”

安陵容彻底晕了过去,最后看到的瞬间,是曹贵人匆匆走出来的身影。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寝殿已然换了模样。

豆蔻在床前垂泪,莳萝正捧着汤药走进来,见安陵容睁开了眼睛,一扫愁容,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来:“小主,你可算是醒了,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豆蔻也是一惊,扑到安陵容身上大哭。

“好了,别哭了。”安陵容身子发虚,吃力地抬手摸了摸豆蔻的脸,又看向莳萝,“这里是哪儿?看似不是梓椿阁。”

莳萝面色一黯,说道:“这是碎玉轩东配殿,原先淳常在住的地方,只是莞常在初入宫就一直病着,所以她搬出去避疾了,这里就一直空着。”自家小主和莞常在同位正六品,一个居主殿,一个住侧殿,高下立现,凭什么就低人一等。

莳萝到底年轻,纵使平时沉稳老道,这会儿也面色露出了几分情绪。

“别这么说。”安陵容坐起来,一手拉着一个,语重心长道,“皇上骤然赐我封号,惹恼了华妃,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眼下被挪出启祥宫,对我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一来,我可以避开锋芒,二来,我也顺势脱离华妃的掌控,好歹能喘口气了。”

原本,她也没想着要在华妃阵营里待多久。

“更何况,碎玉轩的这位莞常在是个聪明人,脾气也好,我和她同住,日后必定舒心不少,你们俩可要好好和她们相处,别闹出事情来。”安陵容叮嘱她们。

莳萝和豆蔻点了点头。

安陵容咳了两声,莳萝心里一紧,忙上前拍拍她的背:“这一次实在是伤了身子,小主可要好好让豆蔻调理一番。”

安陵容点点头,叮嘱莳萝去敬事房把自己的绿头牌撤下来。

“小主可不必担心这个,华妃早就差人去说过了,恐怕小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侍寝了。”豆蔻愤愤说道,抬手给她把了把脉,又悄声说道,“至于隔壁那位莞常在,奴婢远远看过一眼,她呀,根本就没病,身体好着呢!”

安陵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上一世的甄嬛是故意避宠的。

正喝着药,外间有人进来。

“奴婢碎玉轩掌事宫女崔槿汐参见容常在,愿常在吉祥。”崔槿汐一身素色打扮,看上去很是可靠,“前几日小主昏迷着,莞常在想着西配殿阴冷潮湿,不利于小主养病,便做主将您安排在了东配殿,若小主不喜欢,过几日再挪动去西配殿也是好的。”

“莞姐姐思虑周全,不必再行搬动了,这样就很好。”安陵容微微点头浅笑,“日后我与莞姐姐住在一处,少不得要劳烦姑姑处处打点,这些只当是日常打点的花销了。”

莳萝拿出一包银子塞进崔槿汐手里。

崔槿汐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心道这容常在不过县丞之女,何故出手这般大方?但面上却是不显,客气了几句便收下离开了。

“崔槿汐明显是向着莞常在说话,小主可别对她太好了。”豆蔻努了努嘴。

安陵容只是笑笑,转而叮嘱豆蔻:“这几日你别到处跑了,安心在碎玉轩呆着吧。”说完自己也是叹了口气。

她原想着,靠着华妃这座大山,怎么的也能再安稳大半年,慢慢做打算,却是没想到皇上突然来这一出,惹得华妃忌惮她得宠,竟多一天都容不下她,若不是有曹贵人,怕是她小命都难保。

可惜了她先前送出去打点的好东西了,大半都白费了。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知道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是?

安陵容低低地念着自己的封号,虽说“容”这一字和她的名字相重,但皇上金口玉言,说她“性情温顺,包容柔善”,这字便不是取自她的名字,而是皇上认可她的象征。

安陵容不禁心酸地笑了笑。

前世,她耗费一生,才得了个“鹂”字做封号,至死都逃不开笼中鸟的囚牢,这一世,她却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封号,还得到了皇上的看重。

当真是不一样了。

哪怕因为这个封号受尽华妃刁难折辱,安陵容都觉得这是值得的。

自重生以来,她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清晰地认知到——命运已被自己握在手里了。

在碎玉轩的日子并不好过,华妃处处打压,明明是常在,安陵容能拿到的往往只有答应的份例,甚至因为宫人们拜高踩低,她的份例被一缩再缩。

安陵容不得不面上做出节衣缩食的模样来。

“小主,上个月托荀掌柜买的‘东西’现下已经到了,您可要亲自点点?”安陵容正在和甄嬛拈花,莳萝进来禀报道。

安陵容心下了然,只说道:“你去把那支海棠发钗拿来,其余的按着先前的规矩一一入库就是了。”转而对甄嬛说道,“莞姐姐,这钗是我亲自描的花样子,姐姐可一定要收下。”

甄嬛推拒了两回没推掉,到底是收下了。

这一转眼,安陵容在碎玉轩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冬去春来,这两日却反比正月里更冷了,皇上就像是把她忘记了一般,再没有召幸过。

安陵容倒也不在意,只日日同甄嬛说笑,偶尔遇上沈眉庄来探望,三人倒是慢慢建立起了感情。

要好的时候,甄嬛还会和安陵容一同梳妆,一根簪子轮着带,倒有几分前世安陵容暂居甄府时的光景。

见安陵容与甄嬛日渐要好,莳萝豆蔻和浣碧流朱也熟悉了起来,其余的,沫儿沁儿和佩儿交好,小允子和小石子相处得也不错。

是的,这三人在安陵容搬出启祥宫后二话不说地跟了过来,倒是让莳萝和豆蔻另眼相看了。

入夜时分,安陵容和甄嬛一道用了晚膳,坐在一起缝补衣裳。

因着华妃打压,即便有沈眉庄接济,内务府给她们备下的冬衣依旧是不够的,也少不得要自己动手做些绣活。

崔槿汐拿了两个手炉,一人一个地塞进安陵容和甄嬛怀里。

“前几日,奴婢和豆蔻去内务府领月底,路上碰见几个宫人,说延禧宫的夏氏被降为答应了呢!”流朱和豆蔻对视一眼,说起这事儿来,“内务府的总管对夏答应身边的霜花百般刁难,到底是没给她银子,霜花淌眼抹泪走的。”

豆蔻面露不忿:“同是答应,余答应就风光得很,真不公平。”

安陵容轻轻拍了她一下:“别背后议论,小心被别人听去了,有你受的。”

甄嬛赶紧转移话题:“眉姐姐说了,皇上要缩减后宫用度,哪个宫里不是自己做些针线活来补贴,好歹咱们手里还松动些。”甄嬛抬头,与安陵容相视一笑。

安陵容也点头,说道:“更何况,我本就喜欢刺绣,只当是给自己练手了,免得太久不动针生疏了。”

众人俱是一笑。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安陵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甄嬛,见她也是满脸茫然。

奇怪了,碎玉轩偏远,又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

这般想着,甄嬛也这般问出了口:“这么晚了,谁会来呀?”

浣碧立时起身,和莳萝携手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哭哭啼啼的淳常在走了进来:“小主、容小主,是淳小主来了。”

安陵容和甄嬛连忙收起针线。

淳常在一进门就扑进了甄嬛怀里,娇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话也说不清,只顾哭。

甄嬛哄了好一会儿,又让拿了牛乳茶来喝,直说“别怕、别怕”,才哄住了。

好一会儿,淳常在才稍稍好些,道明缘由:“刚才我和欣常在姐姐回宫,谁知宫女手里的纸灯笼被风吹着烧起来了,正巧余答应坐着凤鸾春恩车过来,驾车的马受了惊吓,就把余答应震了一下。”淳常在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哭腔说,“可是我当时看得真真的,御马训练纯熟,那一震根本不碍事。可是余答应不依不饶,欣常在姐姐说话也没有太客气……”

崔槿汐在一旁说:“这欣常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按位分也比余答应要高,是不必对余答应毕恭毕敬的呀。”

淳常在抹了把眼泪:“余答应受宠,又有华妃撑腰,一向厉害。”她转头看向甄嬛,“欣姐姐本来心里就不痛快,结果两人拌起嘴来,余答应一怒之下,让人把欣姐姐关进了慎刑司!”说着,声音又染上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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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公公这样端着?”甄嬛扶着崔槿汐的手走出来,远远瞧见姜忠敏双手捧着一个盖着红绸布的盘子站在院子里,不禁笑道。

姜忠敏憨厚一笑,将盘子往前送了送:“这是皇上特意赐予小主的,小主一看便知。”他转手给跟着的小太监,抬手则掀开了红布,只见是一双极为精致的玉鞋,姜忠敏笑着介绍道,“这做鞋底的菜玉属蓝田玉的名种,触手温润,但穿着绝不凉脚心,鞋里面全是镂空的,里面装着各种香料,皇上说了,那叫步步生香。这鞋尖上缀着的是合浦明珠,虽然不能和咱们的东珠比尊贵,但是圆润硕大,光华灿烂。最难得的是这鞋面,”他指了指织金的鞋面,“是用织金镂花的蜀锦做成。”

崔槿汐也是惊讶:“别的也就算了,倒是这蜀锦难得,尤其是这织金镂花的蜀锦,听说,蜀中绣娘要十人绣三个月方能得一匹,一寸之价可比十斗金。”她感叹道,“平时连见都很难见一面,更别说做成鞋面了。”

甄嬛走到姜忠敏面前站定,打量着蜀锦玉鞋,笑盈盈地谢过了皇上,转而问道:“这蜀锦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蜀中的贡缎二月时才到过,只送了皇后和太后宫中,新到的总得明年二月才有啊。”

“这才是皇上对小主的殊宠啊。”姜忠敏连忙说,“蜀锦局有了新的花色,千里迢迢送来,就这么一匹,皇上就命内务府连日赶制了出来。”

正说着,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甄嬛笑了一声迎驾。

这边安陵容听到声音,也和淳常在出来接驾:“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上声音带着笑,“淳常在也在。”

安陵容看出皇上此次意在甄嬛,便说道:“是,臣妾的小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想着淳常在爱吃,就请她过来尝尝。这会儿火上还煨着汤,请容臣妾先行告退。”说完,带着淳常在离开。

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快穿上这玉鞋让朕瞧瞧吧。”

安陵容再回头时,皇上已拉着甄嬛的手进了主殿。

“容姐姐,你不高兴吗?”淳常在牵起安陵容的手,歪着头问道,“皇上去找莞姐姐了,你会难过吗?皇上只送了莞姐姐蜀锦玉鞋,你会伤心吗?”

难过?伤心?

安陵容轻轻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有点酸胀,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淳常在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浅浅一笑,抬手捧着她的脸说道:“淳儿,做皇上的女人势必要学会看着旁人得宠,皇上是天子,满宫的嫔妃都是他的女人,不能因为他去找了旁人而忽略自己就心生怨恨或嫉妒。皇上去找莞姐姐,我或许会有不高兴,但难过却不会有,毕竟皇上总有来见我的时候。”

淳常在一脸懵然,似懂非懂。

至于蜀锦……

安陵容轻轻笑了一声,她有珍宝阁在手,何愁见不着好东西,更何况,皇上又不是没赏过她别的,何苦眼巴巴地去盯着一双鞋子不放?说来,倒是有一阵子没给荀掌柜供香料了。

而安陵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双蜀锦玉鞋没有赏她,才让她与一个巨大的阴谋擦肩而过。

“那匹蜀锦皇兄最后赏给了谁?”果郡王一袭白衣,腰间别着一支笛,面前摆着一盘黑白子的棋局,手指尖还把玩着一颗黑子,面容清隽,笑容俊朗,怎么看都是一位畅意江湖的侠客,但他的眼中却装满了权谋,与在京城时截然不同。

坐在他对面与他一道下棋的,是一名衣着华贵低调的女子,即便身处郊野,仍掩盖不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闻言,抬起盈盈水眸看过来。

来传话的下属回道:“皇上赏给了莞贵人。”

果郡王挑了挑眉,而后低低地笑出声来:“本王就猜是她。”黑子落盘,棋局越发变得捉摸不透起来,他起身,看着亭子外风雨欲来的黑云重重,沉声说道,“让蜀锦局再织两匹,等着送去宫里,花样要挑夕颜,颜色素净些。”果郡王迎着风雨踏出了亭子,只远远飘来一句话,“就当是本王送予莞贵人的礼物。”

下属不明白。

为何王爷就这般确定蜀锦能送到莞贵人手里?

“王爷让你怎么做,你听命就是了。”女子将棋局记下,而后收起棋盘上一颗颗棋子,起身说道,转而看向亭外,“王爷,风大雨大,还是快些回去吧。”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觉得有些冷了。

果郡王却是扬长而去:“静娴,你先回吧。巴山夜雨之景甚美,今晚本王要好好赏一赏。”

一阵悠扬的笛音穿透雨幕,落在孟静娴的耳朵里,牵动她无数愁肠。

下属低垂着头,不发一言。他只是一个传讯的,主子之间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反正王爷行事向来不会出错,他遵照办事就行。

正当他来到蜀锦局传话时,却是被告知宫里已然下了命令,说是华妃娘娘也想要两匹蜀锦裁制新衣,让他们赶制出来送去,以为是凑巧,下属就顺道传了果郡王的话:“既如此,就按着夕颜的花样子缝制吧,即便是赶工,也做得精细些。”

蜀锦局自是领命。

秋来乍暖乍寒,太后不慎病倒,沈眉庄亲力照顾太后起居。

“太后,药好了。”沈眉庄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款款在太后身边站定,“臣妾已经温过一遍了,这会儿入口正好。”见太后埋怨药苦,复又笑道,“臣妾已经备好了蜜饯和山楂,等下太后吃一颗,嘴里就不苦了。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后不好好吃药可怎么行?”说着,又是一番软语,将药一勺一勺喂给太后。

竹息在一旁笑道:“还是惠贵人有法子,哄得了太后。”

太后吃完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骂一句:“如今惠贵人在,倒是让你得了空,有事没事的站着说闲话。”说罢,又看向沈眉庄,眉目慈和,“好孩子,难为你身子刚好就来服侍哀家,是个有孝心的。”

沈眉庄站在一旁抿唇浅笑,半跪下来给太后捶腿:“皇上对太后纯孝,臣妾孝敬太后也是应当的。”她手上力道适中,手法得当,伺候得太后眉眼都舒展开来,“臣妾前阵子行事张狂了些,人也浮躁了,太后宫里常点檀香,又有佛龛,臣妾在这儿待着,心也能静下来。”卧床的一个月,她前后想明白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包括自己提议裁剪六宫份例的事情。

“你还浮躁?若你自称浮躁,那这宫里也实在找不到沉稳的人了。”太后感叹道,她看出了沈眉庄小产后心性的变化,又见她对自己实在周到,一时心软,“哀家这里没有旁的事情,你若有空,就常来陪陪哀家,哀家也喜欢你来。”

沈眉庄心愿得偿,但脸上也没有太流露情绪,只是温婉地笑笑,又和太后说起了闲话家常。

太后用过了药,过半个时辰后就要午睡,沈眉庄便退了出来,瞧着天色尚早,便转道去了碎玉轩,不曾想,碎玉轩正热闹着。

“皇上你看,这是臣妾前日和容姐姐一起去摘的桂花,香不香?”淳常在指着廊下晾晒着的桂花,同皇上说道,“昨日容姐姐还给臣妾做了桂花糕吃,可好吃了,又香又甜的,莞姐姐还给臣妾泡了牛乳茶喝。”

“是啊,吃了一肚子的糕点奶茶,昨晚上又进了一整只糟鹅,外加半只鸭子,和小半锅鸭汤,要不是肚子撑着,还止不住呢。”甄嬛比划着,回眸同安陵容一笑,“也是容妹妹的手艺好,那鸭汤煲得极鲜,皇上没吃到真是可惜了。”

“昨儿个是中秋,宫中没有大办,朕总得给皇后面子。”皇上难得放松下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容儿的手艺是极好的,她做的东西就连翊坤宫的小厨房都比不上,不知今日朕是否有这个口福啊?”

“皇上喜欢臣妾做的吃食,是臣妾的荣幸。”安陵容浅浅一笑,眼角忽的瞥见门口站了一人,顿时惊喜出声,“眉姐姐来了!”

沈眉庄应了一声,缓步走进来与皇上行礼问安。

“惠贵人也大好了。”皇上已是许久没有见到沈眉庄了,乍一见倒也觉得想念得紧,“听闻你近几日都寸步不离地照顾太后,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她对你赞不绝口。”但也不免想起那日小产之事,“你要尽孝心,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沈眉庄淡淡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好多了。照顾太后是臣妾应尽的本分,自当尽心尽力。”

察觉到了沈眉庄的冷淡,皇上微微压下了嘴角,气氛一时也僵硬起来。淳常在无从察觉,甄嬛和安陵容却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甄嬛开口打破了沉默:“皇上,容妹妹晒的桂花成色好,香味浓,若酿成桂花酒必定香醇,皇上要不要一起来?”

安陵容顺势拉过沈眉庄:“眉姐姐这会儿得空,也一起。”

又有淳常在扑上来凑趣,酿酒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行五个人只有安陵容酿过桃花酒,甄嬛懂些酿酒的原理,沈眉庄则知道桂花酒的关键配比,淳常在负责笑闹打气,皇上成了唯一打下手的人,一时间,气氛也算是融洽。

将最后一罐酒酿埋进土里,皇上也长长吐了口气:“好,等入了冬,除夕夜宴的时候拿出来,也算得上是一件雅事。”

安陵容盘算了一下大概要喝的量,不禁微微讪笑了一下,这要是拿来宴请阖宫,怕是一罐都留不下。顿时决定偷偷再酿一些。

皇上心情不错,说了今日在碎玉轩摆晚膳。

“皇上,今儿个十六,华妃娘娘一早就派人来传话,说做了皇上爱吃的东阿阿胶桂圆羹,只等皇上去呢。”苏培盛却是犯了难,硬着头皮说道。

“差事越发当的好了,朕的事情你都能做主了。”皇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去告诉华妃一声,朕今晚不过去了。”

苏培盛连连应是。

安陵容看了他一眼,暗暗发笑。果然还是苏培盛最会揣摩圣心,又会做人做事,这一番话,明着看是忤逆了皇上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提醒皇上,也给她和甄嬛提了个醒,今晚皇上可是约好了华妃的,若是此时失言,不仅驳了华妃的面子,更是将碎玉轩推上风口浪尖。而且,即便要驳华妃的面子,也得皇上金口玉言才行,华妃要事发作起来,他苏培盛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小夏子比起他师父来,着实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皇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和华妃娘娘说好了,华妃娘娘这会儿怕是正眼巴巴等着皇上呢,可不能食言啊。”安陵容顺势劝道,“臣妾明日做金霜酥和琼脂豆乳,送去养心殿给皇上可好?”

皇上脸色虽是不好,但还是应了:“明日午后,你早些过来。”

遂摆驾翊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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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如何千娇百媚不得而知,但皇上走后,碎玉轩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轻松下来,尤其是沈眉庄,好似绷紧的一根线突然松了下来。

晚膳摆在了碎玉轩主殿,四人坐下一道用膳,席间,甄嬛劝解沈眉庄:“眉姐姐,我瞧着你对皇上冷淡了许多,这宫里若是没有恩宠傍身,怕是度日艰难。”

沈眉庄却是一笑:“你这话说得倒和容妹妹说的一样。”她静静地点了点头,“嬛儿、容儿,你们的担忧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我已不奢望皇上恩宠,君恩如流水,也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你们如今正得宠爱,也不必听我这番话。近来我日日侍奉在太后左右,她老人家喜欢我,也算是有了依傍,往后的日子,我只要守着规矩,不行差踏错给家族蒙羞就是了。”

“眉姐姐,到底还是不能和皇上隔了太远才是。”安陵容和甄嬛对视一眼,开口说道,“还是姐姐自己说的,在宫里若是没有个孩子,终究是不牢靠的,即便太后真心爱护姐姐,可她老人家终究是要享福的岁数了,很多时候怕是也有心无力,姐姐还是要自己多做打算才是。”

一番话,说得沈眉庄心意一动。

甄嬛立刻跟上:“容妹妹说得是,万幸姐姐上次小产后没伤着根本,这段时间可得好好调养。不为着别的,就为着沈伯父在济州日夜辛劳,姐姐说什么也不能这般自弃。”

“是我执拗了。”沈眉庄也不是傻的,更何况安陵容和甄嬛说的话也确实在理,“明日我亲自去向皇上请罪。”

“请罪倒也不必。”见沈眉庄松动了,安陵容顿时笑道,“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明日送给皇上的吃食,想劳烦姐姐为我跑一趟养心殿,不知姐姐能不能答应?”她拉着沈眉庄的手轻轻晃了晃,犹如邻家女孩撒娇一般。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答应吗?”沈眉庄抿唇宠溺一笑。

甄嬛也是松了口气,转而看了看席面,撑不住笑了:“淳儿,就你贪嘴!我们说会话的功夫,你悄没声儿的居然吃了这么多。”

只见桌上大半的菜都被淳常在吃了小一半,尤其是摆在她面前的鲈鱼羹,只剩下底儿了,这会儿抬头懵懵地看过来,腮帮子还塞得鼓鼓的,被甄嬛真的一说道,赶紧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活脱脱一只小仓鼠的模样。

三人忍俊不禁,齐刷刷笑出声来。

门外,崔槿汐带着莳萝、流朱,还有采月和素云在廊下处理新摘的桂花,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笑声,也是一阵感慨:“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像里头几位小主一般要好的呢。莞贵人聪慧机敏,容贵人温柔细心,惠贵人敦厚大方,淳常在天真烂漫,倒是宫里难得一见的情分。”

在场的四人都是心腹,听见崔槿汐如此评价,也是与有荣焉,少不得互相捧了几句,顺带也维护了自家小主。

一顿饭,自是宾主尽欢。

“小主近来开心了许多。”晚间,莳萝替安陵容卸下妆环,用梳子给她篦头发,见她抬头从镜子里看过来,笑着解释道,“小主自己怕是没感觉,以前您总是满腹心事的模样,不是操劳这个就是担心那个,总没个安心的时候。自从淳常在来了之后,小主每天眼睛里都带着笑意,气色都看着好了许多。”

安陵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这些天和淳常在的相处,不禁也露出了笑容:“淳儿就像个小太阳,性格直率,心思简单,和她待着我很放松。”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不拘小节却也不错礼数,这一点,夏冬春比起来就差得太多了。

难怪前世甄嬛那么喜欢淳常在。

安陵容给自己敷上特制的凝脂,静静地等着时间,不由地又想起了往事。

想想以前的自己,还真的小心眼,凡事只顾自己,稍有不顺心就怨天尤人,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错处,旁人待她千分好,差了一分,她就怨恨在心。升米恩斗米仇,说得就是前世的她。不过说起来,她与甄嬛渐行渐远,皇后的挑拨也是功不可没呢,看似都是一件件小事,但水滴石穿磨杵成针,一道又一道裂缝的出现,信任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情。

“小主,时间到了。”莳萝端来清水替安陵容洁面,不禁眼前一亮,“这玉露凝脂当真是好东西,怪不得荀掌柜巴巴地送进宫来孝敬小主。”她压低声音说道,“小主上次给的雪中春信卖得极好,珍宝阁光是靠着这香就增收了几万两黄金呢,荀掌柜现在可是把小主当财神爷似的供着。”

“什么财神爷,摇钱树罢了。”安陵容失笑地摇摇头,“雪中春信极为难得,去年存的梅花雪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再要制怕是要等到明年了,下次你见着荀掌柜记得和他说一声。”

莳萝点头应下,转而说道:“按照珍宝阁的路数,怕是又要炒到天价。”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都懂,更何况荀掌柜。

商人买卖的事情,安陵容也左右不了,只能摇头作罢:“如今库房里压着多少私房钱?”

“奴婢每个月初领份例回来的时候都会清点一番,每一笔都登记在册,小主可要看看?”见安陵容不打算细看账目,莳萝便大致说了一遍,“现有的大额银票加起来有十六万两,碎银有一百二十两,每月领的份例再去掉日常所用,还剩四十两,其余还有皇上赏的各色珍宝和贵人份额内的东西,都在库房里收着。”

安陵容听莳萝说完,不由地吓了一跳。

她一直都没怎么经手库房银钱的事情,全权交给莳萝打点,竟是不知道,一年不到的时间居然就已经积攒了这么多的财富,珍宝阁当真是暴利啊!

安陵容垂眸想了想:“你抽十万的银票出来,再挑些颜色老成一些的绸缎和首饰,和我之前手抄的几张古方一起打包好,寻个机会让人寄去处州通判府,交给我父亲。”顿了顿,又说道,“我待会儿写封家书,一道寄回去。”

莳萝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安陵容打算将香料经商的路子交出去,她毕竟身处后宫,手里若捏着太多的银子怕是说不清楚,还是握在家里人手里为好。她记得家中后院有一位赵姨娘,是当年父亲经商时认识的,因为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居妾室之位,但她为人刚正,曾帮着父亲做过许多买卖,香料的生意交给她或许更合适一些。

更何况,如今父亲正卯足了劲儿拼仕途,虽说不能沾上贪污腐败,但官场上总有要打点关系的时候,看皇上的意思,父亲以后的官职怕是不会低,越是往高处走,越是需要银钱和人脉。

安陵容再怎么不愿意,也要提前考虑起一件事情——要不要给父亲续弦?这个问题无可避免,虽然眼下还不着急,但终有一日是要面对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笔,仔细将墨迹吹干收了起来,放进信封,用蜡封好。

躺下,又是一夜无眠。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枫叶开得一片红火,夏冬春的解禁终于姗姗来迟,但不知怎么的,她却是不乐意往外走动了,尤其是御花园,远远见着火红的枫叶就心慌得不行,结果还是一天到晚地窝在关雎阁里。

霜花看着夏冬春越发圆滚的身材,只觉得头更疼了。这才刚满三个月,换作旁人,连显怀都还没开始,夏冬春这都胖得快有两圈了。

“先前的药用得太厉害,夏常在最近越发收不住口了。”枫叶来禀告皇后,“这半个月虽然已经停了药,但夏常在胃口已经养大了,一天算下来,吃饭不下五顿,顿顿都要吃两碗米饭,奴婢也劝过了,实在是劝不住。”

皇后皱起了眉头。宫里不比圆明园行宫,夏冬春和她住在一起,可以日日看着,这才回来一个月不到就放纵成这个样子了,往后六七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本想着解了禁足,她出去多走动走动会好些,却不曾想,前段时间压得太狠了些,倒是让她变得越发懒怠了。

“剪秋,你亲自带章弥过去给她把脉,换一张缩减胃口的方子,好好控制一下她的体重,别到时候真生不下来了。”自从被安陵容劝说动了之后,皇后就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怎么把孩子抱过来养了,影儿还没见着,孩子往后二十年的生活都被她想完了,若是夏冬春生不下来,她可真是要难受死了。

皇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期望过嫔妃安然把孩子生下来。

剪秋得了令,去太医院传了话,亲自去了一趟延禧宫。

看到夏冬春的样貌后,绕是剪秋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着实吓了一跳:“小主,你这可怎么行?孕期才过了一半不到,你这都快赶上人家要生时候的模样了,这要真到了临盆的时候,怕是连力气都使不上来,即便是平安生产了,这身段也再难恢复到从前,往后的恩宠您是要还是不要了?”

“我、我很胖吗?”夏冬春手里还拿着半个肘子,闻言愣愣地呆在那里。

这时候章弥刚好到了,上前请脉,半晌后才起身回话:“小主胎像稳固,只是进补太多,胎儿比寻常三个月的要稍微大些,这般下去,临到生产之时必定会胎大难产,更甚者,一尸两命。微臣会开一张方子,为小主调理身子,小主平日里也要多锻炼、多走动才好。”

夏冬春听了章弥一席话,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手里的肘子丢开到一边。

剪秋也顺势传皇后的懿旨:“即日起,延禧宫夏氏每日进食减半,一饮一食皆由太医院把关后方可进用,另外,晨起午后各抽一个时辰外出走动,不可懒怠。”

“谨、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夏冬春欲哭无泪。

此后,每天都能在宫里看到夏冬春努力锻炼的身影,拖着笨重的身子在御花园里挪动,动不动就大汗淋漓,一时间成为满宫的笑柄。

对此,同住在延禧宫的富察贵人比夏冬春还要恼火。

“是夏常在胖了又不是我胖了,凭什么外头都在说我也该跟着一起去减肥?”富察贵人气得面色涨红,“就因为我们同住延禧宫?要编排也该先编排淳常在才是,她也早两顿晚两顿的,一天下来,吃得不比夏常在少。何苦说到我身上!”

“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齐妃在一旁劝她,“夏常在也是,才三个月就胖了近二十斤,难怪皇后娘娘要亲自下懿旨要她控制体重了,这要是放任她继续吃,等到临产的时候不得胖六七十斤?想想都可怕。”

富察贵人想象了一下,不禁被自己脑海里的景象给逗笑:“那可不得胖成球?”说着,又抱怨道,“淳常在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忙什么,一天到晚地往外跑。”

齐妃冷笑一声:“人家是攀高枝去了。”见富察贵人一脸困惑,复又说道,“她这几日时常出入碎玉轩,和莞贵人、容贵人很是要好。眼下宫里除了华妃,得宠的可不就是她们两个,你可警醒着些,这小丫头,主意可大得很。”

富察贵人眉毛一跳,神色微微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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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先前服侍余官女子的。”安陵容说出花穗的身份,立时甄嬛神色就变了一变,复又继续说道,“刚来那会儿,她就动手过,下的份量不少,被我身边的豆蔻瞧出了端倪,我便留了心,那个时候正好姐姐刚停了药,因而没让她得手。后来姐姐又开始调理身体,我不好明着说这事儿,只能让豆蔻寻了机会摔了姐姐的药罐,为此,还惹得浣碧和豆蔻吵了一架。”

浣碧这会儿刚好和流朱他们一起进来,听到这里,她不由地面上霎红。

“原来是这样,是奴婢错怪豆蔻了,等下奴婢就去和她道歉。”不知甄嬛这几日怎么调教的,浣碧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安陵容抿唇一笑,不置可否,继续说起花穗的事情:“约莫那次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换了新的药罐后,花穗也消停了好一阵子。但我还是害怕她留有后手,所以特意提醒了姐姐留意余官女子。”

甄嬛点点头。

“但就在前天,花穗又动手了。”安陵容看着被莳萝提进来的花穗,眼神微冷,“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份量放得极少,只用药罐盖子放在掺了药的沸水里滚了几遍,盖子吃透了药性,煎药的时候就不用另作手脚,只等着药煮沸了滚起来,水汽碰到盖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混进去。花穗,是也不是?”

花穗被莳萝二话不说捆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嘴里塞着布团,她一脸颓丧地跪着,头也不敢抬。

浣碧一脸害怕,流朱却是满脸愤恨:“既有胆子做,难道没胆子承认吗?还不抬起头来,跟谁要吃了你似的!”

花穗这才颤颤巍巍地把头抬起一半来。

“你做事小心,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但凡做过了,总会有蛛丝马迹。”安陵容对着花穗一声冷笑,转而看向甄嬛说道,“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打草惊蛇,捅到姐姐面前来,莳萝留心着在宫里摸了一圈,在宫墙底下面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拿掉后,正好是一个能伸手大小的洞口,这便是他们接头的渠道了。”

甄嬛脸色一白,看着花穗,脸上浮现出一丝隐怒:“祸起萧墙,必定是有人在门户上做了手脚。古人诚不欺我。花穗,还不老实交代!”

“奴婢不知道容常在说的是什么,奴婢冤枉。”花穗被莳萝拿掉了嘴里的布团,张口就是喊冤。

安陵容笑了:“如今在余官女子身边伺候着的,是先前康禄海的徒弟小印子,她若有什么吩咐,就会让小印子在墙角放一张纸条,若要递东西进来,也是在这个墙角。他与你接头的暗号,是三声布谷鸟叫,我说的对不对?”

花穗瑟缩了一下,瞪大了瞳孔,愣愣地看着安陵容,脸色一寸寸惨白下来。

甄嬛见状,心下已是了然。

崔槿汐冷声问她:“是余氏教你把盖子泡到药水里煮这样的奸诈法子的?那药也是余氏交给你的?”见花穗吓得满面是泪地点头,猛地厉声问道,“这碎玉轩里,还有什么同党没有?”

花穗吓得一抖,连连磕头:“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那余氏,什么时候还会再递纸条递药进来?”甄嬛俯视着花穗,问道。

花穗又磕了几个头,哭着说道:“余小主每隔一天就会让人把药放在小洞里,奴婢去取就行了。”

“前天你取了一回,每隔一日,可不就是今晚?”安陵容算了算,看着甄嬛说道。

甄嬛想了想,开口安排:“小允子,捆了她去库房,别叫她寻短见,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打发她去了沈贵人那里。”小允子应了一声,拖着花穗下去了,甄嬛又说道,“槿汐,你今晚就假扮花穗去取药,再叫上几个得力的太监,守株待兔,务必要人赃并获。”

“是,奴婢即刻去办。”崔槿汐领命退下。

甄嬛眉头紧锁,不得展颜。

“姐姐这就觉得累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怕是一转头就会掉进别人的陷阱里,死无葬身之地。”安陵容示意流朱倒杯茶来,“这次幸而是被豆蔻早早瞧见了,有所防范,只是不知姐姐有没有着了道,还是请温太医来好好看看吧。”

甄嬛握着她的手,全身都透着疲惫:“容妹妹,你怎么好像很熟悉宫里的事情一般,很多事情都是你提点着我,我才注意到。”

“姐姐,我初进宫那会儿,可是在华妃手下讨生活呢。”安陵容垂眸,回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比不得你和眉姐姐,门第高贵,家风清明,我家中姨娘庶子众多,自小我就知道,有女人的地方总是是非纷争不断,这些个手段,我不过是见得多罢了。这宫里比后宅更凶险,要自保活命,必须要狠,一味的退让只能让人觉得你好欺负,反击才是生存的法则。”

甄嬛怔怔地看着她,有些茫然。

她知道,在这宫里“求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情,但皇上连日来的举动都在不断动摇她的坚定,她私心里,依旧抱有期待,期待着帝王垂目,真心爱她护她,却从没想过,这宫里除了情爱恩宠,还有这么许多阴谋诡计。

她当真,能为了皇上,去勇敢面对这些吗?

温太医过来给甄嬛把了脉,又行针查看了一番:“小主不必担忧,此药并非毒药,而是微臣药方里的其中一味,他多加了些份量,虽不致命,但按此份量长期服用下去,小主刚开始会神思倦怠,时常瞌睡,不出半年,便会神智失常,形容痴呆。”他松了口气,又说道,“所幸小主没有服用太多,犹有转圜的余地,微臣再开一副新的方子,小主照着吃几日也就好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甄嬛听着还是觉得可怕:“当真是看得起我,想了这般缜密的法子来对付我。”

温太医一脸担忧地看着甄嬛,甄嬛却恍若未觉,只让他下去开药方。

到了晚间,甄嬛携着安陵容站在院子里,静静看着院子里的布置,互相握着手,似乎是握住了唯一的一份温暖。

小允子隐蔽地趴在房檐上,崔槿汐守在墙角根,其余几个小太监拿着棒棍绳子守在门后,只等着一声令下冲出去绑人,浣碧流朱和莳萝豆蔻都齐刷刷地猫在角落里。

“小允子身手倒是不错,这么高的房檐,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安陵容宽慰甄嬛,“他趴在上面,若不是仔细留意看了,还真看不出他在上面。姐姐放心,定能抓住那人。”

“嗯。”甄嬛点点头,“你说和花穗接头的人是小印子?”见安陵容点头,她不禁有些愤怒,“他原先在我宫里的时候,我待他也不算薄,那日他说要跟着他师父走,我也没多为难他,还给了他遣散的银子,怎的这般狼心狗肺!”

“各为其主罢了。”安陵容叹了一声,说道,“他未必是想真心害姐姐,只是他如今在余官女子身边,不得不听命行事。说起这个,我倒要提醒姐姐,这件事情明着看来是余官女子要毒害姐姐,但姐姐可否想过,余官女子出身倚梅园、如今又被皇上厌弃,她怎么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又是从哪里的来的药物?”

甄嬛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余氏背后另有指使?”

“不是丽嫔、就是华妃,又或者说,是华妃主谋、丽嫔指使,余氏不过是被让人当做枪使唤罢了。”安陵容坦言道。

这事儿,即便安陵容不提,过后一段时间,甄嬛也能想明白,但前世,余氏很快便死了,连带着花穗和小印子也都被处理了干净,最后她们费劲心力只扳倒了丽嫔,华妃依旧地位稳固。

所以这一世,安陵容想更有力地反击一次华妃,她提前提醒了甄嬛。

忽的,听见一声布谷鸟叫,甄嬛和安陵容顿时屏息凝神,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崔槿汐蹲在墙角,谨慎地回了两声。

只见砖头被人从外面撤走,紧接着伸进来一只白嫩的手,手里紧捏着一个小纸包,崔槿汐慢慢地伸手过去,和一旁的小太监打了个眼神,她拿走药包的瞬间,那小太监就出手抓住了那只手。

崔槿汐转头高声大喊,提醒小允子道:“抓住了!小允子,抓住了!快!”

小允子一个飞身翻出墙外,直接落地在小印子身后,一个锁喉将他擒下,其余等在门后的小太监呼啦一下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抬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印子走回来,小允子一把将他摔在安陵容和甄嬛面前,掐着他的肩膀跪好。

“印公公,别来无恙啊。”甄嬛眼中沁出丝丝冷意,丝毫不理会他的求饶,只说道,“虽然我们长久不见,但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我问你什么答就是了。”

小印子垂下头,不言不语,眼神闪躲,显然是不打算合作。

安陵容看了一眼莳萝。

莳萝立刻领会,上前一步,伸手恰在小印子的肩胛骨上。

不知她是怎么用力的,小印子顿时惨叫一声,又挣脱不开莳萝的手,只得磕头不住求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才都说、都说。”

莳萝这才撤回手。

甄嬛对着安陵容微微点头,转而看向小印子,明知故问道:“如今你在哪里当差呢?”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小印子磕磕巴巴地说:“在、余官女子那儿。”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浣碧站在台阶下面,讥讽道。

小印子脸色一僵:“当奴才的只是跟着小主罢了,没的好坏。”

“你倒是想得开。”甄嬛牵了牵嘴角,“怎么以前没见得你这么忠心呢?好吃好喝的待在碎玉轩里,一天到晚尽想着往外跑,不肯忠心做事,好容易出去了,过着苦日子了反倒是想着要忠心耿耿了。你家小主看来是对你特别好啊!”

小印子讷讷不敢说话。

他哪里是忠心耿耿,实在是一家老小命都握在别人手里,自从到了丽嫔身边,康禄海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记得他这个徒弟,加之后来康禄海想着往回跑,得罪了丽嫔,连带着他也备受冷落,少不得要另谋出路。结果,累死累活地入了丽嫔的眼,一转头就把他丢给余官女子,让他跑腿干掉脑袋的事情。

委实是他没福气,若是当日死乞白赖地留在碎玉轩里,今时今日也不可能是这么个光景。

“我问你,你大半夜在我宫外,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甄嬛又问道,见小印子不肯说,立时叫了小允子,“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会说实话为止。”

小允子刚要动手,却是被安陵容抬手拦下:“姐姐,留着他还有用处。”她缓缓走下台阶,在小印子面前站定,轻声慢语说道,“印公公可知道,戕害嫔妃是个什么罪过?你以为你今天不说,就能逃过一劫?还是觉得,只要你咬死了自己认罪,就能让你的家人安稳一世?印公公,好歹也入宫多年了,怎么想法还这么天真呢?”

小印子猛地抬头,对上安陵容古井无波的眼神,顿时觉得全身透凉:“不、不会的,丽嫔娘娘答应过……”他骤然噤声,却已是来不及,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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