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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族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一人之力,可以称雄。\r一族之强,可以谋国。...

主角:   更新:2023-08-08 06: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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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豪族》,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人之力,可以称雄。\r一族之强,可以谋国。...

《豪族》精彩片段


“天启四年(1624)二月,京师滦州(今河北滦县)地震。先是,十三日,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地屡震,震坏城郭、庐舍无算。至是,滦州大震,坏庐舍无数,地裂涌水异物。乐亭旧铺庄,地裂涌黑水,高尺余。迁安声如巨雷,塌坏城垣民舍无数。卢龙震倒官民房舍甚多。京城内宫殿动摇有声,铜缸之水腾波震荡......”
三月初二日,京师又接连震了三次。
一日之内,大地犹如涌浪一般颠簸了三次,这可及其少见,满京城的人都感觉仿佛站在浪尖儿上一般。原本以为二月里的震荡已成旧事,不曾想这一日反倒更加厉害。不知多少人被屋瓦坠落砸破了头,也不消说又出了多少异像、怪事,这人心惶惶更甚往日。不过,整个京城里数十万人,却并未太过嘈杂纷乱。那菜市只静了半个时辰,便依旧摩肩接踵,满城的酒肆、茶坊也不过是歇了片刻,便照旧人来人往;皇城当值的大汉将军们依旧盔甲鲜明站得笔直,倒是五城兵马司多派了几队巡捕巡街,防着出什么乱子,自然,锦衣卫、东厂的番子们,在暗中也比往日活跃了几分。
按说天地之震这等威力,凡人又哪能不心中恐慌?何况这日尤甚。这般模样,除了上天震怒,降罪人世之外,还有何等解释?只是这等心思,却只有憋在心里,无人敢多言半个字。
这头一次震动不久,宫里便传出消息,仅说皇上对此“面色不豫”,却并无旨意下达,也未见宣召钦天监官员入宫。
皇上都不发一言,做臣子的,何敢稍动?
是故这日虽震的最为厉害,这满京城里住着的六部九卿\\大小官吏、豪门大户,仅管心内惊恐万分、满脸惧色,急急唤齐了家眷在院子空处闷坐,且时不时的呵斥那些哭哭啼啼恳求要往城外田庄里暂避的不长眼的伺妾,却是不敢踏出院门一步,连丝高声也不敢出。
眼下京城里人心慌乱,若是走了一家,怕是千家万户都要一股脑儿的涌出城去......日后皇上追究下来......不说皇上,就是那些成日里瞪大了眼睛挑毛病的言官们在奏本里提上一句.......这个罪名,怕是任谁也承受不住。再说,如今这朝堂之上,本就多事......还是在自家宅院里守着的好。
至于京城里寻常百姓,一则惦记着小本家业,二则,这京城里多半的人家都指望着文武百官、豪门大户过日子,人家都没动呢?自个儿的命未必还强的过那些老爷们?是故尽管院小屋窄,房梁、门柱也不见得多么牢固,可也没哪一户举家外逃。
如此一来,这京城瞧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妥,倒多出几分皇城的大气来。
不过,住在京城外的人家,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打二月里头一次地震时起,便有人家在外露宿,先是那震坏了屋舍的人家不得不暂避荒郊,到后来近一月连震不断,那通惠河两岸,便稀稀拉拉的多出不少草棚、帐篷来。
距京城二十里一道河湾拐角处,就搭着几间草棚,此时正冒出缕缕炊烟。不远处稍稍宽敞、干燥之处,还有一座牛毛毡搭成的大帐,由几座较小的帐篷围着,燃着几堆篝火,隐隐传来烤肉的香气。
三月初二这日最后一震,尤为强烈,大地就如筛子一般抖动了好一阵子,就连河水似乎也被抖起丝丝波浪。不过,这河湾处的人在此已住了半月有余,想是已惯了,既不闻人声,也不见人影走动,就连那炊烟似乎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略略斜斜的飘上半空。
震动刚停,似乎有了风,几道炊烟猛然向河边飘去。眼下已是三月初春,可地里还有残雪,那通惠河里还漂着些浮凌,天气依旧寒意刺骨。就在炊烟飘去的方向,河边几块被枯枝挂着的冰凌之间,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挣扎着想爬上岸来。
此人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浑身上下全都湿透,瞧着已结了冰,就连散乱的发髻上也挂着一小块冰屑,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自水里带出来的。待那人挣扎着抬起头来,才看清一张惨白的脸,约莫十六七的少年,只穿一身小衣,想必原本是白色的,此时却沾满泥污,且冻得硬邦邦的,让人瞧着便禁不住打个哆嗦。这个天气,还在水里泡着,没被冻死还真是命大。
再一瞧,那少年脑后居然是一片暗色,像是......血渍。这人还真是命硬,居然还带着伤。也不知此人在水里泡了多久,是顺水漂来的?还是......不论何故,此时人还活着,只能说是天不绝他。不过,此时岸上却并无一人瞧见。
陈瑞瑜强忍着脑后的疼痛与刺骨的寒气,牙齿不住的磕碰着,用双手拼命抓着地上的石块、枯枝,一点点的爬出冰水。他的全身已近僵硬,连颤抖都有些无力,短短的几步之距,却用尽了力气。
此时陈瑞瑜当然没去想什么命硬与否、天意如何,这脑后的伤加上冰冻,这条命实已去了大半,只脑子里还残存着的一丝清醒,身子里仅余下一丝儿力气。他原本伏在岸边昏迷不醒,适才那强烈的地动,没有将岸上的人惊动,却是将他摇醒,不然,非活活冻死不可。
好不容易爬上岸,强忍着翻转身,坐在地上,他低头瞧了瞧身上,下意识地用麻木的手去摸了摸脑后,触手便是一阵刺痛。这犹如针扎的疼痛让他更清醒了几分,他一瞬间记起,自己缘何会落到这个境地。
他前世在一个小巷拐角处被人猛然蒙头一棍,只觉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醒来,发觉自己正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眼前是一副千帆云集、百舸争流的场景,那绝不是电影,而是真正的身临其境。在船头也不知呆了多久,或许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等他弄清自己穿越到一个名叫陈瑞瑜、年方十七的少年身上,还未等多想别的,便觉脑后生风......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居然又是一棍,便一头栽进江水里。
眼下无暇多想,陈瑞瑜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脑后的伤不知有多重,只此时还算清醒,但这天气......自己撑不了多久,且不管旁的,重要的是此时他还活着,而且还要想法子继续活下去才行。陈瑞瑜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或许是适才爬行几步,身上多少有些了感觉。
陈瑞瑜竭力扭着僵硬的脖子,打量着四周,瞧见不远处冒着炊烟的草棚,心内一喜,便手脚并用,一步步向最近的一间草棚爬去。
这一爬,可要比适才要难上百倍,陈瑞瑜半侧着头,神志已有些恍惚,只盯着眼角余光里的炊烟一点点的挪着,地上的枯枝、锐石将手脚磨得道道口子,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也不知爬了多远,那股炊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闻道一股子香味,隐隐似乎还听到有人说话,待伸手摸到草棚架子,心内才稍稍一稳,确信真的到了,生机就在眼前。
陈瑞瑜双手拽住草棚架子,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此时也不去多想草棚内是什么人,甚而此时是什么时代,他只知道屋里有人,有温暖的炉火,有充饥的食物......有了这些他就能活下去。
“救.....救我!”
陈瑞瑜只来得及叫出这几个字,浑身的气力仿佛一下子流失得无影无踪,脑子一沉,身子一歪,便又昏死过去。不想,这一倒,却将本就草草搭救的草棚压住.......那草棚,也倒下了。


草棚,不过是几根竹竿架着,捆上几把茅草,陈瑞瑜压塌了草棚,也不过“吱嘎”一声,几声碗碟打破的声响,这河道湾处本就空畅,这几声实在不引人注意。当然,陈瑞瑜此时已昏了过去,万事不知。只是他这一跌,人都埋在茅草里,只剩下一双脚露在外面,也不知这草棚为何搭得如此潦草。
谁曾想一声女人的尖叫,却大有“响彻云霄”的动静,叫声未落,从四周几间草棚里猛地窜出十几个人影,纷纷向塌了的草棚围过来。
“赵二狗,你这是做死!”
一女子顶着一头纷乱的茅草从“废墟”里钻出来,还不等站稳身子,便怒喝起来。
“又是这厮,爷爷今日不打断你的狗腿就枉为人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大汉怒喝着奔近。
“青儿,伤着没?”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远便连声询问。
“孙女没伤着,叔公勿要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快,快站过来些。”老者急急叫道。
“起火了,快,青儿姑娘快站出来。”旁的人纷纷叫道。
想是那草棚里原就有着火头,这么一刻功夫,余火引燃了茅草,眼瞧着那火便一点点烧起来。
那大汉最先奔到,先伸手一把将青儿拉出来,众人忙着将残雪捧着丢进火头,几双大脚一阵踩踏,转眼便将火头踩灭。
那老者与大汉拉着青儿姑娘好一阵子打量,总算确定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赵二狗!”大汉想起来了,怒喝一声,“还躺着装死狗不成,就是死狗今日也要打断腿。”说着,上前一把将陈瑞瑜从茅草堆里提了起来,也不细看,扬起拳头便要打。
“二叔且慢......”青儿到底眼尖,忙开口叫道:“不是他。”
大汉这才留神细看,提在手里近乎僵直的身子果然是个陌生少年。
“呀,”大汉连忙放下,陈瑞瑜犹如一块木头一般,姿势都没怎么变。
“是个死人。”众人围了上来。
“眼瞎了,这死人会无缘无故的进棚子?”
“不是......水鬼吧?”
“大白日里的,哪儿来的鬼?”
大汉满脸狐疑,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那老者也走近来细看,只是青儿听人说是水鬼,有些害怕,走了两步便就站下了。
“还有气儿。”老者摸了摸陈瑞瑜胸口,道:“来,抬到屋里去。”
那大汉却没动,旁人瞧见,也都停下手来。
“怎地?”老者问道。
“叔公瞧瞧,这人有伤。”大汉指了指陈瑞瑜脑后的血渍。“怕是......来历不明。”
那老者斜了大汉一眼,道:“抬回去。”
“是。”大汉不敢再言,招呼了几人,小心翼翼的将陈瑞瑜抬倒另一座稍大的草棚里。
那老者让众人将陈瑞瑜抬到床上,略略一想,便吩咐青儿取来剪刀,让那大汉将陈瑞瑜浑身湿透的小衣剪下。那青儿略略面红,转身出去盛了碗热汤来。老者又吩咐那大汉用冷水揉搓陈瑞瑜的身子,直到全身发红,方才作罢,这才取来几床厚实的棉被,一股脑儿的盖在陈瑞瑜的身上。
“嗯,这命暂算留住了气,”那大汉伸手在陈瑞瑜胸前摸了阵子,道:“已暖了几分。”
“叔公,这汤可喝得?”青儿问道。
“喝得。”老者道:“若是喂得进,可又多了口气。”
青儿便坐在床边,用小勺一口口的喂。陈瑞瑜下意识的张开口,尽管人依旧昏迷,却是一口口的咽下热汤,不多时,便喝了满满一碗。整个身子都缓和过来,呼吸也变得悠长,看上去倒像是正在熟睡。
众人站在床边,瞧着陈瑞瑜出神,都觉得此人来得蹊跷,眼下却什么也问不得。
“叔公,”青儿道:“他这伤......”
老者一怔,瞧了瞧那大汉,见那大汉也摇摇头,这才轻叹一气,道:“这时节,又到哪儿挖药去?”
那大汉道:“听天由命吧,此人既然能活下来,那伤也就看老天的了。”
青儿没有答话,俯身用块布小心的搽拭陈瑞瑜的伤口,那块布很快便就染红了。
“叔公,”青儿道:“这伤怕是不治不成的,瞧,这血......”
老者、大汉细细瞧去,那血色果然还有几丝新鲜的,知是伤口尚未完全止血,这不治,定然不妥。
“罢了,救人救到底,大家伙儿凑凑,看够不够抓副药去。”老者道。
余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纷纷出去,回去取了铜钱回来。
既然这些人住的是草棚,可想而知,这家境么......不说也罢。最后一数,总共五十六文。
那大汉道:“叔公,这抓药......怕是一副也不够。”
老者沉默片刻,道:“刘恩,你去薛神医哪儿好生说说,不够......看能不能先欠下,到底是救命的药。”
“薛神医?”那大汉一听,面色不渝道:“他哪回赊过药钱?没得受他的气。”
“去吧,”老者道:“将此事好生说个明白,这救人一命,可是积德的事儿,没准儿这回他就依了呢?”
那大汉还是犹豫,瞧瞧老者,又看了看面色依旧惨白的陈瑞瑜,一跺脚,恨恨的去了。
“大伙儿歇去吧。”老者发话,余人各自再打量了下陈瑞瑜,也就散去。
“叔公,”青儿问道:“这伤不用药......可好得了么?”
老者再次细细瞧了瞧陈瑞瑜的伤口,微微摇头,道:“这般长的口子,怕是......”
青儿不再问,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担忧的看着陈瑞瑜的面孔。
爷孙俩好一阵子没说话,都瞧着陈瑞瑜出神。
“叔公,这人......是个什么来历?”青儿忽然问道。
“这哪儿晓得?等醒来问问才知。”老者道。
“瞧着.....不像本地方人。”青儿道。
“嗯,”老者道:“瞧上去年岁也不大,白白净净的,怕是哪家大户人家子弟,不知怎会落到这个境地。”
“大户人家?”青儿似乎有些不解。
“嗯,瞧这少年的手脚,可不像是农家子弟,”老者一笑道:“莫说手脚,单是这面色......看看你二叔他们,便就晓得了。”
自然,青儿的二叔,刘恩以及这些邻居们,哪一个不是日晒雨淋的,就是青儿自己,那肤色也不见得比陈瑞瑜的白净。
“叔公,”青儿叫道:“孙女是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就像那边的,”青儿说着,冲那牛毛大帐那边偏了偏头,接着道:“哪一家不是带着十几个、几十个人的?又怎会落下他一人?”
老者也有些怀疑,道:“这倒说的是,难不成是遭了歹人?”说完,又摇摇头。
这事儿猜是猜不透的,以老者、青儿这样的人家,那大户人家到底是副什么样子,也不过是看着人多、田多、深宅大院而已,这带着十几个、几十个仆从的大户也没什么区别。
正说着,那大汉大踏步进到棚内,一言不发,面色极其不善。
“二叔,如何?”青儿抢先问道。尽管从刘恩的面色上看,已经知道结果,但她却还是要问上一问。
刘恩赌气咬了咬牙,愤愤说道:“早说了去了白去,左右再受番气罢了。”
“他当真不赊?你可说了缘故?”老者问道。
“怎会不说?”刘恩道:“他倒是愿赊账......”
“那二叔怎地没取药?”青儿不待刘恩说完,抢了一句。
刘恩更加气了,道:“我能取么?人家薛神医那救人性命的仙药,要一两银子一副。赊账可以,要拿咱家里那十亩地去抵。”
“他......\"老者气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抢人么?”青儿嘟着嘴,气道:“当真是仙药不成,一两银子一副?那银子比性命还重?”
“不提他了......”老者连连摇头道:“他倒是仍不死心,总惦记咱家那十亩地。”
“若非瞧这他也一把年纪了,我非......”刘恩说着,捏了捏拳头。
“罢了,唉......”老者道:“虽是贪了些......左右乡邻里,也就他一个会些医术,就不说他了。”
“可这伤......”青儿望着陈瑞瑜,满面忧色。
“唉!”老者道:“青儿,咱们也算尽力了,余下的,便要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这模样都还有一口气儿在,命硬着呢.....就等等看吧。”
三人一时无话,眼下也只能如此。
到了晚间,青儿又喂了陈瑞瑜一碗热汤,那陈瑞瑜仍是沉睡,却开始发热,浑身上下火烫,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嘀嘀咕咕却又听不太清楚。
老者、青儿等人看着无奈,并无任何办法。第二日一早,那老者与大汉低声商量了几句,便约了众人各自出去,往附近山里挖药,可这初春的时节,又哪儿寻得到?午后回来,老者见陈瑞瑜依旧发热,便亲自去寻那薛神医,不料薛神医再次起价,这回要二两银子一副药,看样子是拿准了要那块地,气得老者二话没说,扭头就走。这震垮了房子还可以在草棚里凑合,可若没了地,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回到草棚瞧着陈瑞瑜的模样,只能长吁短叹。青儿最是着急,一日一夜间,嘴角都已起泡,可也没有法子。倒是那刘恩稳得住,只是阴沉着脸,怕是在心里算计,这若是死在草棚里,该不会惹下什么麻烦吧。
到了第三日上,陈瑞瑜的状况更加难看,头上烫的都搁不住手,浑身不时地颤抖,一张脸血一般的红,嘴唇发乌,眼瞧着就要熬不下去了,旁边几座草棚的人都过来瞧了,均是摇头作罢,甚而有人已经寻了张破草席。
青儿连声问老者、大汉,看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救上一救。老者与刘恩苦思良久,依旧无言以对。
青儿越发焦急,不停的给陈瑞瑜搽拭额头,要不然便是在草棚里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停下。
老者、刘恩都对陈瑞瑜死了心,这心肠便就硬起来,他们这等人家,这生老病死的,全在一个“无奈”上,这便是不惯,也已惯了。
“青儿,”老者忍不住劝道:“这......咱们也算是尽了全力。这回咱们家里那几间房也震得垮了,如今剩下的便是全部家当,好在还翻出些米粮,不然咱们一家也活不下去。此人.....怕是天意如此啊。”
“天意?”青儿急道:“真是天意,怎会撞到咱们这棚子里来?”
“唉!\"刘恩心里一直有所狐疑,这话更是猜忌甚深,难不成......老天就是让这人死在这里?岂不是晦气?
青儿忽然站住,道:“叔公,我们去求求那边的人家?”
老者、刘恩一听,稍稍一怔,待想明白青儿是说的旁边那牛毛大帐里住的人,却久久未言,显然觉得并不指望。
“罢了,青儿,去了也是无用。”刘恩道。
“为何?”青儿道:“试试总好吧?”
“青儿,”刘恩道:“那边的人家,想来是哪家大户,说不好还是哪位官老爷的家眷,若搁在往日,怕是早撵了咱们去。这回还算好,只说百步之内不许人近,给咱们留个住的地儿。这你不都瞧见的?你怎还想着去求?”
青儿咬着嘴唇,显然也觉得希望不大,可瞧了瞧陈瑞瑜的模样,又道:“叔公不是说了,这人也是大户人家子弟?这大户人家总要帮着大户人家的吧?”
“青儿......\"老者有些无奈的笑道:“这穷人家帮着穷人,可这大户人家.....却未必啊。罢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这话你听了也是无用。”
“这......\"青儿不懂,但却不死心。“叔公,就让孙女去说说,试试也好?总比就这么瞧着要好。这些大户人家不是也要施粥的么?不是也见他们往庙里结善缘的?这说是救人一命,不也是积功德?虽未见着那边的主人,可若是以为吃斋念佛的老夫人,说不准就有救了呢。”
老者与刘恩对视一眼,眼里均闪过一丝异样,像是不约而同生出了某些念头,却都没说话,只缓缓点头。



那老者与刘恩站在草棚门前,看着青儿一步步向那边帐篷行去。他们二人倒未跟着,这种事情,还是青儿一人独去的好。那边住的人家,虽从未搭过话,这半月里却也瞧的熟了,似多是女眷,出出进进的男人都是仆从打扮,倒不怕青儿受什么欺辱。这豪门大户的,也要讲究个名声,倒未必轻易就欺到头上来。
那老者斜眼瞧了瞧刘恩,见其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儿的背影,犹豫一下,低声问道:
“刘恩,你打的什么主意?”
刘恩没有扭头,顿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叔公,咱家那几间房......怕是没个三、五年,是立不起的。”
老者闻言,长叹一气,须发微微晃动。
“唉,本想着有十亩地,也够咱们爷三个过了,可这老天......”
“叔公,”刘恩低声道:“家里挖出来的米粮,顶多再吃上一月......\"
话未说完,却又盯着远处的帐篷。
这断了粮,一家人可就得另想法子了。老者恨恨的顿了顿脚,却垂下头,不发一言。
“若仅是一顿饭倒也罢了,”刘恩接着说道:“等开了漕,我去码头上瞧瞧,总能混个半饱,可那粮种....我心里没底。地里不种粮食.....这一年可就......”
平民百姓的家业,怕的便是天灾,若连种粮都无法办到,这家也就败了。
老者沉默片刻,又问:“难不成......你早有打算?”
“嗯。”刘恩也不否认,抬眼望着帐篷,低声道:“就瞧青儿的了。”
老者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帐篷,低声问:“你都打听了?”
“嗯,姓何,就是西边田庄那一家。上月也震坏了几间老屋,那帐篷里住着的,是何家七小姐。”
听刘恩这么一说,老者才知刘恩还真的早有盘算。
“当年......”老者叹道:“没料到老了,还是要投身为奴。”
“哪儿能呢?”刘恩咧嘴一笑:“叔公,您与青儿哪儿也别去,这事儿,我一人足够了。”
老者一听,怔了半响,背转身,两颗老泪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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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尚未接近帐篷,早有家丁迎了上来。
既然一心要救下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青儿别铁了心思,说话倒也干净利落,直言求见主人,有要事相告。何家仆从这半月里也早已瞧见这个小姑娘,两下一直未有来往,此时见青儿落落大方、如此直言,倒不敢轻视。这事关主人,可不是一个下人能随意做主的,不过,何家七小姐可也不能随意便能见上一见,便先去禀告田庄的管家何六儿。
何六儿一听,也是觉得奇怪,出来询问青儿何事,那青儿却仍是咬定求见主人,并不与他细说详情。若是在何家大宅,这等事情不说清楚,断然是不会回禀主人的。可那何六儿不过是何家田庄的管事,就连何家大宅也没进过几次,当然不敢先替主人拦下了。更何况,自打何家七小姐住到田庄里,那脾气可是大得很,何六儿早已受过呵斥,是打心眼里怕了七小姐。
这会儿见青儿不过是个小丫头,怕是没什么歹意,且又咬定不松口,猜不出到底因何事而来,寻思片刻,到底还是来到帐篷外,低声禀告给七小姐。
何家七小姐正在生闷气,满脸不快,一旁的奶娘正低声相劝,那七小姐却全然不听,一旁的几个丫头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七小姐将火气发到自个儿头上。那帐篷内地上铺的毯子上已湿了一块,正是七小姐莫名其妙的摔了茶盏。
听何六儿一说,七小姐顿时生了兴趣,隔着帘子问道:“那个叫青儿的,没说何事?”
“小的再三问了,她却是不说。小的只好先来问过小姐,若七小姐不愿见她,小的这就打发了她去。”
“不用,”七小姐转眼瞧了瞧奶娘,又扫视了一圈丫头,忽地一笑:“你带她来吧。”
那奶娘急了,连忙劝阻:“七小姐,使不得,这怎能随意便见了外人?”
“使不得?我偏说就使得。”七小姐一下又火了,“家里的事儿也罢了,这倒了庄子上,难不成这也不行,那也不可?”
奶娘低声劝道:“七小姐......”
不待她说完,七小姐打断道:“何六儿,你带她进来。”
“是。”何六儿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再听下去了,这大宅门里的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
奶娘涨红了脸,不敢再多说。
七小姐转脸看着她,道:“奶娘,我是你自小带大的,这回家里的事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几时曾由着性子的?可她们呢?又是如何待我的?可真当我是何家七小姐?”
“小姐,奴婢可全都是为了小姐好。”奶娘道。
“这我晓得。”七小姐缓了缓,道:“奶娘,你勿要多说。在家里我做不了主,至少在此我能说了算吧?那怕就这几月,也总得让我顺顺心。日后......还不知是什么日子呢。”
“是,是。”奶娘连声应到。
青儿由何六儿领着,掀开帘子进到帐篷里,飞快的扫了一眼,便侧身行礼,却并未开口。
七小姐细细打量着青儿,见其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怕是与自己年纪相当,穿一身半旧的衣裙,却是干干净净,面上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儿慌乱,倒像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下好奇,便问:“你来寻我,是为何事?”
青儿抬头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这是我们家七小姐。”旁边一个丫头道。
“我来请七小姐救人一命。”青儿说的干脆,侧身又行一礼。
“哦?”七小姐十分好奇,这在何家大宅里长大的七小姐,等闲外人都为曾多见,何曾听到救人性命这样的事儿?
“你我初见?”七小姐笑道:“又怎地求我救命?”
青儿当即借着话头,详详细细地将陈瑞瑜之事说了一遍,刻意强调了陈瑞瑜有可能是哪家大户人家子弟落难。难得青儿从未进过大户人家的院门,这会儿在七小姐面前却将事情说得清楚,口齿伶俐,让七小姐身边的奶娘、丫头们都另眼相看。
七小姐听的明白,忽想起平日里在闺房里也悄悄看过几本话本、传奇,那落难公子等等故事一下子都跳了出来,倒让七小姐面上一红,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想起这些。
不过,她倒是记住了青儿说的无钱买药治伤,这不是难事,当下不加思索,吩咐道:“何六儿,你带人去瞧瞧,若真有此人,先去取药治伤,再回来回我。”
“是。”何六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何家又备有马匹,只是要累何六儿亲自跑一趟。
青儿却没有跟着出去,仅侧身一福,并不开口,起身站在一旁。
七小姐心内好奇,笑道:“你怎地不谢我?”
“七小姐,青儿只是传几句话而已,要谢的,却该是那被救之人。青儿与其也是初见,不敢代人相谢。”
“哦?”七小姐与奶娘等人都有些意外,倒是好好又瞧了瞧青儿。
“你叫什么?”七小姐此时才想起问道。
“青儿。”
“多大了?”
“今年十六。”
“倒是与我......\"七小姐一时口快,却又收了嘴。这姑娘家的年岁,可不是随意说的。
“这青儿姑娘,倒是与我们家七小姐有些像呢?”一个丫头有口无心,插了一语。
这话原本不该说,青儿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女儿,焉能与七小姐相提并论?搁在平时,少不了一番训斥。可这话却让七小姐心里一动,隐隐有了个主意,一时想的出神,却忘了青儿等人。
好一刻才回过神来,看青儿的眼神却又有不同。
“你们几个怎地没了规矩?也不请青儿姑娘坐下,上茶?”
这话好没来由,几个丫头对视一眼,连忙搬椅子请青儿入座,又斟上茶来,青儿落落大方的坐下。
七小姐忽然如此礼遇,就连奶娘也一时摸不清头脑,青儿倒没多想,今日目的已经达成,自家也没什么可答谢的,不过就是陪着说说话儿。
七小姐与青儿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起家常来,再加上奶娘不时的插言相询,没过多久,青儿的家事便就一清二楚了。那七小姐心内更加有了主意,暗自估摸着成算。
七小姐断定,自己父亲依旧是疼爱自己的,这回都是五姨娘张氏挑拨,父亲惧于对方家世,才不得不答应下来。自己这个主意,保不定父亲便会同意,只要父亲开了口,那五姨娘就算再有盘算,也不敢多嘴。
七小姐越想越觉得成算甚大,待将青儿问了个透侧,这才将心思转到那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
那何六儿纵马一路快行,倒是连郎中都请来了。何家七小姐吩咐的差使,还能不办得妥妥当当的?那郎中到草棚里给陈瑞瑜号脉、治伤上药,最后由留下十几枚自制的药丸,另开了方子,倒不必立时去抓药,那郎中常在田庄上行走,对何家那是恭恭敬敬,回去自吩咐人抓了药送来。
也不知那郎中比那薛神医如何,敷了药,服下药丸,不大的功夫,陈瑞瑜便趋于平稳,呼吸悠长,面上的潮红也渐渐退了。见此,何六儿这才回来回话。
“都办妥了?”七小姐话里有几分关切。这头一回救人,自然用心几分。
“回七小姐,都妥了。郎中说只要按时服药,便无大碍,只是要好生养个十几日。”
“这么快?”七小姐有些疑虑,“还是庄子上的那个郎中?倒不想他有这个手段。”
那郎中如何,七小姐自然听说过,只是这般轻松,那适才青儿又说得什么“救命”?
何六儿听出七小姐的意思,轻声解释道:“七小姐,那人确是奄奄一息,若再耽搁,难保一命。只是郎中说了,他自制的药丸......也从未这般见效过,想是那少年身子结实......”
这话有些前后不一,既然身子结实,又哪儿能奄奄一息?总不成一丸药便就结实了?何六儿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妥,但都是实情,却也不好改口。
七小姐倒没留意,略略一想,问道:“你瞧清楚那人了么?可醒了?”
“瞧清楚了,还在昏睡。”何六儿道,说完又犹豫了一下,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七小姐,小的想,这人既然救了,不妨救到底。那边草棚实是潮了些,这养病怕是......\"
何六儿越说越觉得不妥,这声音便低了下去。
果然,奶娘听出了何六儿的意思,忙开口道:“这怎么行?何管事,你也庄子上的老人了,这话怎能说?这里怎能有外人住进来,传出去......\"
何六儿连忙低头,这有心办好事,却反倒成了错事。
“不妨。”七小姐道:“这里又哪有外人?”
说完,又接着问道:“那人何等模样?可瞧出什么来历?”
何六儿听了,瞧了青儿一眼,不知七小姐缘何对青儿如此优待,便道:“小的瞧清楚了,那边......九叔公与刘恩小的也问过了,确是不知是何来历,只是瞧着面相,真像是大户人家出身。怕是......”
“你瞧出什么了?”
“此人怕是姓陈,”何六儿道:“小的去查看了剪碎的衣料,绝非寻常人家所有。那人贴身处有块玉佩,上面篆了陈字。”
青儿睁大了双眼,这玉佩他她倒没有发觉。她倒是不知,那剪碎衣衫是刘恩与九叔公做的,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能近身,那块玉佩便落在刘恩手里,不过是拇指大的一块,不曾想刘恩却交给何六儿瞧了。青儿倒是有些惊讶,她这二叔,就不怕何六儿将那玉佩要了去?
“姓陈?”七小姐寻思片刻,回头看向奶娘。“京城里还有哪家姓陈?”
“七小姐,陈姓可是大姓,京城里可有好几家姓陈的。”奶娘自然对京城权贵家族知道的多些。
“回去打听一下,若是京城里的人家,总能问出些消息。”七小姐倒不在乎。
倘若真是京城里哪家大户人家子弟失踪,那还不满城里寻去?稍稍一问也就知道了。
“小姐,怕未必是京城里的。”何六儿犹豫着道。
“怎么?”
“小的有个亲戚便是开成衣铺子的,这衣服料子、式样,小的便知道的多些。那人内里衣衫拼出来看了,像是南边的苏式,还是最新的式样,怕是京城里也少见的。”
“哦?你可确信?”七小姐扬了扬细长的眉毛。
何六儿在心里又想了想,点点头。
七小姐越发好奇,想了想,问道:“那人还昏睡着?”
“是。”
“走,咱们去瞧瞧。”七小姐站起身来。
“小姐,不可啊。”奶娘连忙拦住。这未出阁的姑娘家,哪儿有去看一个陌生男子的?传出去,老爷还不要了她的命啊。
七小姐一皱眉,道:“我适才说的,你都忘了?再说这不就这几人晓得?难不成还有人会传出去?”
这话说的几个丫头都低下头,倒不是怕七小姐发怒,这事关何家的体面,谁扫了何家的体面,那老爷还能饶得了?
当下无人再劝,何家七小姐一番收拾打扮,裹上厚实的大衣,戴上斗笠,放下网纱遮了面,这才随着众人离开帐篷,直向草棚走去。
何六儿自然行在前头一番安排,九叔公、刘恩已避了出去,草棚里仅留下陈瑞瑜一人。
七小姐由奶娘陪着,直行至床前好一番打量。
陈瑞瑜依旧昏睡着,只是梦里已感觉不到寒冷、疼痛,偶尔嘟哝了几句,完全意识不到再说什么。
七小姐听了,有些迟疑,又站了会儿,听了几句,这才小声问奶娘:
“这是哪儿的口音?”
奶娘也有些犹豫,道:“像是江南那边的,上回张家奶奶来府上,好像说的便是这种口音,那张家奶奶可是苏州府人。”
七小姐细细打量陈瑞瑜,见其面色白净,唇红齿白,好一个少年郎。不由得一阵心跳,面色忽地潮红、发烫,那些传奇、话本里的故事莫名又涌上心头。
七小姐一言不发,扭头便走,闹得奶娘连跑了两步才跟上。
站在草棚外,七小姐深深吸了冰凉的气息,镇定了会儿,吩咐道:“何六儿.......搬到那边小帐篷去吧。你好生照料,若......若是醒了,便来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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