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病房。
做过详细的检查,吃了药后,上官无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已经平复下来,不再剧烈地颤抖。
沈仲沂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才短短几天,就憔悴得如纸片人无异的上官无双,微垂着眸,漆黑的双瞳几乎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犹如一座雕像。
身后,是哭得双眼红肿的关子悦。
病房内很静。
静得只余下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窸窣。
一声细微的声响。
沉睡中的上官无双不舒服地拧眉,额际渗出了层层的薄汗。
她的脸色很白,几乎要与雪白的墙混为一体。
应该是梦到了可怕的东西,她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说着旁人听不清,也听不懂的梦话。
怕上官无双出太多的汗受凉,关子悦赶紧接了一盆热水,给她擦汗。
自始至终,沈仲沂都没有动作。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上官无双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咕哝,整个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关子悦跟着上官无双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她受过这么重的伤,真的急坏了。
她已经非常小心了,可忧心如焚之下,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上官无双伤口处的绷带。
安静的病房,立刻响起上官无双的痛吟。
如同锋利的扎,扎在人的心板上。
关子悦狠狠一震,白着脸僵住。
她看了一眼上官无双,确定自己的举动没有给她造成伤害,才放下心来,重新举起手。
只是还没碰到上官无双,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捏住。
她愣了下转过头,对上沈仲沂凌厉冰凉的眼。
冷凝着眸扫了关子悦一眼,沈仲沂把人甩开,拿过她手中的毛巾。
然后,在关子悦惶恐又错愕的目光中起身,凑上去替上官无双擦汗。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在呵护搁在心上珍藏多年的珍宝。
随着沈仲沂的动作,上官无双紧拧的眉慢慢地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不再辗转难眠。
关子悦站在那里,木木地看着,有些回不过神。
她弄不懂沈仲沂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沈仲沂对上官无双都有很深的感情,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向晴乱来,为什么要伤上官无双的心?
因为网上那些照片?
炽野集团已经证实都是假的了啊。
关子悦咬着唇上前。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沈仲沂,上官无双为了这件事所做的努力——
网上舆论还在风头上的时候冒着被记者和粉丝围攻的危险单枪匹马去炽野集团求人,在贺燃帮忙解决网上那些胡说八道后亲自挑礼物送到炽野集团道谢。
为了感谢炽野集团,她甚至写了长长的感谢信到炽野集团的官方微博私信上。
若不是怕引来外界不必要的猜测,上官无双甚至想直接把感谢信发在微博上!
想着上官无双为了沈仲沂所做的一切,关子悦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沈仲沂,那些照片是假的,照片中的男人也是子虚乌有——
上官无双绝不可能出轨,不会出轨,也没有任何机会出轨。
这一点,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在上官无双身边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仲沂不该误会上官无双,更不该这样对待上官无双。
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仲沂,上官小姐她……没事吧?”
是向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和周颂一前一后走进来。
关子悦当场就黑了脸,“你来做什么?谁准许你来的?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关子悦铁青着喝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要把人轰出去。
向晴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侧身避开后,噔噔噔地跑到沈仲沂的身边,手臂自然地就挽了上去。
沈仲沂拧眉,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把人推开。
向晴却率先一步,从包里拿了手机,殷勤地递过去,“仲沂,你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仲沂一愣。
也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怔神,设了面容ID的屏幕被解开。
光线随之亮起,上官无双和炽野集团总裁一前一后进入玺院,婚房的灯亮到下半夜,炽野集团总裁第二天衣衫不整从单元楼走出来的视频就这么窜入眼帘。
沈仲沂的脸色冷了下去。
脑中闪过医生说上官无双没有大碍,只是情绪有些波动,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的话,沈仲沂嘲讽至极地扯唇。
手机塞进口袋,他起身,揽过向晴纤细的腰,冲她一笑,眉宇间说不出的邪肆,“不是担心我的伤么,陪我去看医生。”
语毕,连看都不看病床上的上官无双一眼,从关子悦的身边越过去。
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变化的关子悦傻了。
她没想到,沈仲沂会前后变化这么快。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眼看着两人之间就要破冰……
关子悦看向回头冲自己哂笑的向晴,顿时明白了过来。
一定是她!
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动了手脚。
关子悦乌黑着脸奔上去。
走在后头的周颂第一反应就是阻拦,被关子悦狠狠地一下摞开。
她冲到病房门口,挡住两人的去路,“沈仲沂,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这种女人搞在一起?姐还在昏迷,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沈仲沂看着挡路的关子悦,眼神阴鸷,“她卖了自己,我睡个女人,不是很公平?”
从喉间讥讽地嗤出一声,沈仲沂揽着向晴离开病房,进电梯。
“你胡说八道什么,姐什么时候……”关子悦追上去要跟沈仲沂理论。
沈仲沂却冷笑着按键,电梯门缓缓合上。
*****
“咳……”沈仲沂低哑地咳嗽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靠着椅背,呼吸有些急促,额际的薄汗尤为明显。
白雾弥漫在狭窄的车厢内,刺激着呼吸。
“咳咳咳……”
沈仲沂又咳了好一会儿,手臂抬起来挡在眼皮上,眯眼望着远处远处渐渐洒下温暖光芒的太阳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处理完伤口后,麻药起了作用,在车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