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尖捏着香匙的力道骤然收紧，香灰簌簌落在案上。
“陈远山贪墨赈灾粮……这是旧案，且先不提。”
皇帝忽然抬眼：“倒是北方三州上月报来的瘟疫奏折。”
他抬手敲了敲案头叠着的黄纸：“说当地药铺囤积药材哄抬物价，百姓连一副驱疫的葛根汤都喝不起。张爱卿主管户部，可知那些本该拨去疫区的银粮，如今在何处？”
张显忠的脊背猛地绷直，朝珠在胸前绷成一道直线：“陛下明鉴！北方瘟疫乃天灾，银粮调度需从长计议……这才迟了。”
“从长计议？”皇帝突然冷笑。
“朕看你这个户部侍郎之位，怕是要坐到头了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朕是该彻查一下户部了。”
殿内死寂一片，张显忠额上落下了冷汗来。
但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重重磕头。
“陛下！眼下北方疫情如火，若此时彻查户部，怕是连最后一批送往疫区的药材都要耽搁！臣不怕陛下查，但陛下难道想让万千百姓以为，是朝廷放弃了他们？”
皇帝眉心骤然蹙起。
这话分明是要挟！
他是在拿百姓性命要挟皇权！
他盯着张显忠额角渗出的冷汗，忽然想起承恩此前说的“能调动官船、篡改账册”。
只恐此人背后的势力，怕是连疫区的药材调度都能插手。
若此时发作，对方说不定会借疫情掀起更大风浪。
“张爱卿对民生倒是上心。”皇帝忽然笑了，语气却比冰还冷。
“是朕疏忽了，顾少卿初入官场便急功近利，是该敲打敲打。”
他起身走到张显忠跟前，亲手扶他起身。
“你说得对，陈远山贪污案证据确凿，若再拖延，反让百姓觉得律法不公。”
张显忠怔住，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皇帝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那明日朕便下旨，下月便处斩陈远山。”皇帝坐回御案后，提笔在奏章上批下朱砂，“张爱卿老成持重，监斩一事便劳烦你了。”
张显忠喉间发紧，忙不迭磕头谢恩。
直到退出殿外，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皇帝，只恐还没完全放弃呢……
承恩与江淮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张显忠来了这一趟，御书房中的氛围明显更加压抑了。
江淮垂眸沉吟片刻，才开口道：“看来臣先前确是思虑不周了。”
承恩也低声道：“如今情形，怕是那背后之人要图穷匕见了，陛下可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