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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酥腰,娇妾媚骨生香宋意欢姬陵川前文+后续

喵味太妃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深夜,庞大的京都城被乌沉的云层给压住,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四下里更是一点风也没有。京都绝大部分的人家都熄了灯,陷入了深睡中,而宁亲王府宜湘阁内,此时却并不平静。“别、别走……”屋里并未点灯,唯有屋外檐下挂灯的光可以作为照明。但那光到了屋内,又被陈立的柜子、宽大屏风和摇曳的珠帘瓜分得所剩无几。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架子床上床幔垂落,漆黑的环境让人无法辨认彼此的样貌。此刻,那上头正有一双人影在紧紧交缠。皎月一般的玉臂勾著男人那健硕的腰身,如弱柳般的颈脖紧贴在男人的侧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摩蹭,灼热的气息毫无阻碍地扑在他的耳畔。男人起初并不为所动,面色冷凝严肃,双手落在女子的肩头,意欲把人从怀里推开。只是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过于细腻,如同上好的丝...

主角:宋意欢姬陵川   更新:2025-07-01 0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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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意欢姬陵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软酥腰,娇妾媚骨生香宋意欢姬陵川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喵味太妃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深夜,庞大的京都城被乌沉的云层给压住,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四下里更是一点风也没有。京都绝大部分的人家都熄了灯,陷入了深睡中,而宁亲王府宜湘阁内,此时却并不平静。“别、别走……”屋里并未点灯,唯有屋外檐下挂灯的光可以作为照明。但那光到了屋内,又被陈立的柜子、宽大屏风和摇曳的珠帘瓜分得所剩无几。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架子床上床幔垂落,漆黑的环境让人无法辨认彼此的样貌。此刻,那上头正有一双人影在紧紧交缠。皎月一般的玉臂勾著男人那健硕的腰身,如弱柳般的颈脖紧贴在男人的侧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摩蹭,灼热的气息毫无阻碍地扑在他的耳畔。男人起初并不为所动,面色冷凝严肃,双手落在女子的肩头,意欲把人从怀里推开。只是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过于细腻,如同上好的丝...

《软酥腰,娇妾媚骨生香宋意欢姬陵川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深夜,庞大的京都城被乌沉的云层给压住,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四下里更是一点风也没有。

京都绝大部分的人家都熄了灯,陷入了深睡中,而宁亲王府宜湘阁内,此时却并不平静。

“别、别走……”

屋里并未点灯,唯有屋外檐下挂灯的光可以作为照明。但那光到了屋内,又被陈立的柜子、宽大屏风和摇曳的珠帘瓜分得所剩无几。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架子床上床幔垂落,漆黑的环境让人无法辨认彼此的样貌。

此刻,那上头正有一双人影在紧紧交缠。

皎月一般的玉臂勾著男人那健硕的腰身,如弱柳般的颈脖紧贴在男人的侧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摩蹭,灼热的气息毫无阻碍地扑在他的耳畔。

男人起初并不为所动,面色冷凝严肃,双手落在女子的肩头,意欲把人从怀里推开。只是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过于细腻,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让人不禁生出一丝怜惜,不忍将其破坏。

便是这失神的一瞬,女子缠得更紧了。

“郎君,求你别走……”

女子的抽泣声轻轻浅浅,却又似撒娇的猫儿,落在男人耳畔,却像是一把火,让男人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燥意。

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沁人心脾的杏香却又奇妙的抚平了那一丝燥意。

眸光一暗,双手从推开的姿态,变成了拥抱。

那双常年握著刀剑长枪的手掌上覆著些许薄茧,划过女子被保护得极好的肌肤,引起她的阵阵颤栗,口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猫儿般的嘤咛。

“轰隆——”

天上响起阵阵惊雷,燥热无比的京都被雪亮的闪电划破夜空,随着第一滴水珠落下,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来临。

瓢泼大雨洗刷著京都各处房屋的红墙砖瓦,宜湘阁外的摘星湖张开双臂承接着天上之水,两条红鲤浮在湖面,亲密地围绕着彼此,鱼尾缠在一处。

那不时划破夜空的惊雷让漆黑的宜湘阁有着短短一瞬的明亮,但随后又陷入更深沉的黑暗中。

雷声掩盖了不断从床榻上传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床幔后方那一寸天地中的景象让人血脉喷张。

整洁的床榻如今变得一团糟,就像是也被屋外骤降的急雨给摧残了一般。

这一场雷雨来得并不长久,不出片刻便逐渐止歇,暑气被雨丝涤荡干净,空中散发著淡淡的草木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随着骤雨的止歇,屋内声响也渐止。守在屋外的几名仆从端著热水与干净的汗巾与衣裳,垂眸静立,等待着屋内的传唤。

然而不出片刻,那令人耳根子发热的声响又再次响起,其中夹杂着女子难耐的哭泣声。

“郎君……求求你,放过我……”

可这哭声没能换来对方的怜惜,反而更是重了一些。

从哭声变成轻轻浅浅的喘息,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的事,可却越发的让人浮想联翩起来。那声音时断时续,纠纠缠缠,竟是直到后半夜才堪堪止歇。

屋中静了约莫一炷香,方才响起男人暗哑的嗓音:“热水。”

守在门外仆从们见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端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进去。

为首的婢子在外间点燃了一盏莲花形状的摆灯,微弱的烛火映亮了屋子,驱散了如夜一样凝沉的黑暗。想起方才屋内发出的声响,婢子下意识朝屏风后的大床看去。

微弱的光线中,隐约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背对着外侧熟睡着,许是肌肤太过滑腻,锦被微微下滑,露出一角香肩,而那白皙的肩膀上,此刻布满了痕迹。

帷幔被人放下,遮住了帐中春光,婢子迎上男子不怒自威、锐利慑人的目光,心头跳了跳,低头不敢再看。

只是,从那地上散落的衣物来看,也能想象得出方才屋内的情形有多火热激烈。

男人起身清理干净,穿戴整齐,便要离去,好像方才揪著女子不放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显得十分冰冷无情。

不过在迈步踏出屋子的那一刻,他脚步又顿住,回过头朝床榻上的那道被床幔遮掩的身影看去。

方才两人缠绵时,屋内漆黑一片,他仅凭本能行事,不曾看清她的模样。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那上面躺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

“世子,时辰已至,该出发进宫了。”外头传来随从刻意压低的催促声。

想起她方才被他颠来倒去折腾了许久,又是初次,男子朝婢子道:“动作轻些,莫吵醒了世子妃,让她继续睡着”。

帘子掀开,从屋内走出一道挺拔如松,魁岸却又彬雅的身影。

檐下灯笼的光映亮了他的眉眼,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方,五官深邃英挺,这是足以让京都少女为之倾慕的容颜,只是他眉目间仿佛结了霜,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好亲近。

男人正是宁亲王府世子、执掌京都十万玄甲军的威远将军——姬陵川。

一夜未眠,姬陵川却并未觉得疲惫,反而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他宽肩窄腰,从后方看与京都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别无二致,唯有熟悉他的人知晓他那衣料下的身躯是如何的健硕有力。

不是姬陵川当真如此无情,把人折腾惨了头也不回便走。

只是卯时已至,他需得即刻赶进宫里上朝面圣。放纵自己沉溺至此时,于他而言已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出了宁亲王府,姬陵川登上随从早已备好的轿子,便朝着宫里去了。

而在他离去之后没多久,宜湘阁内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目,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

宋意欢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她梦见自己不知羞耻地纠缠着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不放,双手紧紧攀著对方的颈脖,像紧紧攀缠篱笆的藤蔓。

而对方有力的手臂拖着她细软的腰肢,不知疲倦地,极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教她知晓何为极乐。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记得他手臂上的青筋,沉重的喘息声,以及他下巴那滴悬而未落的汗珠。

醒来后,她只觉得脑袋剧痛无比,似是被人用斧头劈开了一般。

扶著剧痛不已的头,宋意欢试图撑坐起身,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气。

低下头一看,看清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她瞳孔缩了缩,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是——

不及她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惊响,房门忽地被人撞开,一群人气势汹汹从外头闯了进来,一道灰色身影进屋后更是直奔宋意欢,将宋意欢硬生生从被褥间拉扯下来,往地上用力一推,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宋意欢,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亏得世子妃掏心掏肺的待你,你却恬不知耻地换上世子妃的衣服,扮成世子妃的样子,爬上世子的床勾引世子,你心中还有礼义廉耻吗?!”

宋意欢抬起头,发现一个嬷嬷正指著自己破口大骂,嬷嬷身后站着的竟是她的嫡姐,宁亲王府世子妃宋南歆!


面对这番莫须有的指责,还有众人厌恶的目光,宋意欢心中又惊又惧。

惊这一切她脑中丝毫没有半点印象,惧她竟就这样莫名其妙失了身,被冠上了一个勾引姐夫的罪名。

而她的嫡姐,宁亲王府世子妃宋南歆此时满脸失望地看着她,泪流满了脸颊:“宋意欢,那可是你的姐夫啊!我未曾想过,你竟是这样的人!”

嬷嬷回过身扶住宋南歆,怨毒地瞪了宋意欢一眼,道:“老奴早就劝过世子妃,这贱蹄子出身卑贱,和她娘一样是个惯会爬床的狐媚子,不值得世子妃掏心掏肺,也就世子妃将她当成亲姐妹一般对待,未曾想是一匹白眼狼。”

宋南歆哭倒在嬷嬷怀中,看着宋意欢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

至此,宋意欢总算寻回了些许记忆。

前些时日嫡姐回侯府探望父母,看到她与弟弟在府中处境艰难,便主动提出要接她和弟弟到亲王府小住。

从小这个嫡姐对她就很好,凡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上她的份,有嫡姐护着,她在侯府过得倒还算轻松。

然而自嫡姐出嫁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下人苛待无视都是常有的事,想起昔日嫡姐对自己的好,宋意欢便答应了下来,带着弟弟和嫡姐来到了亲王府。

而昨日,是宁亲王府世子姬陵川班师回朝的日子,亲王府广开大门宴请宾客,共同庆贺姐夫姬陵川凯旋归来,她作为宁亲王世子妃的妹妹,也在席间得了一个位置。

可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任何不该有的念头,更是在姬陵川出现的时候就已离了席,又怎会如赵嬷嬷所说,扮作嫡姐的模样,爬上世子的床,勾引世子呢?!

宋南歆咬牙切齿道:“你应该庆幸我让人守住了这方小院,如今你爬床勾引世子的事只有我们知晓。世子是个杀伐果决的性子,最是厌恶他人偷奸耍滑,亲王妃眼中更是容不下一粒沙,若这事被闹得人尽皆知,不说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可曾想过轩儿他会如何?”

想起身患心疾的幼弟,宋意欢只觉指尖冰冷,用力闭上了眼睛。

若这事传扬出去,她名节性命必然不保,轩儿受不得打击,得知她是这样的人,怕是也活不了了。

下巴忽然被人捏住,耳畔传来宋南歆独有的甜软的声音:“宋意欢,你想活命吗?”

细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宋意欢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屋内其余人尽数退了出去,屋内仅剩下了她们姐妹二人。

“只要我愿意,你扮作我勾引世子的事便永远不会传扬出去。”宋南歆弯下腰,在她耳畔低声道,

“轩儿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竟是这样自甘堕落的人,你仍能保住在他面前那副好姐姐的模样。”

宋意欢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她明白宋南歆这么说,便是对她有所图谋了。

可她不知道,她一个从奴婢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在侯府不受待见,堂堂定安侯府嫡女、宁亲王府世子妃能图谋她什么?

她垂下眼帘,道:“姐姐想要意欢做什么?”

宋南歆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宋意欢心神俱震,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宋南歆说,她前些时日去参加秀灵公主的寿宴时不小心在宴会上落了水,可那时她来了癸水,落水后受了寒,癸水淅淅沥沥至今都未曾止歇。大夫断言,那场落水伤了她的根,她近日不仅无法圆房,今后更不能有孕。

担心会遭到王府休弃,宋南歆竟要她……要她将错就错,继续扮作宋南歆的模样,在夜里侍奉世子,直到怀上身孕,替宋南歆生下亲王府的嫡长孙为止!

这太荒唐了!

联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恐怕昨晚的事,压根不是意外,而是……而是嫡姐有意为之?

心思百转,宋意欢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宋南歆这会儿一改方才那副威逼的模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极为可怜地落下泪来:

“意欢,姐姐知道这听起来确实荒唐至极,可是姐姐也是没有办法了。从小到大,整个侯府就只有我对你最好了,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你一定不忍看到姐姐身陷囹圄,你一定会帮姐姐的对不对?”

“姐姐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轩儿的心疾,待你生下孩子后,姐姐还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可好?”

已是走投无路,性命与名声都被人死死拿捏著,宋意欢用力闭上眼,涩声答道:“好。”

宋意欢在赵嬷嬷和一个婢女的掩护下,悄无声息从宜湘阁离开。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去后,另一名婢女从床上取下一方白帕,捧著朝宋南歆送去。

“娘娘,成了。”

那白帕上,印着点点红梅,看上去是那样刺目。

目光扫过宜湘阁内满地的狼藉,回想起宋意欢身上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痕迹,宋南歆脸上那抹柔弱与无助霎时褪尽,她怒而将桌面上的瓷碗拂落在地,咬牙切齿:

“真是便宜这个贱蹄子了!”

昨夜宜湘阁发生那样的事,全都在宋南歆的掌握之中,她一宿未眠,亲耳听着房里的动静,清楚的知道夜里两人是如何纠缠,连一次水都不曾叫,而姬陵川离开时还叮嘱了不可吵醒床上的人。

妒火在她心中烧了一夜,险些将她焚烧殆尽,但她没办法,谁让她伤了身子无法和姬陵川圆房呢?

坐在椅子上,宋南歆抚上自己抽痛不已的腹部,脸色难看至极。

婢女看出她身子不适,贴心地按揉着她的肩膀,问道:“小姐方才与四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待她生下孩子,当真要放她离开?”

宋南歆冷哼:“怎可能?斩草要除根,我绝不会留下这等隐患。”

白芷松一口气,附和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奴婢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说。”

“世子身份尊贵,前途无量,四小姐生得那般狐媚,娘娘需得小心她在服侍世子的过程中,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虽说世子是那样一个性子,可男人嘛……”

白芷点到为止,但宋南歆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宋意欢和宋南歆虽是姐妹,但宋意欢与宋南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样貌。

宋南歆鹅蛋脸,柳叶眉,生的是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但宋意欢却是芙蓉面,鹿儿眼,樱桃唇,尤其是经历男女之事后,眉梢眼角却又添了一丝风情,令她娇艳无双,惹人意动。

两人唯一相似之处,便是身形,可宋南歆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妹妹是个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倾倒的尤物。

眼睛眯了眯,她在心中下定了主意。

绝不能让这二人白日里相见,即便避无可避,也不能让世子对那贱蹄子有任何另眼相待的机会。

待屋子收拾妥当,天光已然大亮,宁亲王妃那里也派了人来。

昨夜不仅仅是姬陵川回京都的日子,也是他与她这个世子妃圆房的日子,得知姬陵川在宜湘阁住了一宿,这是派人来打探消息来了。

得了这方帕子,宋南歆便算是在宁亲王府里站稳了脚跟。

理了理发丝和衣裳,宋南歆便带着那落了红的帕子,一脸羞怯地去给宁亲王妃请安。


在宋南歆去往宁亲王府主院时,宋意欢则是被赵嬷嬷亲自送回了她在宁亲王府的落脚处汀兰苑。

推开门,前方便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四姐姐。”

迎面走来一个四岁左右的孩童,他长得倒是颇为灵秀,只是瘦得惊人,嘴唇红中带紫,这是身患心疾的表象。

在丫鬟的保护下跑到宋意欢面前,宋意轩拉住她的衣袖,小心翼翼道:“姐姐昨夜去了何处?怎么不见回来?轩儿想姐姐了。”

“我……”宋意欢刚开口,手臂就传来一阵刺痛,是赵嬷嬷捏紧了她的手,那指甲都掐进了她细嫩的肉里,将她未出口的话给堵了进去。

喉舌一片苦涩,宋意欢摸了摸宋意轩的脸,笑道:“昨夜姐姐在宴席上吃了些酒醉倒了,大姐姐安排我宿在了前院的客厢。忘了派人回来告知你,你可会怪我?”

宋意轩摇了摇头,牵住弟弟,二人往里屋走去,意欢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昨夜我不在,轩儿有没有好好吃药睡觉?”

宋意轩果然忘了她一夜没回这事,欢快地道:“有!轩儿昨日记着姐姐的嘱托,有好好吃药和吃饭的。四姐姐,昨日的肉,可真好吃呀……”

赵嬷嬷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姐弟二人你来我往地说话,看着宋意欢将宋意轩哄到入睡,期间没有泄露任何口风,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让丫鬟春杏将宋意轩抱入屋中,宋意欢走到院子,朝赵嬷嬷道:

“嬷嬷放心,我既答应了姐姐,便不会反悔。”

赵嬷嬷目光在她那面含春意的脸颊上划过,冷哼一声:“还望四小姐记住身份,记住昔日大小姐照拂你们姐弟二人的恩情,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方能活得长久。”

春杏安顿好宋意轩,出门看到宋意欢仍旧站在院中,女子腰肢极为纤细,长发松松散散的挽在脑后,那般随意站着,便是一幅极美的画卷,只是比起昨日似乎显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好像比昨日更妩媚了几分,多出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春杏走上前去,对宋意欢低声道:“四小姐,五少爷的药不够了,今晨熬煮时已是最后一副……”

宋意轩这病须得日日服药,若断一日药,便会心悸难忍。

回过神来,宋意欢道:“好,药我会想办法补上。”

想了想,她说:“春杏,去烧些热水,我要沐浴净身。”

“这会儿?”春杏有些惊讶。

“昨日与大姐姐闹了许久,出了些薄汗,身子不太爽利。”宋意欢解释道。

春杏不疑有他,应了声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水烧好了,春杏欲搀扶宋意欢去沐浴,但宋意欢进了屋后便要她退下:“你去看着些轩儿,他身边离不开人,我一人便可。”

姐弟二人在侯府境况尴尬,就得这么一个丫鬟伺候,春杏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得退下,离去前还贴心的替宋意欢合上了门。

自她从那张大床上醒来开始,宋意欢便一直在被人牵着走,直至此时此刻,才获得极为珍贵的独处的机会,可撑了这么久,她已是到了极限。

颤抖着手褪下身上的衣物,宋意欢有好几次都站不稳身子。迈开酸软无比的腿,将身子彻底埋入水中,腿间那难以言喻痛楚传来,告诉她昨夜都发生了什么荒唐事,她终于忍不住,掩住面哭了起来。

可担心会被人发现,她就连哭都不敢发出声响,眼泪从指缝间落入水中,在这世上不留半点痕迹,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惜。

皇宫,御花园芥子榭内。

“堂兄,堂兄?”

姬陵川忽地回过神来,抬眼便对上一双戏谑狭长的眼眸:“在想什么如此出神,连朕唤了你几声都没有反应。”

姬陵川面色不改,道:“臣不敢欺君,只是想起家中还有一些事,尚未能处理罢了。”

那张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忽地凑过来,比姬陵川就小了两岁的桓帝眼中满是调侃:“哦?莫不是在想你那新婚妻子?如何,昨日回来可圆房了?她长得可还能入你的眼?”

长相么?

姬陵川又再次晃了晃神。

昨日他率领十万玄甲军班师回朝,回来之后便先进宫面圣,从宫里回到宁亲王府时,接风宴已经开始了。

他在母亲身侧见到了他那从未见过的新婚妻子——定安侯嫡女宋南歆,但当时府中宾客太多,他不过只淡淡扫了一眼,印象中只记得她与京都里的大多数名门贵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反倒是遵了母命前去宜湘阁时,在那昏暗的屋中,记住了她身上那淡雅清新的香气,柔软纤细的玉臂,细得过分的腰肢,以及软得要命的一声又一声的“郎君”。

“堂兄?”桓帝又唤了一声,扬起唇角坏笑:“罢了,瞧你这神情不属的模样,果然心中是想起了嫂嫂,既如此,朕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家吧。”

姬陵川神色不改,起身拱手:“臣告退。”

只是转身离去时,那双耳朵微微泛红,稍稍透露出了他的心事,让桓帝越发好奇起那位宁亲王世子妃来。

出了宫门,姬陵川登上轿子,没有多耽搁,径直回了宁亲王府。

即便是坐在轿中,姬陵川的腰背也挺得笔直,双目虽然紧闭,但双耳却在留意著外头的动静,这是他这些年来行军打仗留下的习惯,任何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只是,素来专注力与忍耐力极佳的他,此时难得的感到有些浮躁。

昨夜他不知轻重,犹记得到了最后她已是痛得泣不成声,还在他身上留下几道划痕,想来怕是伤得不轻……

正巧轿子经过热闹的聚兴坊,姬陵川忽地睁开眼,道:“去医馆。”

浮舟惊讶了一瞬,紧张问道:“世子这是受了伤?”

“莫多问。”

浮舟只能摸摸鼻子,让人转道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医馆“盛德堂”。

他们半道上寻的这家医馆颇有些冷清,仅有几位病人在就医,姬陵川也并不在意,迈开步子便朝医馆内走去,却在进门时猝不及防与一人撞在一处。

姬陵川身形挺拔魁岸,又常年习武练兵,他倒是岿然不动,而对方却是被他撞得向后跌去,发出一声惊呼。

那声惊呼又娇又媚,姬陵川尚未反应过来,已然伸出手搀扶住对方的手肘:

“当心。”

熟悉的清浅杏花香扑鼻而来。


那熟悉的清浅杏花香让姬陵川为之一愣,于是搀扶的手便握得紧了一些,可下一刻他便被人用力挣开。

撞到他的人仓惶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扶著头顶的帷帽,绕过他步履匆匆地向外跑去。

连句道歉也不说,速度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鼻尖萦绕的淡淡香气登时烟消云散,只有着医馆里那浓郁的药味,仿佛方才的香气只是姬陵川的臆想。

姬陵川目光不受控制追随着她的身影,眉头越皱越紧。

那女子头顶上戴着幕篱,轻纱遮住了她的身形。

因她步子迈得太快,帽檐也压得极低,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裙摆上随着步伐翩飞的大片的杏花。

浮舟跟上前来,看到姬陵川杵在医馆门外向外眺望,奇怪道:“世子,您在看什么?”

女子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人群中,再也消失不见,姬陵川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大步迈进医馆内。

浮舟挠挠头,紧随在他身后。

寻到大夫,姬陵川开门见山:“你们这可有消肿化瘀的药膏?”

大夫看出他出身不凡,极为热情回到:“有有有,就是不知客官这药膏意欲用在何处?伤口是个什么模样?可有流血红肿流脓?”

浮舟更是一惊一乍:“什么?世子您受了伤?伤在何处,快让属下瞧瞧!”

姬陵川:“……”

用力咳了两声,姬陵川让浮舟滚去外头守着,而后才对大夫道:“伤处不在我身上,你只需给我最好的那一种,多的不便言明,还望大夫海涵。”

大夫阅人无数,瞬间了然,动作迅速地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姬陵川手中,眨眨眼压低声音:

“此药膏采用十二种药材经历三天三夜熬制而成,药效温和不刺.激,不出两日便能让伤处完好如初。”

姬陵川收下药瓶,留下银子,便起身离去。

回到宁亲王府,姬陵川一进门便询问迎上前来的管家:“世子妃可在府中?”

管家姓张,笑着回道:“世子妃早起便被王妃叫到了松鹤院,未曾离开过。”

未曾离开过?

想到方才在医馆的遭遇,姬陵川眉头轻蹙,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松鹤院的方向走去。

松鹤堂内,宋南歆坐在宁亲王妃的下首,姿态摆得极为端正,头微微垂下,听宁亲王妃说话时会微微往前倾斜身子,礼数十分到位。

而在宁亲王妃的身侧站着的嬷嬷用托盘捧著一条印着红梅的白帕,正是宋南歆方才从床榻上取下的那一条。

如宋南歆所料,看到这帕子,宁亲王妃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好得不是一星半点,还给她送了一对玉如意和玉镯。

宁亲王妃笑道:“你嫁入亲王府已有半年,直到昨日才能与川儿圆房,这半年来确实是委屈你了。既已圆了房,今后便在世子身边好好侍奉著,早日为宁亲王府开枝散叶,让我与亲王可以早日抱上长孙。”

四年前,姬陵川临危受命,率领十万玄甲军前往边关御敌。他在边关征战沙场,熬过了数个春秋,才将进犯的敌军将领斩杀,取得了大捷。

之后,一道圣旨自京都送至边关,除了受封一个“威远将军”的头衔,太后还做主给他赐了婚,娶的便是定安侯府嫡女宋南歆。

半年前,他本该回京大婚,但敌军尚留有一支残兵,偷袭了边关遂城一处关要,他需得带领玄甲军前去击杀,便误了回京大婚的时日,宋南歆只能与一套铠甲行了大婚礼,就这样嫁入宁亲王府,成了他的妻。

他们夫妻二人直至昨日才算是见了一面,而初见面两人便顺利圆了房,这让宁亲王妃极为满意。

宋南歆心知这一点,带着几分羞意低声道:“儿媳知道了,儿媳会守好世子妃的本分的。”

宁亲王妃点了点头,道:“这亲王府未来终究还是要交到川儿手中,你身为世子妃,也该试着接触府中事务了。这是亲王府名下两个铺子的账本,还有西郊别院近半年来的开支进项,你看看。”

说完,另一个嬷嬷捧著三本厚厚的账本走上前,朝宋南歆递去。

宋南歆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得体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但对着宁亲王妃锐利的目光,她只能硬著头皮接过来,当着宁亲王妃的面翻看了起来。

一看到里头密密麻麻的小字,宋南歆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在宁亲王妃看出什么之前她将账本合上,挂上甜美的笑容道:“多谢母妃信任,儿媳会努力学着为母妃分忧的。”

宁亲王妃没有发现她脸上的异样,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对了。我记得,你前些时日带了人回府,似乎是你的庶妹与庶弟?”

没想到宁亲王妃会突然提起宋意欢姐弟,宋南歆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账本:“不错。”

“人可还在府中?”

宋南歆还没回答,宁亲王妃身旁的胡嬷嬷便道:“回王妃,至今仍在,昨日宋四姑娘还出席了为世子设下的接风宴。”

宁亲王妃“嗯”了一声,看向宋南歆,宋南歆的心儿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川儿不在,你在府中缺个人陪你说话,把人带回来相伴也就罢了。如今川儿已经回了京都,你们夫妻二人又是新婚,再留他们在府中并不合适,寻个机会把人送回侯府吧。”宁亲王妃说这话时神情浅淡,似乎从来不曾将这两个暂时住在府中的“客人”放在心上。

宁亲王妃是亲王府的主母,又是当今太后的嫡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说要送走,那自然是要送走了,但宋南歆却慌了。

那可不行,她如今还在落红,小腹时不时抽痛,压根就不能侍寝,倘若这时候送走宋意欢姐弟,谁来替她服侍姬陵川,将她不能承欢且不能有孕的事给隐瞒过去?!

宁亲王妃等不到宋南歆的回答,正要开口询问,就在这时,屋外响起婆子的报信声:

“世子到。”


姬陵川身量极高,肩膀平直而宽阔,尽管穿着外袍,也能看到他微微鼓起的双臂肌肉,身上带着常年征战杀伐形成的凌厉气势,步入屋内的一瞬间,让屋内的人情不自禁心头一震。

宁亲王妃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起身朝姬陵川伸出了手:“川儿,你回来了。”

姬陵川朝宁亲王妃行了礼:“孩儿见过母妃。”

宋南歆从姬陵川出现那一刻,就怔怔愣在那里,看眼前的男人看呆了。

身为定安侯府嫡长女,宋南歆自小就对京中的权贵十分熟悉,其实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姬陵川,之前在国子监女学念书时,她就曾在国子监里远远见过姬陵川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对姬陵川的印象只有古板严肃,就像是书院里的老学究,因此她向来敬而远之。

这门婚事她其实并不满意,但毕竟是太后赐下,便只能接受。她以为嫁给姬陵川之后,定会十分无趣,可昨日当她在亲王府再次看到姬陵川时,第一眼就被英俊又魁岸的男人给吸引住了,再移不开眼。

四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本就俊朗的男人打磨得更出色,宋南歆庆幸自己得以嫁给姬陵川,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她心中又无比悔恨,目光落在胡嬷嬷手中捧著的那带着红梅的手帕,更是涌起一股止不住的妒意。

这样好的夫君,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便宜了宋意欢那小蹄子?

回过神来,宋南歆低下头避开姬陵川那具有侵略性的目光,面颊染上两朵红霞,起身福了福身子,用那甜软的嗓音道:“南歆见过世子,请世子安。”

姬陵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打量著这个直至此时才能正面瞧上的新婚妻子。

宋南歆有着姣好的鹅蛋脸,五官也十分秀美,不笑时温柔贤淑,笑起来又带着几分妙龄少女的甜美,行为举止也带着大家风范,可见侯府是花了心思栽培的。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圆房时屋内光线太暗让他始终没能看清她的脸,此时面对着这个刚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妻子,他莫名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这让他赶着过来见她的心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川儿今晨是进宫去了?”身后,宁亲王妃问道。

姬陵川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刻意转移了话题:“母妃方才与世子妃在讨论什么?我怎么听着像是要送人离去?”

宋南歆一僵,抬头看向姬陵川,不敢相信他竟无视了她的招呼,对她如此冷淡。

宁亲王妃拉着姬陵川坐下,笑着解释:“就你耳朵灵,母妃随口一说的话都被你给听到了。世子妃嫁入亲王府,一直无人相伴,前些时日她觉著烦闷,便将弟弟妹妹接到了府中,如今你已回来,母妃怕她顾不上弟弟妹妹,以至于让人觉得受了冷落,便想着说不如将人送回侯府去。”

他这妻子还有弟弟和妹妹在府中?姬陵川回想了一番,脑海中没什么印象,昨夜宾客众多,他许是没留意到。

听宁亲王妃再次提起这事,宋南歆早已想好了借口,她眼眶一红,起身朝宁亲王妃跪下:

“母妃,儿媳还想留弟弟妹妹在府中再多住一些时日。”

宁亲王妃皱起了眉头:“为何?”

“实不相瞒,儿媳这庶弟患有心疾,前些时日许是变了天的缘故,他心疾发作,身子骨正虚弱著,需得静养,若是在这时见了风,只怕又会旧病复发。侯府那边倒是还好不会怪罪,就怕被有心人看到了,会觉得咱们宁亲王府容不下人。”

宁亲王妃皱眉沉思著,似是在权衡利弊。

想着既是妻子的弟弟妹妹,姬陵川道:“儿子也认为,让他们继续留下的好。”

也是。哪有姬陵川刚回来,就把人赶走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宁亲王府小肚鸡肠,连亲家的家眷都容不下么?

宁亲王妃妥协道:“好吧,那便继续留下吧。”

宋南歆松了一口气,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宁亲王妃与姬陵川母子还有话要谈,宋南歆看了看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的姬陵川,恋恋不舍的起身告退。

而在宋南歆离去后,宁亲王妃拉着姬陵川道:“你也瞧见了,你这妻子是个知礼贤惠,柔嘉乖顺的,既然你已与她圆了房,说明你心中并不抵触与她亲近。往后便好好与她相处,早日诞下孩子才好。”

柔嘉乖顺?方才那么一看,确实如此。

可昨夜,她却没这么规矩,还敢在他身上挠印子呢。

“你若觉著只她一人服侍有些乏味,母妃也可以为你再多寻几个可心的美人……”

回过神来,姬陵川及时打断了宁亲王妃,沉声道:“不用,儿子觉得这样足够了。”

宁亲王妃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笑道:“那就多去她院子走走,夫妻感情便是处出来的,久了便有了。”

离开松鹤院已是两炷香以后的事了,姬陵川下意识便想回自己的院落。指尖触碰到袖中的某个小瓷瓶,想起胡嬷嬷捧著的那极为刺目的帕子,他脚步一转,又朝宋南歆的院落走去。

宋南歆离开松鹤院后便回了宜湘阁。

回想姬陵川方才在宁亲王妃面前对她的态度,她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心口堵著一股火气无处宣泄,恰在这时白芷走进屋内,在她耳边低声道:

“小姐,四小姐方才离开亲王府,出了一趟门。”

“你说什么?!”宋南歆惊了一瞬,“她怎能随意出门?若是让人瞧出了端倪可怎么办?”

火气冒上来便止不住,宋南歆咬牙道:“去,把这小蹄子给我叫来!不过是顶替了我和世子圆了房,真当自己是亲王府的主子,可以随意进出了?!”

汀兰苑。

宋意欢将弟弟的药放入柜子中,去看了看宋意轩,确认弟弟好好睡着,呼吸平稳,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低头看着裙摆,杏花丛上沾染了大片的污泥,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出门抓药,为了早去早回,她特地挑了小道,走得十分急切。然而此行并不顺利,先是在医馆与一人相撞,回来时又在路上碰到一辆疾驰的牛车,一个躲避不及,被路边的泥水溅了一身,衣裳都脏了。

看来人一倒霉起来,是喝凉水也塞牙。

换下身上的青杏裙衫,宋意欢精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只觉脑中一阵眩晕,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

抬手轻轻揉了揉手肘和肩头,她忍不住嘀咕:方才医馆里的那人身子可真硬,像铜墙铁壁一般,将她撞得骨头都在发疼。

门被人敲了敲,外头传来春杏的声音:“小姐,白芷姐姐来了,说是世子妃要见您。”

宋意欢睁开眼,双目失焦,片刻后才回过神,不由苦笑了一声。

本以为快去快回不会被人察觉,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长姐那里。

罢了,便去走一趟吧。


宋意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宋南歆身边的大丫鬟白芷。

白芷极为冷淡地说道:“四小姐,世子妃有请。”她下巴微扬,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对宋意欢的轻蔑与鄙夷。

面对这些目光,身为侯府庶女的宋意欢早就习惯了。

她和弟弟宋意轩都是定安侯府柔姨娘所生。

柔姨娘原是定安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在老夫人病重时与喝醉了的定安侯有了肌肤之亲,因此而成为了定安侯的女人,被永远留在了侯府,而老夫人也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没多久后就撒手离开了人世。

尽管老夫人离世时柔姨娘已经怀上了宋意欢,可侯府并不待见柔姨娘,更不欢迎宋意欢和宋意轩的到来。

只因为他们都认为柔姨娘是担心老夫人死后在侯府没有了依仗,所以才爬上了定安侯的床,是个不安分的背主的狐媚子。

而宋老夫人的死,和她逃不开关系。

狐媚子生下的小狐媚子,自然骨子里都流淌著天生就会勾引男人的血。

她从小到大就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鄙夷,侯府就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苛待她。

只有宋意欢知道,她的娘亲柔姨娘这一生有多苦。

柔姨娘本来还有一个月便能离开侯府,与未婚夫婿成婚,做一对逍遥快乐的寻常夫妻了。可这一切都被定安侯给毁了。

那个男人因为看上了柔姨娘,不顾正在病重的老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将柔姨娘的清白给毁了,这才是加速老夫人死亡真正的原因。

可世人不会认为这是定安侯的错,只会将一切罪名都推给人微言轻的柔姨娘,让她一个弱女子承受千夫所指的骂名。

曾经她以为长姐是侯府里对她最好的人,不像其他人那样鄙夷她疏远她,还给她送衣服送吃的送首饰,对待她像其他姐妹那般公平,带着她去结识京都里的其他贵女。

在历经了昨夜的荒唐之后,她才惊觉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只是假象,长姐对她好,是为了维持住侯府嫡女的脸面留下一个友爱姐妹的好名声。

她之于长姐,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昔日长姐对她的好,如今全成了她必须要偿还的恩德。

命运是如此可笑,没想到她如今竟也步上了娘亲的后尘,被迫委身给了一个毫无交集的男人。

她也……明明只需要再等一个月,再等一个月就好了。

按下内心的苦涩,宋意欢迫使自己忘却这一切。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答应了长姐,她便会好好“偿还”长姐昔日之情。

待她生下孩子后,定要带着轩儿远离京都,寻个无人认得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来到宜湘阁,白芷守在门外只让宋意欢一人进去,踏进屋内,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想起那一场荒唐,宋意欢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的容貌本就长得娇艳柔媚,苍白的脸色却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不过这些落在宋南歆眼中却显得刺眼极了,尤其是宋意欢换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与宋南歆今日穿的相差无几,更是催化了宋南歆心中的妒恨与怒火。

“碰”地一声,宋南歆用力拍了桌子:“宋意欢,你摆出这副矫情委屈的模样给谁看?让你侍奉世子是你的殊荣,你要知晓以你的出身,就算是给世子做妾都不配的!我劝你好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做好你分内之事,否则就别怪我将你勾引姐夫的丑事公之于众了!”

宋意欢脑袋有些晕,听着这些心底只觉得烦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姐姐找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些吗?”

宋南歆满腔的怒意在宋意欢这里碰了壁,一口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想起自己暂时还需要这个妹妹替她承欢怀孕,宋南歆只得狠狠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方才出府做什么?万一在府外碰到了世子,被他看出了端倪可如何是好?你就不能安分守己待在你的院子里不要乱跑?”

宋意欢认真解释道:“轩儿的药没了,我只是去医馆抓药的。我出门时特地挑了小道,还选了一家较为冷清的医馆,绝不会轻易就碰上世子,姐姐放心就是。”

听她这么说,宋南歆语气瞬间缓和了许多:“抓药这种小事派婢女去就是了,何须你亲自去?我说了只要你答应我,今后轩儿的药便由我来负责,我也会请更好的大夫治好他的心疾,你这是信不过我不成?”

宋意欢顿了顿,道:“自然是信得过姐姐的,只是昔日都是我自己去医馆抓药,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想起宋意欢和宋意轩身边就一个婢女,宋南歆挑眉:“轩儿这病需得仔细看顾,你院里只春杏一个丫头怕是忙不过来,今后便让茯苓到你身边服侍,为你分忧。”

茯苓是宋南歆从侯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之一,自小就跟在宋南歆身边,对宋南歆很是忠诚。

宋意欢心知肚明,长姐将茯苓拨给她,为的压根不是什么照顾,而是监视。

自此,她的动作言行全都在长姐的掌控之下,就连轩儿的性命也被长姐牢牢捏在掌心。

深呼吸一口气,宋意欢低头回道:“多谢姐姐。”

“总而言之,下次记得,不论你要去哪里,都要事先告知我,得到了我的准许方可出门,更不许在府中乱走,以免冲撞到了亲王和亲王妃,更要小心莫要让世子看出什么端倪。”宋南歆又叮嘱。

得不到宋意欢的回答,她不满地加重了语气:“可记住了?”

宋意欢借助桌子稳住虚软的身子,低声道:“记住了。”

看着这个貌美如花的庶妹如同奴婢一般顺从她,宋南歆心中得意,气也消了,目光落在随手摆放在桌上的账本,宋南歆眼睛一亮,拉过宋意欢的手,笑道:

“意欢,你别怪姐姐方才冲你发火,姐姐也是一时半会寻不到你的人,这才着急的。你知道我从小就疼你,方才的气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叫你过来,确实是有事。我记得你九章算术学得不错,你瞧瞧这些账本,可能找出什么不妥之处?”

宋意欢听到“账本”二字,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神智清明了几分,立即回绝。

“姐姐,这是宁亲王府的账本,我不过一个外人,这不妥。”


账本何其私密,宋意欢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敢触碰与宁亲王府的事。

但是长姐决定的事又怎会是宋意欢一个小小庶女能改变得了的?宋南歆不耐道:

“又不是让你拿回去,世子不在时你过我这里来看不就好了?这事我不说你不说,又有何人知晓?只有我在宁亲王府过得好,才能照拂得了你和轩儿,明白了?”

听出长姐的话语里的威胁,宋意欢只得道:“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宋南歆总算不再折腾宋意欢,挥挥手让她离去。

宋意欢撑着身子站起身,迈开虚浮的脚步走出门去。谁知刚出得宜湘阁的门,迎面便走来一道挺拔魁岸的身影,惊到了守在宜湘阁外的一众婢女嬷嬷。

“见过世子。”

世子?姬陵川?

宋意欢心头一凛,没想到竟这样不凑巧在这时候遇到姬陵川。此时已经无法再退回屋中,避无可避,她低头屈膝正打算行礼,却不料身子虚软地往前栽了下去,下一刻被一双稳健的大手稳稳托住了手臂。

低沉清冽嗓音在头顶响起:“当心。”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灼得宋意欢心头一颤。她忙挣脱开那双手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将头压得更低了,回应道:“多谢世子,小女无事。”

那声音如玉石撞击,如山涧清泉,让人耳目一新。

姬陵川手掌一空,目光落在低着头单膝蹲在面前的女子,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认错了人。

他来宜湘阁便是打算看看自己的妻子,绕过拐角便看到见到一抹倩影自屋内走出,女子侧着身低着头让他看不清脸,但他依稀记得今日妻子身上穿着黄颜色的衣裳,与面前女子的相差无几。

见她险些摔倒,他便下意识便扶了一把,直到听见声音,才意识到不对。

她自称小女而非奴婢,想来便是妻子刚刚同母亲提起的侯府庶妹。

得知是妻妹,姬陵川神色便淡了几分,不轻不重“嗯”了一声,便打算越过她进屋。然而在经过她身边时,一股淡得几乎辨别不明的香气钻入鼻中。

姬陵川脚步忽地一顿,再次看向那道蹲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身影。

女子身形单薄,头发挽在脑后,因低着头,露出了一小段白皙的颈脖,让人觉得脆弱可捏。她身上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裙衫,与方才在医馆撞见的女子截然不同,他还记得,医馆那女子的裙摆上绣著许多杏花。

但姬陵川不会认错那熟悉的香气,他目光紧锁著对方,道:“你,抬起头来。”

男人身居高位又常年带兵,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忤逆的威严,宋意欢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又被他这语气激得浑身一僵。

此时别说是宋意欢,屋外的婢女嬷嬷,还有屋内的宋南歆也很紧张。昨夜那场设计看似天衣无缝,可细究起来却处处可疑,姬陵川极为敏锐,该不会被他发现了什么不成?

情急之下,宋南歆忽地打开门走了出去,笑道:“巧了不是,方才还与母妃和世子提起妹妹,没想到转眼你们就碰上了。”

将宋意欢从地上拉起来,宋南歆道:“世子,这便是我方才提起的妹妹宋意欢。意欢,还不见过你姐夫?”

她暗暗掐了宋意欢的手,咬重了“姐夫”二字。不仅仅是提醒宋意欢,更是提醒姬陵川。

宋意欢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大大方方抬起头,行了个规矩的礼,乖顺道:“意欢见过姐夫。”

在看清宋意欢容貌的那一瞬,姬陵川微微失神了片刻。

这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肤如凝脂,一双鹿儿眼湿漉漉的,仿佛含着脉脉情意。她的双唇如春日盛开的牡丹般嫣红,神情带着几分疲倦,却让她显得脆弱可怜,极大的勾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恨不得将她拉入怀中好好安抚。

而女子那一声“姐夫”,又似当头棒槌敲在姬陵川额头,让他瞬间清醒抽离。

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姬陵川微微颔首:“一家人不必多礼。”

宋南歆不曾错过姬陵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她心中恼恨宋意欢这张狐媚的脸,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拍拍宋意欢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么?怎么这会儿倒是不急了?”

姐姐递了梯子,宋意欢便顺势而下,低头道:“意欢先告退了。”

在茯苓的搀扶下离去,宋意欢能感受到一道极为凌厉的目光追随着她。

宋南歆挽住姬陵川,挡住了男人的视线,笑吟吟道:“世子方才是不是将意欢看错成我了?我们姐妹二人在侯府时感情便很好,一匹布做衣裳向来都是一人一件,到了宁亲王府我仍是没能改掉这习惯,倒是让世子见笑了。”

姬陵川并不知道,从十二岁的时候,宋南歆就在有意将宋意欢培养成自己的一道影子。

姐妹二人吃著一样的东西,喝着一样的水,渐渐的两人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像,一旦穿着同样的衣裳,遮住了脸只看身量,几乎是看不出任何区别的。

这也是为何姬陵川方才乍一看之下会把人认错的缘故。

他对这对姐妹并不熟悉,听宋南歆主动解释便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若衣服是妻子所赠,那么妻妹身上沾上了那香气倒也不足为奇。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宋南歆挽著,他下意识将手从她那里抽了回来,与她拉开了距离。

宋南歆暗暗咬了咬牙,朝姬陵川笑道:“世子既然来了,便进屋坐坐,喝两口茶吧。”

姬陵川道:“无需忙碌,我来,只是为了将这药膏给你。”

他取出在医馆买的药膏,朝宋南歆递去。宋南歆一脸茫然:“这是何物?”

姬陵川迟疑了片刻,道:“这药膏能消肿化瘀,能让你好受些。”

宋南歆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中喜怒交加。

她喜的是她的夫君看似冰冷无情,但却细心体贴,处处关照着妻子,怒的是昨夜承宠的压根就不是她,也越发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做出那等糊涂事来,以至于不能亲自圆房。

按下内心的妒意,宋南歆收下了那瓶药膏,低着头娇羞道:“多谢世子关怀。”

送完了药膏,姬陵川转身便要离开。这时,白芷捧著一个雕花八宝玲珑匣从屋内跑了出来,“娘娘,不好了,您、您匣子里的一枚簪子不见了。”

宋南歆在心中赞了白芷手脚利落,道:“可仔细找了?许是你粗心大意落在别的地方了。”

白芷摇了摇头:“奴婢记得早上收拾屋子时已将发簪放入了首饰盒中。方才四小姐换衣裳时进过里屋,会不会是四小姐她……”

宋南歆斥了一句:“你莫胡乱揣测,意欢是我妹妹,怎会做这样的事?再仔细找找。”

四小姐?宋意欢?

姬陵川停下脚步,回过头朝宋南歆看去:“怎么回事?”


看到姬陵川被她留下了脚步,宋南歆脸上露出惊慌,道:

“没什么,白芷这丫头惯常毛手毛脚的,许是她又将那簪子忘在何处了。不过一个簪子,不值几个钱,世子无需挂怀。”

白芷嘟囔:“小姐是世子妃,那发簪少说也值个三十两,怎么就不值钱了?四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哪次她到小姐这边来,小姐屋里没丢过东西的?”

宋南歆加重了语气:“好了,我说了意欢是我妹妹,你莫要妄加揣测她。”

“小姐,你就是这般好脾气,才会任凭那对姐弟对你予取予求。”

白芷咬咬牙,朝着姬陵川跪了下去,道:

“世子,不是奴婢要说主子们的是非,实在是世子妃心地太过善良,白芷不忍她受委屈,这才同您说这话的。”

“四小姐是庶出,生母在侯府不得宠,在府中处境很是尴尬。小姐看他们姐弟可怜,从小便一直照拂著,可四小姐是个不知感恩的,每每到咱们家小姐这边来,小姐屋中都会丢东西。有时是玉佩,有时是香囊,有时是帕子,如今丢的越发贵重,连小姐的簪子她也拿去了。”

“小姐方才说每次做了衣裳都会为四小姐也准备一件,其实这话错了,是四小姐她开口向小姐要的。她要穿与咱们小姐一样的衣裳,故意打扮得和咱们家小姐相似,好似这样就能和咱们小姐一样了。还有昨夜,她……”

宋南歆再一次制止道:“白芷,不要再说了!”

姬陵川听到“昨夜”,心头不知为何跳了跳,目光紧盯着白芷:“让她继续说。”

“昨日是世子凯旋归来的日子,咱们小姐让她也入了席一同为世子接风,可她并不安分,仗着自己是世子妃的妹妹,在席间勾搭其他宾客,意欲借此攀高枝,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姬陵川听到这里,眉头已是紧紧皱了起来。

方才匆匆这一瞥,他只觉得妻子的这位妹妹有些过分柔媚娇弱。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他知道,凡事都讲究证据,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下定论。

更何况,他与这对姐妹并不熟悉。各自为人如何,还得再细心观察。

“你也只是凭臆测推断,不能作为证据。簪子的下落你再仔细找一找,不要急着下结论,更莫要再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人。”

“名声于女子极为重要,世子妃与她终究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名声若受损,世子妃也会跟着受影响,你可明白了?”

他性子本就沉稳冷肃,身上又带着杀戮过的凌厉,这般垂眸淡淡的说话,更给人一股被看穿的压迫感。

白芷伏在地上,身子轻轻颤抖,回道:“奴、奴婢知道了。”

姬陵川看了默默落泪的宋南歆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彻底离去。

确认他走远后,宋南歆回到屋中,便将姬陵川方才交到她手中的瓷瓶狠狠掷到角落里摔了个粉碎。

“不过只是看了她一眼,听到这些话,他下意识便在为她开脱,凭什么,凭什么?!”

宋南歆早已打听过了,姬陵川最无法容忍那些偷奸耍滑的下人,凡是发现亲王府内有人手脚不干净,都会赶出府去,她以为说这些可以让姬陵川厌恶那个妖妖娆娆的狐媚子,但他却在为她说话!

白芷上前搀扶住宋南歆的手肘,安慰道:“小姐莫生气,世子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再说了,你们夫妻二人今日不过才第二次见,他对您和侯府都不了解,自然不会尽信,往后待您与世子感情变深,再有了孩子,还怕世子的心不向着您么?”

宋南歆逐渐冷静下来,想想觉得白芷说的也对。

倒也不必急着让姬陵川立即便对宋意欢那小蹄子产生恶感,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今后在姬陵川眼中,宋意欢那小蹄子不论做什么都是刻意为之,如此倒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宋意欢并不知道在她离去后,长姐竟在姬陵川面前给自己泼了一盆又黑又浓的脏水。因为她刚刚走出姝岚院没几步,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茯苓被宋南歆分去照顾宋意欢,心中有些不情不愿的,方才看到宋意欢在姬陵川面前跌倒,更认定这位四小姐是个惯会耍手段的狐媚子,此时见到宋意欢晕倒,她以为宋意欢又在耍什么花样,不冷不热的刺道。

“四小姐,别装了,世子可不会走这条路。奴婢劝您还是赶紧起来,安分守己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好歇著,莫要再耍什么手段了。”

说完后她看到宋意欢仍旧一动不动,这才意识到宋意欢不是假装,而是真的晕倒了。

不好!

茯苓上前把人搀扶起来,手掌触到宋意欢的脸颊,惊呼:“好烫!”

原来四小姐方才在世子面前不是装柔弱,而是她真的在生病。怎么办才好?要回去叫人吗?

正当茯苓不知所措之际,宋意欢睁开了眼,气若游丝道:“不要声张,扶……我回汀兰苑。”

汀兰苑,宋意轩已经睡醒了,他坐在院子里,小口小口啃着手中的果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时朝大门看去,很显然是在等宋意欢。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小小身影立即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蹬蹬蹬迎上前去。

“四姐姐你怎么又出门啦?你方才还说好要陪轩儿的呢。”

发现宋意欢气若游丝靠在茯苓身上,宋意轩睁大眼睛:“四姐姐你怎么了?春杏,春杏!”

春杏闻声从屋中出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试图从茯苓手中接过宋意欢。

“多谢茯苓姐姐送四姑娘回来,接下来便让我来吧。”

谁知茯苓却不撒手,说:“今后我也在四姑娘身边伺候了,你看着五少爷,四小姐这里由我来。”

什么?茯苓要在小姐身旁伺候?

春杏不知所措,咬牙道:“那、那我去请大夫。”

“不许去。”宋意欢出声制止,“有茯苓照看,不用大夫,我睡一觉便好。”


宋意欢被茯苓扶进屋内,而春杏和宋意轩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坐在床头,靠着柱子,听着从外头传来的弟弟的哭声,宋意欢已经没有力气打开门安慰他了,如今她只觉得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袋宛如灌了铅,呼吸都是滚烫的。

茯苓看她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再次道:“四小姐,当真不用去找大夫?”

宋意欢睁开眼,直直看向她,道:“大夫来了,昨夜的事便再瞒不住。你确定要请大夫?”

茯苓瞬间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何事,干笑:“还是四小姐想得周全。那,这病就这样不管了?”

“去将柜子最上层布兜里装着的那个瓷瓶拿来。”宋意欢艰难抬眼,指着不远处的柜子道。

茯苓依言在柜架顶上翻了翻,果然从那布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四小姐,可是这个?”

茯苓并不知道,她手中的这个小瓷瓶,与方才姬陵川在宜湘阁内交给宋南歆的一模一样。

药是宋意欢方才去医馆给弟弟抓药时特地买的,她本只是备着不时之需,毕竟在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无人会疼惜她了,凡事她都得为自己多想几步。

这不,还真派上了用场。

宋意欢轻轻点了点头,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与衣襟,片刻后,茯苓被眼前所看到的惊得倒吸一口气。

少女有着一副玲珑姣好的身躯,冰肌玉骨,杨柳细腰,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然而此刻那身躯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可想而知昨夜经历了何种折磨煎熬的时刻。

茯苓抬头时不经意再次撞入那双清澈又平静的鹿儿眼中。

“你眼前所看到的,和昨夜的事,都不许向春杏和五少爷透露半分,否则,我会告诉长姐是你泄露了秘密。现在,替我上药。”宋意欢道。

趴在被褥上,茯苓给她上药时,宋意欢迷迷糊糊之中,不可避免又想起昨夜的事,还有方才在宜湘阁外撞见姬陵川的一幕,两种记忆交替在她脑中浮现,让她苦不堪言。

担心春杏和宋意轩察觉,她死死咬著唇不发出一丝声响,待茯苓上完药,宋意欢已经闭着眼睛睡死过去,下唇可以见到一排清晰的齿印。

替宋意欢盖上被褥,茯苓看着宋意欢绝美的侧颜,发现这个四小姐倒是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茯苓打开门走出去,守在屋外的春杏和宋意轩立即朝她看来,茯苓清了清嗓子,“四小姐已经睡下了,有我在她身侧照看,你们无需担心。她这病是风寒所致,你们若还有医治风寒的药就给她熬上一碗,若没有,寻一坛烈酒来也行。”

风寒?春杏连忙道:“有的,我这就去熬药。”

宋意轩想进屋看看宋意欢,茯苓拦住了他:“五少爷还是莫要进去的好,当心过了病气,让四小姐平白为你担心。”

宋意轩一听会让姐姐担心,便止住了脚步。但他不曾离开,而是将小椅子搬到了宋意欢门外,坐在外头静静陪着,不哭也不闹。

待药熬好了,茯苓端著一盆热水又进了屋,关上门隔绝众人的视线,为宋意欢仔细擦拭著身子。

也不知是那药膏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春杏那碗药的缘故,如此反复几次后,宋意欢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热症总算退了。而天儿也彻底黑了下来。

宋意欢又做梦了。

她梦见了他们在侯府的小院,而小院的院子里正坐着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宋意欢的容貌随了柔姨娘,柔姨娘长得是艳如桃李,媚骨天成,但自从在定安侯府做了妾室之后,她眉目间就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宋意欢又惊又喜,叫了一声“阿娘”便扑了上去,抱紧柔姨娘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她委屈,也好想阿娘。

梦里的柔姨娘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说了多少次,莫要叫阿娘,要叫小娘。嫡母才是你的阿娘。”

宋意欢哭着摇摇头,固执道:“是你生我养我,我偏要叫你阿娘!”

柔姨娘早在生宋意轩的时候就因难产去世了,宋意欢从十三岁的时候起就再也没有了娘,侯府的嫡母对于她来说压根就不算娘亲。

哪有娘亲总是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惩罚她,不给她饭吃,任凭府里下人奚落她的呢?

柔姨娘笑笑,逗弄她:“好,就叫阿娘。阿娘的意欢怎么哭得这般伤心,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呀?”

意欢靠在柔姨娘温暖的怀中,吸了吸鼻子,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阿娘,意欢从来没有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人,意欢没有做那样的事。”

柔姨娘长叹一声,握住意欢的手,替她擦去眼泪,说:“意欢你记住,宁做平民妻,莫做贵门妾,不要步上我的后尘,永远被困在这样的一方小院里。”

柔姨娘的身子渐渐变得淡了,宋意欢一脸惊慌:“阿娘,别走,你不要离开意欢……”

可不论她怎么挽留,怎么哭泣,那道身影终究还是像尘沙一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轰隆——”

天上又打起了闷雷,乌云在京都上空迅速集结,不出片刻便有豆大的雨水坠落在地面,天地被雨幕连成一片。

惊涛院,姬陵川坐在书房中翻看手中的书,抬头朝窗外看去。

院中的树叶在风雨中摇晃,叶子被雨水拍打得垂落下来,但每当风雨稍稍止歇时,那叶子又再次顽强地伸向天空。莫名让他想起了昨夜在他的疾风骤雨中承受忍耐的人儿来,心中蓦地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情。

也不知道那药她用了没有?

他失神地想到。

浮舟整理手边的书册,随口一问:“爷,今夜雨这么大,您是打算宿在惊涛院,还是姝岚院?”

姬陵川回过神来,不假思索道:“惊涛院。”

他不是重欲之人,倒不用天天去姝岚院。再说了,她被他伤到了,也需得将养几日,至少……也要等到她伤好了再说。


宋意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睁开眼,入眼便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床畔,压着侧脸睡着了,而她的手指正被他握在手中。她轻轻动了动,小人儿便醒了过来,一脸惊喜看着她。

“四姐姐,你终于醒了。”

但小人儿随后又呜呜哭了起来,握着她的手不放:“四姐姐,轩儿以为连你也要抛下轩儿不管了。”

宋意欢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笑道:“怎么会呢?姐姐还要看着轩儿长大成人,成婚生子的。怎会抛下轩儿先走呢?”

她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不行。

听到里头传来的声响,春杏也一脸惊喜地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茯苓。看到宋意欢苏醒,茯苓明显松了一口气。

在春杏的服侍下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宋意欢感觉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医馆里买的药效果不错,如今她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是病了一场,身子总是使不上力气,精神也十分不济。

看了看窗外,她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春杏像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道,“小姐睡了三日,想必一定是饿极了,你等著,春杏这就去给您下一碗面!”

说完不等宋意欢回答,便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三日?!

宋意欢惊了,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就是三日。她下意识看向茯苓,问道,“这三日,大姐姐她没有派人来寻我?”

茯苓看了一眼靠在宋意欢怀中的小不点,极为隐晦地说道:“是有派人来的,但得知四小姐您病了,赵嬷嬷就回去了。不过却不是为了什么要紧事,大小姐是想请四小姐过去替她瞧瞧新买的画像。”

宋意欢恍惚想起前几日宋南歆提过要让她帮忙看账本,心下了然。

同时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三日那位世子没有提起要人侍寝,否则以她这状况,去代替长姐侍寝,必然会被那心思敏锐的世子所察觉,那她和弟弟的性命便不保了。

宋意欢吃了一碗清汤面,填饱了肚子,人也有了几分精神气,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只是因为病了一场,她的下巴显得更尖了,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惹人怜爱。

春杏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院中,随后搀扶著宋意欢躺下。好几日没能和姐姐在一起,宋意轩紧紧挨着宋意欢,缠着要听她讲故事。

茯苓看了看凑在一起的姐弟二人,想提醒宋意欢赶紧去姝岚院,又担心会让春杏和宋意轩看出什么端倪,只能抓起一把扫帚,在一旁打扫著院子里的落叶。

“四小姐,你这几日病得昏昏沉沉可不知道,外头和府里的人都在说大小姐得了一桩好姻缘呢。”春杏坐在宋意欢身边替她扇著风,与她聊起了自己打听到的八卦。

“我听亲王府里的丫鬟们,咱们的这位大姑爷素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小就不爱用婢女伺候,凡是打算靠近他的婢女,全都被他给发卖了。到了边关带兵打仗,曾有舞姬想混入他帐中伺候,那舞姬还没靠近就被他斩杀了!便是这样一个不近女色之人,据说圆房那日与大小姐缠绵到天明,对大小姐百般疼惜,可把亲王府里的那些小丫头给羡慕坏了。”

宋意欢身子不易察觉变得僵硬起来,心脏也砰砰直跳,耳畔反复回响着茯苓那一句“凡是靠近他的婢女,全都被他发卖了,试图靠近他的舞姬也被他给斩杀了。”

长姐说的没错,像他那样杀伐果决,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若得知了侍寝的人是她,定不会手下留情。

“对了,小姐那日受邀去参加了世子的接风宴,可有在宴会上见过世子?他是否如传闻那般英武强壮,一拳可以打死一头老虎?”春杏好奇地看着宋意欢。

宋意轩“哇”地一声睁大了眼:“大姐夫这么厉害吗?”

宋意欢淡淡道:“不曾见过,宴会上人太多了。”

春杏不疑有他,还想再与宋意欢说些什么,这时姝岚院那边就来了人。

赵嬷嬷看到宋意欢好端端坐在院中,阴阳怪气道:“四小姐可是个金贵人,老奴跑了三日才见到四小姐的面儿。四小姐既然已经无事,那就随老奴去见大小姐吧。”

暗叹一声,宋意欢摸了摸弟弟的头,道:“轩儿好好在屋里待着莫要乱跑,四姐姐去大姐姐那里坐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心,可好?”

宋意轩一脸不情愿:“姐姐前几日去大姐姐那里回来之后就生了病,轩儿不想姐姐去见大姐姐了。”

真正的内幕无法与弟弟详说,宋意欢只得道:“可是大姐姐有忙需要姐姐帮呀,咱们是一家人,理应帮衬才是。”

宋意轩闷头不吭声,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宋意欢轻叹一声,披上一件披风,带着茯苓朝姝岚院去了。

宋南歆这几日确实烦躁得很,宁亲王妃将那几个账本交给她之后,每日晨昏定省都会随口问她一嘴账本看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她有,她是哪里都不懂!

国子监那么多课业,她偏偏对算术这一门一窍不通,是怎么学都学不会。以至于一见到账本就脑袋发昏,就连她母亲定安侯夫人都拿她没办法。

她不能让宁亲王妃发现她不会看账本的事,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宋意欢身上,偏偏宋意欢那小蹄子病倒了,还一病就是三天,害得她只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方才去给宁亲王妃请安,宁亲王妃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还要她午后将看过的账本送到松鹤院!

不能再等了!今日就算是绑也要将宋意欢绑来!

宋南歆正急得满头是汗,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宜湘阁的门。

宋意欢病了三天,脸显得比之前又小了一圈。她步子虚浮,衣袂摆动时,整个人轻飘飘的,像那随风摇摆的杨柳,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似的。

宋南歆心中一顿,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身形,发现宋意欢只是脸瘦了些,身量没有多大变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上前抓住宋意欢的手:

“我的好妹妹,我可算等到你了!”

宋南歆将宋意欢按在椅子上,把账本推到她面前:“意欢,你之前答应过我的,现在你病好了,可以开始帮我看看这些账本了。”

自己病了三天,长姐对自己不闻不问,只关心着这些账本,宋意欢未免感到心寒。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她对长姐用处越多,长姐就越发离不开她,她才能和轩儿好好的在这宁亲王府活下去。

宋意欢垂下眼帘,提起笔,翻开账本一点一点仔细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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