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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姨庄叔结局免费阅读恰少年:从白鹿学院开始番外

千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芝山市,早上八点的街道。八月末的晨光穿过街边小摊冒出的热气,铺在路面上像是洒了一层金。“豆浆油条小笼包,煎蛋米粉来一套!”不少人吃完早餐之后,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也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萎靡不振,一天的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管是清晨六点的粥,还是半夜三点的酒,小城市的慢节奏生活总是充满了烟火气,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则充满了烟、火、气。在这条街转角处有一家水果店,卷闸门只拉开一半,店上方绿色门头用黑体写着五个大字。黄粱水果店。店里的收银台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员工,身材丰满,穿着绿色水果店工作服,留着棕色的眉上碎刘海短发,显得十分干练。女员工正在收拾桌面,用抹布擦拭扫码枪和称重台,不过三五分钟,便将凌乱的收银台整理的干净有序。...

主角:田姨庄叔   更新:2025-06-20 02: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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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田姨庄叔的其他类型小说《田姨庄叔结局免费阅读恰少年:从白鹿学院开始番外》,由网络作家“千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芝山市,早上八点的街道。八月末的晨光穿过街边小摊冒出的热气,铺在路面上像是洒了一层金。“豆浆油条小笼包,煎蛋米粉来一套!”不少人吃完早餐之后,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也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萎靡不振,一天的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管是清晨六点的粥,还是半夜三点的酒,小城市的慢节奏生活总是充满了烟火气,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则充满了烟、火、气。在这条街转角处有一家水果店,卷闸门只拉开一半,店上方绿色门头用黑体写着五个大字。黄粱水果店。店里的收银台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员工,身材丰满,穿着绿色水果店工作服,留着棕色的眉上碎刘海短发,显得十分干练。女员工正在收拾桌面,用抹布擦拭扫码枪和称重台,不过三五分钟,便将凌乱的收银台整理的干净有序。...

《田姨庄叔结局免费阅读恰少年:从白鹿学院开始番外》精彩片段


芝山市,早上八点的街道。

八月末的晨光穿过街边小摊冒出的热气,铺在路面上像是洒了一层金。

“豆浆油条小笼包,煎蛋米粉来一套!”

不少人吃完早餐之后,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也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萎靡不振,一天的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管是清晨六点的粥,还是半夜三点的酒,小城市的慢节奏生活总是充满了烟火气,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则充满了烟、火、气。

在这条街转角处有一家水果店,卷闸门只拉开一半,店上方绿色门头用黑体写着五个大字。

黄粱水果店。

店里的收银台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员工,身材丰满,穿着绿色水果店工作服,留着棕色的眉上碎刘海短发,显得十分干练。

女员工正在收拾桌面,用抹布擦拭扫码枪和称重台,不过三五分钟,便将凌乱的收银台整理的干净有序。

看着地面还有很多污渍,女员工似是有点不悦,把抹布往台面一扔,大步流星地往墙角走去,那里有一张陈旧的木椅,上面坐着一位老大爷。

老大爷七十多岁,头上已看不见什么黑发,脸上褶皱颇多,但那双眼睛却迥然有神,正低着头用手机刷着早间新闻,拿着手机的左手手背上,有一条显眼的伤疤。

女员工叉着腰,带着怒气道:“老板,这都八点多了!等下都有客人来了!”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被叫老板的老大爷抬起头讪笑道。

老大爷收起手机,起身,对着楼梯间喊道:“小样!下来拖地了!”

“哎!来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话音刚落,一位少年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人字拖,大裤衩,白背心,标准的宅男居家穿搭。

一米七五的身高,不胖不瘦,身材匀称,留着一头乌黑的短碎发,鼻梁高挺,唇色绯然,让人越看越舒服,尤其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特别引人注目。

初看,清澈干净,近看,灵动有神,细看,不得了,会觉得有些……猥琐狡黠。

少年名叫萧炀,16岁,刚刚初中毕业,熟人都叫他的外号“小样”。

下楼之后,萧炀看到女员工叉着腰又黑着脸,便咧开嘴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皓齿。

“田姨,我可没偷懒,我在二楼给小美梳毛呢。”

被称呼为田姨的女员工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萧炀,似乎对他会为自己养的布偶猫梳毛感到有些奇怪。

“赶紧拖地,准备开门了。”

“好咧!”

几分钟后,萧炀刚放好拖把,门口就来了一辆中型货车,下来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右手臂一条深蓝色的盘龙纹身,即便被短袖遮住一半,依然很是明显。

中年男子熟练地打开货门,开始往店里一箱一箱的搬水果。

萧炀见到此人,热情笑道:“庄叔,今天这么早啊!什么时候带我去纹身?”

一边说着,萧炀一边走到车厢里帮忙搬货。

庄叔轻声问道:“你想纹什么?”

萧炀用手将自己脖子上的挂饰轻轻提起。

“纹这个。”

那是一个土黄色的小葫芦,一个手指指节大小,从萧炀记事起就一直挂在他脖子上。

萧炀笑得很灿烂,“怎么样?庄叔你平常没事不也喜欢盘那些葫芦核桃吗?”

庄叔看了眼葫芦,轻轻拍了拍萧炀的后背,淡淡笑道:“你还小,等你成年了再说。”

两人走进店里,庄叔对着老大爷礼貌地问道:“老板,是先摆上还是先全部搬去冷库?”

坐在木椅的老大爷站起身来,轻声笑道:“夏天水果容易坏,搬去冷库吧,等下卖了些再来补。”

等到卸完货,庄叔和萧炀两人已经大汗淋漓,刚在冷库门口坐下,借着渗出来的丝丝冷气歇息乘凉,却听见外面老大爷开口大喊:“小样!”

萧炀连忙小跑出去。

“来了!覃爷爷!”

这就是黄粱水果店的四位成员。

老板,七十多岁的覃爷爷,老练沉稳,店和门面都是他的。

收银员,年近五十的田姨,手脚麻利,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进货员,四十出头的庄叔,踏实厚重,任劳任怨。

杂工,萧炀,老板覃爷爷收养的孩童。

奇怪的是,覃爷爷、田姨和庄叔都没有家室,四人一同住在水果店的二楼,多年下来已经把彼此当成家人。

水果店生意很不错,四人的生活忙碌且充实,时不时还一起旅游,在小县城这种地方,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覃爷爷指了指台面上摆放的水果,轻笑道:“你去看看哪些水果有问题的,哪些不新鲜了,尽快处理掉。”

萧炀比了一个OK的手势,开始在每个摆放水果的台面上认真细致地检查着。

“这个哈密瓜坏了,起褶皱了。”

“这个西瓜外表有点暗红色,里面变质了。”

“这串葡萄发白了,不能要了。”

……

看着萧炀迅速找出这么多水果的问题,且都准确无误,甚至连一些很细微的缺陷都没有遗漏,覃爷爷眼中欣慰之色愈浓,同时饱含深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水果店外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覃爷爷拍拍手,朗声道:“开工!干活!”

充实的时间过得很快,从清晨到日暮,转眼即逝。

水果店的四人,一直忙碌到了晚上八点多,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关门之后,田姨提前清点好今天的账,走上二楼给几人做好饭菜。

萧炀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田姨这手艺真是没的说,我就没见过谁能把豆腐切这么漂亮。”

田姨没有回话,给覃爷爷使了个眼色,覃爷爷放下筷子,问道:“小样,你真决定不想去上学了?”

这话一问出口,田姨和庄叔的眼睛同时看向了萧炀,似乎很关心这个事。

萧炀干了一大口饭,道:“嗯啊,九年义务教育我不都读完了吗?而且高中那日子跟坐牢一样。我就在店里帮忙,成年以后开个分店。”

覃爷爷继续劝道:“虽说现在的应试教育,的确都是填鸭式的灌输,但你起码把高中读完。”

萧炀有些不情愿,面露难色,“关键是去学校我感觉越学越笨,脑子都僵了。”

覃爷爷轻叹口气,放下碗筷,语重心长地说:“唉……你们现在的孩子呀,有学上都不想上,我小时候,好多人想上学都上不了,还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每天要走26个小时的山路……”

萧炀直接翻了个白眼,“覃爷爷,一天只有24个小时。”

覃爷爷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每天天没亮就要起床,翻好几座山,来回都是上坡路……”

“来回都是上坡,覃爷爷你是要上天吗?”

“罢了。”覃爷爷长叹口气,“你既然执意不想读书,我也不勉强了,但你要记住,人可以不上学,但不可以不读书。”

萧炀微笑道:“放心,覃爷爷,我只是不要文凭,不是不要文化。”

说完后,萧炀继续埋头干饭,没有留意到覃爷爷和田姨、庄叔三人非常隐晦的眼神交流。

……


深夜三点,万物休憩,睡梦中的萧炀正做着美梦,流着口水,突然!

嘭!

一道重物倒地的巨大声响将萧炀惊醒,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中年女人的痛呼和挣扎声。

萧炀立马睡意全无!

打开灯冲出门外,却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

只见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和黑色鸭舌帽的男子正用一根麻绳死死勒住田姨脖子,二楼客厅的柜子全被打翻,一片狼藉。

庄叔倒在血泊中,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

田姨的脸被勒得发紫,腾空的双脚因为窒息的痛苦在不断抖动,显然已经无法呼吸,萧炀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冲上前,大声吼道:“你他么放手!!”

可惜晚了一步,田姨双眼一闭,停止挣扎,没了气息。

带着鸭舌帽的男子将田姨尸体丢在地上,一脚直踢踹在萧炀胸口,萧炀在后退时也将手中花瓶扔向男子。

砰!

男子敏捷地侧身躲过,花瓶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被踢中的萧炀连退好几步,刚刚站稳,就发现男子捡起地上一块花瓶碎片飞速刺来!

尖端已经倒映在萧炀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之中!

就在这迫在眉睫之际,萧炀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竟以极快的反应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萧炀死死咬着牙,双眼充血,可毕竟他才16岁,男子的力气显然更大,锋利的刃口慢慢逼近萧炀颈部!就在这危急关头!

“小样——!”

一声惊呼响起,覃爷爷从房间冲出来一把抱住男子,两人摔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萧炀连忙上前想去帮忙,覃爷爷却奋力一推,在地上翻滚一圈来到萧炀脚下,男子则翻滚去了另一个方向。

覃爷爷迅速起身,抓着萧炀两只胳膊,大力将他推到楼梯口,扯着嗓子大喊:“小样!快跑!”

并且,在萧炀惊恐的眼神中,将门关上了。

“覃爷爷!覃爷爷!!”

萧炀不停敲打着房门,焦急万分,他清楚得很,覃爷爷已经年迈体衰,必不是男子的对手。

“跑啊——!!!”

门内再次传来覃爷爷的嘶吼,萧炀却怎么都打不开这道该死的门。

打电话报警?手机在房间里。

叫帮手?周围的邻居都在睡觉,下去打开闸门再叫人来根本来不及。

何况这种情况,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忙还不一定。

听着里面扭打的声音,萧炀心里如火烧般煎熬,双拳紧握,眉头皱在一起,内心在痛苦挣扎,经历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思虑良久,萧炀一咬牙,还是转身往楼下跑去。

萧炀会如此做,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

覃爷爷在将他推出门之前,塞了一个东西到他怀里……

萧炀打开一楼卷闸门跑到马路上,回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瞬间瞪大双眼!

透过玻璃,借着月光能清楚看见男子用两手挟持着覃爷爷。

咔擦!

颈椎被扭断的声音响起,覃爷爷头一歪,闭上了双眼。

萧炀只感觉心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强忍悲痛往远处跑去,手里紧紧攥着覃爷爷给他的东西。

……

萧炀跑远十分钟之后,黄粱水果店二楼。

覃爷爷、田姨和庄叔在地上躺着,一个黑影静静靠在窗户边的墙上。

男子竟然没有离去,反而淡淡开口:“差不多了,再不走,警察就快来了。”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地上的覃爷爷、田姨和庄叔同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田姨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麻绳,扔在地上,长吁一口气,“这绳子上的毛真硬,扎死我了。”

庄叔拔出自己胸口的匕首,匕首根本没有真的插进去,而是暗含机关,前面的尖端缩进了尾部。

摸了摸身上的血,庄叔轻笑道:“这血浆弄得真够逼真的。”

覃爷爷扭了扭脖子,看向墙边的男子,微微一笑,“手法还不错,我这颈椎看手机看多了,一直疼的很,你这一扭好像好了不少。”

随后,覃爷爷、田姨和庄叔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哈哈哈哈哈!终于送走这小王八蛋了!小庄,我那有坛酿了五年的高粱酒,等下开了陪我喝几杯,今天这个好日子,必须要好好庆祝一下!”覃爷爷突然高声笑道。

男子见覃爷爷如此欢喜,沉声问道:“这孩子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烦人?”

庄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田姨脸上也尽是喜色,稍稍整理衣服,对刚刚勒死她的男子抱怨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皮,看着是个阳光大男孩,其实一肚子坏水。”

覃爷爷渐渐收敛起笑意,正色道:“行了,收拾一下,该跟这座城市道别了。”

话音落,三人开始回房整理行李,手脚麻利的田姨最先弄好,来到客厅之后对着窗户压着嗓子喊道:“小美!”

一只猫咪突然出现在窗边,田姨看到后大惊失色!

“啊——!”

只见那只布偶猫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是紫红色,上面还有很多火龙果籽。

田姨赶紧将猫抱起,心疼不已,好好抚摸了几下。

怒上心头,田姨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可恶的小子!今天早上就是这么给小美梳毛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他,非拔了他的皮!”

男子看了眼被火龙果肉涂满全身,毛发已经风干打结的布偶猫,微微皱起了眉。

不一会儿,覃爷爷从房里走出来,眉头紧锁,面沉似水。

“我的高粱酒被开了,酒气全散,酿了五年,一口还没喝上,我已经藏的够隐秘了,这小王八蛋是怎么发现的!”

“老板,你别说藏了,我这上了锁他都能打开,而且锁还没坏。”

庄叔低着头从房内走出,手里拿着个盒子,无奈地道:“盘了七年的狮子头核桃,一直用锦盒装着,现在上面全是油渍,估计是小样吃完饭直接就上手摸了,现在完全废了。”

覃爷爷长叹一口气,看向男子,苦笑道:“现在知道了吧?小样这家伙,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害人又害畜,有点像那个什么狗来着……对,萨摩耶,微笑恶魔。”

田姨毒舌补刀:“老板,他哪里是像狗,他就是比狗还狗。”

庄叔低头望着手里两颗沾满油渍的核桃,心痛到无法言语。

男子见到此情此景,沉默片刻,轻声道:“性子的确有些顽劣。”


覃爷爷、田姨和庄叔相视一笑,无奈摇头,朝楼下走去,男子跟在最后面。

到了一楼之后,田姨忽然开口:“等下,柜台里还有钱呢,别送人了。”

田姨走向柜台打开收银的抽屉,忽然表情定格,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会空了?!”

覃爷爷眉眼一挑,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呵,看来……我们不用走了。”

庄叔不解,“老板,为什么这么说?”

覃爷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偏头看向男子,淡淡问道:“你可知晓?”

男子思索片刻后,低声道:“是萧炀拿走的,在那种亲人和自己生命都受到威胁地紧急情况下,再爱钱的人也不可能还有心思打开抽屉拿那些钱,只能说明我们演的这场戏……被他看穿了。”

田姨和庄叔心中一惊。

这小子……有这么聪明?

男子继续说道:“从冲出卧室门一直到被覃老板推出楼梯口的门外,这段时间我能肯定他不是装的,应该是站在门外犹豫那时候想到了什么,所以他才迅速转身离去。

“他会去拿那些零钱,说明他在尽可能搜集对他有用的东西,决定要离开这里,而他也知道了你们其实没有死,所以他不会报警,你们便不再需要换个地方生活来避开他,覃老板说不用走了,原因便在此。”

男子说到这便停住了,也未摘下墨镜、帽子和口罩。

覃爷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觉得我们合伙骗了一个孩子,心有愧疚?”

男子语气平静地道:“若有愧疚,便不会前来,只是想到那孩子站在门外时的心理状态,有些心疼。”

田姨轻咬下唇,庄叔神色黯淡地低下头,双眉皱起。

是呀……被最亲的人以死相骗,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况且……萧炀还是个孤儿,这相当于夺走了他的所有,而夺走这一切的人竟然就是他的所有,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

覃爷爷收敛起笑意,脸上不见喜悲,目光渐渐深远,缓缓道:“放心,小样没有那么玻璃心,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同样,他也很了解我,他会想明白,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如此欺他。

“那小王八蛋呀,顶多骂我们几句就没事了。而且……这一天迟早要来,我们这么做,不仅是为了送他走,也是为了让他断了念想,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说到这,覃爷爷嘴角微弯,看向男子,浅笑发问:“观人于临难,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男子微微低头,轻声道:“观人于临难,还要观人于忽略,观人于酒后,观人于临财临色,《庄子》识人,更有九法,我与其接触尚少,不敢妄言。”

覃爷爷眼神微凝,正色道:“能看出多少说多少。”

男子没有立刻回话,似是在思考,片刻后,不急不缓地道:“其一,危机之下能冷静思考,临大事有静气。其二,迅速洞察到我们是在演戏,观察入微,思维敏捷。其三,性情顽劣独立,却善于伪装,知进退,善藏锋。

“其四,对于自己的判断坚定不移,否则但凡心里有一丝疑惑我们是不是真的在演戏,他也会选择报警或者求救,而不是就此离去,心志如此之坚,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一点。综上,天赋不凡,是可造之材。”

覃爷爷缓缓点头,再次发问:“如此高的评价,没有缺点?”

男子想了想,说出四个字:“年轻,着相。”

覃爷爷心中微惊,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随后伸出一只手至男子身前,语重心长地道:“东西我已经给他了,后面……就辛苦你了。”

男子也伸出手和覃爷爷紧紧握在一起,坚定且郑重地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请你放心。”

说完,男子转身离去,步子迈得很稳,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

凌晨四点,芝山市郊外一条小路上。

萧炀含泪拿走柜台的钱之后,独自一人不慌不忙,优哉游哉地走着。

走到路边一处长椅旁,萧炀一屁股坐下,重重叹了口气,自语道:“唉——!亏我还好心给小美梳毛,帮忙盘核桃,时不时看看酒酿得怎么样,竟然宁愿假死也要逼我走……太过分了!”

萧炀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上方的路灯,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反思。

在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十多分钟后,他从口袋中拿出覃爷爷塞给他的东西,举在头上看了一眼。

是一封信。

萧炀自嘲地感叹:“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就只能举信对路灯,像个大傻楞……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让覃爷爷都这样骗我。”

说罢,萧炀坐直身子,观察起这封信,纯白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拆开后里面是一张硬质卡片,背面也是纯白色,中间印了一朵精美的梅花图案。

正面则是一句话。

“华胥中学,十三班。”

萧炀将卡片左翻右翻,又看了信封里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就没了?我靠,还是要我去上学!”

心中对上学极其抗拒的萧炀,很是不爽,想掏出手机查查华胥中学在哪里,却发现手机根本没拿,更是烦躁。

举起手中卡片便想揉成一团扔出去,可刚举起来,又放下了。

萧炀死死盯着那个梅花图案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放进口袋,起身离去。

……

上午十点,华胥中学校门口。

此时还在暑假期间,校内校外都没什么人,门口的小摊小贩也都没来,显得有些冷清,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所私立中学大门旁的招生办公室。

萧炀推开招生办的大门,里面有许多家长带着学生正在咨询,见到萧炀这个适龄少年,一名青年女教师主动迎了上来。

“你好,同学,请问是来报名就读吗?”

萧炀笑呵呵道:“是的,我刚刚初中毕业,想报读你们学校。”

这名女教师心中一喜,侧身笑道:“来,这边坐着聊。”

两人就坐后,女教师将一本校园宣传手册递给萧炀,问道:“你家长呢?”

萧炀一边低头翻看那本手册,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都死光了。”

女教师瞬间呆住,“那……一个监护人都没有吗?”

萧炀依然没有抬头,还是翻阅着手册,轻声反问:“没有监护人不能报名吗?”

女教师见到萧炀成熟的让人心疼,眼里闪过一丝同情,柔声道:“你还未成年,如果没有监护人,需要去派出所办理一个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才能报名。你……中考成绩多少?”

“732。”萧炀淡淡的一句话把女教师吓了一跳。

芝山市中考满分是750分,732已经是学霸中的学霸。

女教师心中有些起疑,分数在网上可以实名查询,撒谎没有意义,这么高的分数,还是个孤儿?

并且,按道理这样的高分,公办高中都抢着要,那里也会有更好的教学环境和升学途径,而华胥中学只是一所私立高中,这孩子为什么会来?今天捡到宝了?


女老师笑得更灿烂了些,“你分数这么高,可以报我们学校最好的一个班,火箭班……”

“那个……蒋老师。”萧炀看完宣传手册,出声打断了这位女教师的话。

女教师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蒋?”

“那上面写了。”萧炀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继续道:“我有个疑问,刚刚看你们的招生计划,这一届只准备招十二个班?”

女教师似乎对萧炀的观察力有些惊讶,不过成绩这么好的孩子,有些过人之处也正常,于是点点头,道:“是的,刚刚我跟你说的火箭班也就是一班。”

萧炀将手册放在桌上,撇了撇嘴,继续发问:“额……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可以再开个十三班?”

女教师愈发觉得眼前这孩子有些奇怪,微微皱眉。

“学校床位有限,而且基本已经招满,不会再开班了。”

萧炀挠挠头,似乎有些为难。

“可是我只想报读十三班。”

女教师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可想到许多成绩异常优异的学生,性子都有些怪异,便还是耐心解释道:“同学,学校的招生计划是根据上一年毕业……”

“我只想报十三班。”

“同学,招生计划一经批准是不能随意……”

“我只报十三班。”

“同学,你先听我说……”

“十三班。”

女教师呼吸声明显加重,心中强忍怒意,尽量语气平静地道:“你稍等,我去请示一下领导。”

“小蒋,等等。”女教师刚想起身离去,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从旁边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

女教师见到此人,连忙恭敬地道:“余教授!”

被称作余教授的男子微笑道:“你先去接待其他家长,我跟这孩子聊聊。”

女教师目光中似有些疑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

待女教师走远后,余教授看着萧炀说道:“你要报十三班是吧?”

萧炀点了点头,“是。”

余教授咧嘴一笑,“跟我来。”

萧炀觉得他笑得有些猥琐,但还是起身跟在他后面离开了招生办公室。

余教授领着萧炀来到一栋建筑二楼的一个房间外,推开门,转身笑道:“请进。”

萧炀一进门便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这是一个会议室,中间摆了一张大型的椭圆桌和十余张座椅。

“坐吧。”余教授示意萧炀坐他对面。

萧炀拉开椅子坐下,余教授从包里拿出一张表格和一支黑色签字笔递了过去。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这是招生报名表,你先填一下。”

说完,余教授就离开了会议室。

萧炀接过表格和笔的一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表面还是正色道:“好的。”

……

足足半个小时后,余教授才再次推门进来,坐在萧炀对面,微笑道:“填好了吗?”

萧炀笑的弧度很大,将表格递过去。

“填好了。”

余教授接过表格一看,眼神一变。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空白的?”

萧炀面色平静,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淡淡道:“你根本就不是去处理事情,而是一直在监控室看着我吧?”

余教授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萧炀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嘴角扬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我不仅知道你一直在看我,我还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余教授双眼大睁,震惊不已!

“你怎么会知道!”

萧炀将两手搭在桌面上,缓缓道:“刚才的招生宣传册,第三页的一张合照上就有你的照片,你是暑假从外地过来给这所学校老师培训的专家教授,根本无权插手这个学校的招生。

“刚才你说要跟我聊一聊的时候,那名蒋老师的眼神就明显有疑惑,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填这个招生报名表也没用。”

余教授噌的一下站起来,紧紧皱眉,沉声问道:“就算我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又凭什么说我一直在监控室里看你?”

萧炀双眼微眯,缓缓起身。

“因为……你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杀手!”

说完后,萧炀死死盯着余教授的脸,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和微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可听到萧炀这句话,余教授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变得有些漠然。

“既然你连这都看了出来,那还不逃或者报警?还跟着我来这里?”

萧炀撇了撇嘴,道:“少来了,我拿了收银机里的钱,覃爷爷肯定知道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就别装了。”

余教授面无表情,就这么和萧炀隔着椭圆桌眼神对视,良久,他微微一笑,摘下黑框眼镜和脸上的假面皮。

原本一个五十多岁,有些秃顶的大爷,此刻已然变成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叔,头发茂密,五官板正,脸型微方,眼神中的猥琐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邃与平静。

大叔伸出一只手,缓缓笑道:“你好,萧炀同学,初次见面,我姓孟,你可以叫我孟老师。”

卸掉伪装之后,大叔的声音都变了,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咬字清晰,并不浑厚却十分抓人耳朵,听起来如酒酿般香醇,又如春风拂过,让人内心平和。

从凶狠的杀手到骗人的猥琐教授,再到现在的温和大叔,三重身份的转变让萧炀一时间有点发懵,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握了握,眼中微微带着茫然。

“你……你好。”

握完手后,萧炀清晰地从这位孟老师身上感受到一股儒气,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文质彬彬,谦逊温和的感觉,让萧炀对这位大叔原本的印象改观不少。

孟老师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萧炀面前,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缓缓坐下。

“既已如此,那便好好聊聊吧,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身份,又是如何发现我们昨晚是在演戏的?”

萧炀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搭在桌上,懒洋洋地道:“你问我,那我也可以问你吧?你既然不是什么余教授,又自称老师,那你到底是什么学校的老师?你和覃爷爷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覃爷爷要让我来这里找一个不存在的十三班?”

孟老师微微点头,“当然可以问,那我们就轮流回答,你先。”

萧炀不乐意地道:“凭什么!是我先看穿你的!”

孟老师轻笑道:“我是长辈,你是晚辈,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先发问,你后发问,于礼于情,都应你先作答。”

萧炀站起身来,表情十分不爽。

“爱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孟老师扬了扬手,“请便。”

萧炀没有迈腿,紧紧皱着眉,思索再三,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十分不情愿却还是开了口。

“月牙。昨晚你带了帽子、墨镜和口罩,手上却没有任何遮挡,你在拿花瓶碎片刺我,被我抓住手腕的时候,我就记下了你右手指甲上月牙的分布情况。刚才你递纸和笔给我,我就发现你月牙的数量和大小跟昨晚那人一模一样。”


孟老师眼中微动,似乎没想到在那样紧急危险的情况下,萧炀还能记下月牙这种细微特征,还如此精准。

孟老师抬手看了看自己右手五个指甲上的月牙,轻笑道:“看来昨晚应该带个手套。”

“喂,到你了!”萧炀催促道。

孟老师不急不缓地道:“稍安勿躁,我这就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是白鹿学院的老师,你口袋里那张印有梅花图案的卡片,就是我们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白鹿学院?”萧炀皱眉,面露疑惑,“那是什么学校?跟这华胥中学什么关系?”

孟老师淡淡笑道:“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

萧炀双眼大睁,“靠!你这就回答完了?你这不是玩赖吗!”

孟老师坐得笔直,两手交叉搭在桌面,缓缓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是什么学校的老师,而不是学校的介绍,这本身就是两个问题。”

萧炀深呼吸了一口,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心中对这名孟老师的评价一下拔高许多。

从孟老师露出真面目以来,萧炀就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主动权,处处在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感觉让萧炀很是不爽,可却又找不到争辩的角度,人家说得确实有道理,只能继续开口回答。

“你第二个问题是,我昨晚怎么看出来的是吧?”

孟老师点点头,“没错。”

萧炀狡黠一笑,“我用眼睛看出来的,好了,我回答完了,到你了。”

孟老师面无表情,轻声道:“你若不想好好聊天,那就到此结束,将你口袋中的录取通知书给我,自行离去便是,反正你也不想上学,是去是留是你的自由。”

萧炀气得牙痒痒。

的确,萧炀现在的好奇心已经在熊熊燃烧,而孟老师却一副完全无所谓,胸有成竹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萧炀可不想灰溜溜地跑回黄粱水果店,若是没有这孟老师,他倒真的无所谓,出去打个零工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可是那什么十三班……白鹿学院……神秘的身份,他真的好想知道啊!

这孟老师真难搞!油盐不进……从小到大都是我拿捏别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别人拿捏了,啊——!可恶!!谜语人都给爷死!!!

在心中幽幽轻叹,萧炀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低声道:“你们昨晚那场戏,太多漏洞了,庄叔在我冲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倒在地上,而他晚上从不起夜,如果是被人在睡梦中杀害,尸体应该是在床上,而不是在客厅里。

“连勒死田姨造成的声响都把我惊醒了,如果庄叔是在客厅里搏斗被杀害,他那么牛高马大,动静只会更大。庄叔性子内敛含蓄,估计是他自己说不擅长演戏,所以选择开局就先死了。

“还有覃爷爷,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我都被惊醒,他怎么会晚出来那么久?还有你……”

听到萧炀说到自己,孟老师嘴角微扬,似乎很有兴致。

“昨晚你踢了我一脚,我的胸口却并不怎么痛,在学校跟隔壁班同学打架,他们踢中我都要痛的多,就算人在极端情绪下会降低痛感,你一个成年人势大力沉的一脚也绝不止那种程度,是你控制好力度,刚好把我踢到墙上,又不想伤了我,否则肋骨都有可能断。

“还有你躲过我扔出去的花瓶之后,庄叔就躺在你脚边,你完全可以拔出他心脏上的匕首来刺我,而你却舍近求远去捡了身后地上的碎片,不仅不方便发力,也容易割伤你自己的手。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不去拔,而是不能拔,那匕首一定是伸缩的。

“你最后在二楼还故意让我看到你扭断覃爷爷脖子,可走到窗边明明会增加暴露风险,你就是想要让我看到覃爷爷是真的被你弄死了,反而有些不合逻辑。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了,那么就只能是演戏。”

孟老师认真听着,时不时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听到萧炀说着说着停下来,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高兴,沉声开口。

“的确是我们低估了你,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无实据。至亲安危,你若只是因为这几点,绝不会就这么离去,而是带着疑问去报警求救,所以……别再装着一副认栽的可怜模样,说一半留一半,藏在心里不全盘托出,若藏到我失去兴趣,就没有价值了。”

萧炀心中大惊!

这……这人好老练!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心思被看穿,萧炀脸上一红,显得有些尴尬。

“额……证据当然有,第一个就是小美,动物有时对情绪比人更敏感,平常田姨就是不小心磕磕碰碰喊一声,小美都会立马出现,昨晚生死危机,小美却不见踪影,要么是田姨提前把它支走了,要么就是田姨根本就没有危险。

“而我昨天早上给小美梳毛的时候,那个……顺便给它染了个色,田姨要是提前见到过小美,一定会揍我的,可是她一整天都没找我,就只能说明昨晚田姨不是真的遇险。

“第二个……也是我彻底确定你们是在演戏的原因。人在恐惧和害怕的时候,瞳孔是会放大的,十二岁那年,我在马路上和朋友打闹差点被车撞,是覃爷爷冲过来将我推开才逃过一劫,我清楚记得,那时覃爷爷的瞳孔明显放大。

“而昨晚,他在将我推出门外和关上门的时候,瞳孔没有丝毫变化,表情能够演,但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你昨晚帮助覃爷爷他们一起演戏骗我,现在又出现在这里,说明覃爷爷是将我托付给了你,我们俩并不熟,你要想迅速地了解我,那么在暗中观察就是最有效、最准确、最真实的方法,你躲在摄像头后面,或许是为了检验我的……耐心?”

孟老师听到这,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看向萧炀的眼神渐渐深邃,称赞道:“不得不说,你的确聪明。”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如此多的事,还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孟老师发自内心地夸赞了萧炀一句。

萧炀也觉得自己聪明,可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也不会看不起那些不如他聪明的人,这是真正的谦虚。

“我要是聪明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问你了,快说快说。”萧炀语气急促地道。

孟老师这次回答地很快,“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你的覃爷爷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们俩是……朋友。”

萧炀目瞪口呆,不停喘着粗气,伸出食指指着孟老师不停发抖。

“我……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孟老师脸上不见丝毫惭愧之色,淡淡道:“这就是我的回答,也是你这个问题完整的答案。”

萧炀双手握拳,气愤地不停快速敲击桌面。

“啊——!!你就不能对我真诚一点吗?我不管,你重新回答!”

孟老师轻叹口气,无奈道:“行吧。”

萧炀心中一喜,没想到还真答应了,连忙坐直身体,聚精会神。

孟老师神情渐渐变严肃,语气十分郑重。

“我和你覃爷爷……是真诚的朋友。”


萧炀感觉胸口被人捶了一记闷拳,气得肺疼。

“你这样欺负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好意思吗!”

孟老师嘴角挂着浅笑,明明笑得很和蔼,在萧炀眼中却觉得他笑得很拽。

“明明是我们两人轮流回答,何来欺负一说?”

萧炀接受了自己被秀的事实,几次调整呼吸之后,问道:“那我第三个问题呢?为什么覃爷爷要让我来找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十三班?”

孟老师挑了挑眉,好像有些讶异地道:“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可我的两个问题已经问完了,似乎没有义务回答你。”

闻言,萧炀表情定格了一瞬,没有再出现任何外放的情绪表现,而是眼神微凝,抿着嘴,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

若是覃爷爷在此,会知道这是萧炀动真格的表现,也是萧炀最冷静的时候。

萧炀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印有梅花图案的卡片,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接着把头低了低,声音也不再清亮高亢,而是压着嗓子,眼神锐利地看向孟老师。

“不清不楚的地方,我不去。”

孟老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盯着萧炀那双大眼睛一直看着,似乎是被眼神里的倔强打动了,孟老师淡淡道:“那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完后,我就回答你第三个问题,而且一定详尽,如何?”

萧炀将卡片收回口袋,摊了摊手,“你问吧。”

孟老师再次将双手交叉搭在桌上,眼神变柔和了些,轻声发问:“他们一起演戏扮死逼你走,你有恨他们吗?”

萧炀把头偏向一边,斜着眼瞥向孟老师,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慵懒地道:“人都死了,恨他们干嘛,大不了每年清明不烧纸给他们。”

孟老师微微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他知道萧炀很聪明,覃爷爷三人假死之用意,就是要让萧炀没有牵挂和后顾之忧。

刚才这回答,其实表明萧炀已经知道了这点,心里把覃爷爷三人当成真死了。

可言语之中用轻佻玩笑语气掩饰的失落,还是被孟老师捕捉到了。

或许谈不上恨,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疑问和责怪。

不过只是责怪这种程度,孟老师心里反而放轻松不少,淡淡笑道:“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很快你就会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

萧炀端起孟老师倒给他的那杯水放在嘴边,轻声道:“或许吧。”

说完后,喝了一大口。

孟老师眼神有些复杂,沉默少顷,语重心长地开口:“萧炀,我知道你不想去学校,是因为你觉得目前的高中教育模式有问题,我也相信这是你自己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决定,可我要跟你说的是……

“去学校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知道该怎样学习;不只是为了去解书上的题,而是为了去解生活中的题;不只是为了背公式,背概念,而是为了更准确,更全面地认识这个世界。

“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教师之为教,不在全盘授予,而在相机诱导。

“你想直接踏入社会去成长,有这份决心和勇气,值得欣赏,我也相信你在社会上独立生活可以得心应手,可学校和社会的不同是,学校是是先学习,再考验,而社会……是先给你考验,再让你从考验中学东西。也许成长的速度会更快,但成长的方向却不一定对。

“社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入,学校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上学的。你覃爷爷他们三人将你培养的如此优秀,费了不少心思,切勿辜负了你自己,也莫辜负了他们。你的确聪明,可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尤其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你想这么早就进社会,在我回答你第三个问题之前,我就先断了你这念想。”

说罢,孟老师站起身,在萧炀疑惑的眼神注视中,绕过椭圆桌缓缓走到他身边,双眼微眯,语气阴沉。

“比如……我就不会随便喝陌生人在陌生地方倒的水。”

话音刚落,萧炀双眼大睁!

想站起身来却双眼一闭,似脱力一般倒在了座位上。

孟老师看着晕过去的萧炀,轻声感慨道:“你倒没有自以为是,只是你见识的还太少,你所见到过的阴暗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你所见到过的善良也只是太仓稊米,等你再经历些风浪,再看多些是非善恶,多体验些爱恨情仇和悲观离合,自然就能实现从学校到社会的跨越。”

孟老师伸出手朝着半边脸趴在桌上的萧炀抓去,突然!

“噗——!”

萧炀猛地睁开双眼!抬头从口中朝着孟老师脸部喷出一大口水!

接着顺手抄起桌上的签字笔,用尖端刺向孟老师的胸口!

可孟老师淡定自若地笑了笑,双手五指闭拢放在面前挡住萧炀喷出的水,合掌成拳不偏不倚正好抓住萧炀刺来的笔尖!

萧炀目瞪口呆!

“你……你知道我是装晕?!”

孟老师抬起右手,轻拍了下萧炀死死攥住签字笔的手背,轻声开口,音量不大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强硬。

“放手。”

萧炀松开手,擦了擦嘴,目光中有些警惕,但不多,毕竟是覃爷爷委托之人,不会真的加害自己。

就算刚才孟老师不用手抓住,那只黑色签字笔也只会停在他胸前,不会真的刺下去。

孟老师将笔放好,缓缓道:“从我们坐下聊天开始,我就在用言语激你,挑起你的情绪,让你尽可能多说话,等你真的心情烦闷之时,自然会想要喝水。

“那杯水里有细小的白色粉末,以你的性子和目力,定会觉得我在水里动了手脚,所以你不会真的喝,而是含在嘴里,还在喝水时咽喉刻意动了下,是想让我以为你已经咽了下去。

“不过你不知道的是……那杯水里根本就没有迷药,是干净的,那些白色粉末只不过是中药白芷散。

“君子之教,喻也。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眼见未必为实,不是你认为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

萧炀冷汗都快下来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忌惮这个孟老师,觉得这个人很老练,那么现在,萧炀则是惊叹和佩服。

丫的这批……好阴啊!

想是这么想,说肯定不能这么说。

萧炀吁了口气,“呼!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弄晕嘎我腰子。”

孟老师眼神逐渐深邃,神秘一笑。

“我只说给你上课,没说不弄晕你,要不然你觉得……这办公室里为什么会有檀香味?”

萧炀心中一震!恍然想起刚进这会议室就闻到的那股淡淡檀香味!

他一直以为这是用来除味的熏香一类的东西,就没有多想,经孟老师这么一说才察觉到,这房里根本没有任何香薰设备的痕迹,聊了这么久,味道却一直没散也没淡。

没时间想更多,萧炀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双眼发黑,倒在地上,临闭眼前,只看到孟老师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萧炀晕倒后,孟老师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来,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幽幽感慨道:“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多好的一块璞玉。只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萧炀……”

孟老师伸手从萧炀口袋里掏出那张印有梅花图案的硬质卡片,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欢迎加入,白鹿学院。”


似是感受到强光带来的微微刺痛感,萧炀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时间赶紧摸了摸自己腰间!

还好……没有疤,腰子还在。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纯白色房间,十平米大小,墙壁、天花板、门、桌子、椅子全是白色的,就连窗户也刷满白色的漆。

站起身来,萧炀活动了下身体,发现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有句话。

“同学你好,这里是白鹿学院,如没有听到老师的声音指示,请在屋内耐心等待。”

萧炀看完这句话紧接着就转身去尝试开门,发现门是锁着的,窗户也是。

他眉头微皱,目露思索之色,片刻后,没有去坐桌前的椅子,就这么盘腿席地而坐,认真打量起周围。

在萧炀不知道的某个硕大空间里,纵横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上千个屏幕,每个约常见的电脑显示器大小,屏幕画面是清一色的纯白房间。

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少年或少女在昏睡着。

在这上千个屏幕前方几十米远的平台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的正是之前弄晕萧炀的孟老师,矮的则站在孟老师侧后方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身形苗条,长发披肩。

两个身影都一动未动,注视前方,忽然,孟老师眼神微变,轻声道:“有人醒了。”

后方身影中缓缓传出一个少女音,清冷却很动听。

“太多了,我找不到。”

孟老师抬手指向右上方,上千个屏幕之中,只有一个房间里的人苏醒了在活动。

正是萧炀。

阴影中的身影往前迈了一小步,露出半个身子,还是看不清脸庞。

只看到身穿淡蓝色短袖和牛仔裤,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般铺在脑后,颈处肤若凝脂,一双玉手冰肌玉骨,交叉置于胸前,未曾露面,却能感受到那脱尘绝俗般的不凡气质。

少女手里有个平板电脑模样的仪器,输入一串号码后,切换到孟老师所指房间的画面,屏幕上顿时出现已经苏醒,正盘腿而坐的萧炀。

孟老师嘴角微扬,眼中难掩惊喜之色。

“是他呀……竟然比学院历史上最快苏醒的记录还早了不少,看来天冲魄异常强大,未必弱于你。”

说完后,一直没有听到少女的回话,孟老师略感奇怪,“嗯?”

随即转身往后看去。

少女连忙扭过头,似是在避开孟老师的视线,声音微微颤抖。

“那……说明人才辈出,是学院的福分。”

孟老师盯着少女看了一会,眼中疑惑之色愈浓,片刻后展眼舒眉,浅笑道:“怎么?看他生得俊朗?可别被外表骗了,这孩子不太老实。”

少女声音很快恢复平静:“不是,只是他苏醒后表现十分冷静,便想看看他有何不同,听老师刚才所说,对他印象很深?”

孟老师微微点头,赞赏道:“这一届中,我印象深刻的有五个,他是其中一个,叫萧炀,另外四个我点给你,你可着重留意。”

说完,孟老师指了指左上方一个屏幕,画面里躺着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的少年。

五官极其精致,很有立体感,轮廓分明,剑眉星目,薄唇紧闭,皮肤光洁白皙,竟是比萧炀还要英俊几分。

“这位叫陆行简,除了长相,他还有许多令人惊艳的地方。”

少女看了眼这位气质出众的陆行简,跟萧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陆行简面如冠玉,似雕塑般无可挑剔,初看惊艳,却给人一种淡淡的距离感。

萧炀眉清目秀,开朗阳光,初见并不如何亮眼,时间稍长便越觉舒服,和善亲切。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孟老师接着指向上千个屏幕靠近中间的位置,道:“这位,孔熠天,心有猛虎,却能细嗅蔷薇,是位有志之士,染了头发,比较好认。”

少女再次切换房间,屏幕里叫孔熠天的少年身穿大红色名牌运动套装,一看就价格不菲,身形高大,小麦色皮肤,一头亚麻黄色碎发,眉毛浓黑,微向上扬起,气宇轩昂,有种霸气威武之感。

随后孟老师又指向第四个屏幕。

“沈漠,苦难中恪守本心,坚韧不拔,十分难得。”

对比前三位颜值都很高的少年,沈漠的外表就很一般了,身材不算高大,勉强是这个年纪的平均身高,古铜色皮肤,穿着有些褶皱的灰色T恤和平价牛仔裤,五官都不出彩,鼻翼较厚,左眉上方有一颗痣。

最后,孟老师指向右下方一个屏幕。

“李鱼,很有趣的一位少年。”

名叫李鱼的少年身材瘦小,乌黑顺滑的头发似个锅盖般罩在头顶,天庭饱满,皮肤白里透红,五官比较小巧,透着稚气,看起来很可爱,像个萌正太。

有趣?

少女听着这个别样的评价,心有好奇,却未发问,只是暗暗记下五个屏幕的位置。

萧炀醒后就一直盘腿而坐,足足五分钟后,才开始有人陆续醒来。

果然,萧炀之后最快苏醒的就是陆行简和孔熠天,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可少女却留意到,是陆行简先睁眼,只是他睁眼后躺在地上观察了一会才起身,而孔熠天一睁眼就立刻站了起来。

十几秒后,沈漠也站了起来,李鱼却迟迟未见动静,直到有几十个人都苏醒后,李鱼才晃悠悠坐直身体,眼神中带着迷茫。

苏醒之后,一部分人在四处观望,谨小慎微,一部分人赶紧掏出手机,发现根本没有网络,少部分人大声吼叫,捶门跺地。

孟老师介绍完五个人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一千多个屏幕,任其喧闹。

十几分钟后,最后一个人醒来,孟老师才按下面前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一千多屏幕右下方同时亮起一个小小的绿灯。

接着孟老师迈步走到一个麦克风前,用他那略低沉且极具磁性的声音开口说话。

“各位,稍安勿躁,请先听我说,我是你们昏迷前见到的孟老师。”

孟老师话音一起,一千多屏幕里的少年少女都安静了下来。

见状,孟老师接着道:“首先跟各位说声抱歉,将各位弄晕之后,带来这样一个陌生之地,恐有惊扰,不过请各位放心,绝没有丝毫恶意,否则你们昏睡的这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

“现在,请各位认真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无头晕、恶心、呼吸困难等不适症状,若有的话,请高举双手摇晃。”

说完后,孟老师仔细观察着一千多屏幕的情况,只有一人在原地高跳,摇晃着双手。

还是萧炀。

孟老师轻笑摇头,按下另一个按钮,刹那间一千多小绿灯都灭了,只有萧炀的绿灯亮着。

“萧炀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萧炀面容平静,语气平淡,“我想拉屎。”

“噗——!”在后面一直观看的少女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孟老师回复得很快,也很直接。

“就地解决,要么忍着。”

说完后松开按钮,一千多绿灯又同时亮起,接着又有几人摇晃双手,孟老师一一耐心询问,所幸都无大碍。

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再有情况,孟老师双眼微凝,语气郑重了些,道:“既然身体都无恙,那么我在此代表白鹿学院,欢迎各位正值青春的适龄学子到来。我们白鹿学院,是一所正规学校,只不过有些特殊,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将是一场入学测试。”


听到入学测试,一千多屏幕里开始有低声自语传出。

“这里就是白鹿学院了?”

“还有入学测试?有没有搞错,这么神秘?”

“丫老子不会进了什么传销组织吧?”

人在独处时,通常只有两种人会自言自语,一种极其外向,一种极其内向。

此时任何一个人说的话,孟老师都听了进去,也就对这个人有了更多的认知。

每个人的语言、行为、习惯等特征都会表达出这个人的一些信息,尤其是细节,能够反映出很多事情,只是平常很少有人能捕捉到。

孟老师稍稍提高音量,语气轻松了些。

“各位不用一听到测试就紧张,可以把它当成一场没有任何危险的游戏,但若是想赢得这场游戏,那么还是要打起精神,认真对待。同时为了保证测试公平性,会全程屏蔽电子信号,大家有任何问题,可以高举双手摇晃。

“我知道各位心中都还有很多疑惑,想要弄清楚的话,就请先去专心完成这个测试吧,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必担心,我会在终点静候。接下来,我宣布白鹿学院庚子届新生入学测试,正式开始!”

孟老师说完后,往后退了几步,搬了两张椅子来,微笑道:“坐下好好欣赏吧,每一年的入学测试,都很有意思。”

少女等孟老师入座后再坐下,恭敬问道:“两个月的暑假,您如何能找到这么多人?”

孟老师两手放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离开过屏幕。

“我一个人当然找不过来,每年学校都有几十名老师一起去找,只有一名负责招,今年刚好轮到我。其他老师在找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妥当,在学生们心里建立起对学院的初始信任,他们刚才才能安心听我讲这么多,否则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被迷晕后带到一个陌生地方,估计吓得不轻,哪还有心思测试。”

少女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

在宣布测试开始后,萧炀看到房间内纯白色桌面上裂开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张A4纸和一只黑色签字笔,纸上印着一句话。

“请写出A4纸的十种作用,写完后将纸笔放回卡槽内。”

萧炀不假思索,提笔就开始写,不到一分钟就写完了,将纸笔放回后,桌面又恢复如初。

咔——!

门锁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萧炀走上前,扭动把手,推开门进入到下一个房间。

……

黑暗的监控室内,少女轻声发问:“老师,这入学测试都是我们学院老师自己出的题吗?”

孟老师正色答道:“非也,像这测试的第一关就是五道口职业技术学校的一道自主招生面试题,目的是检验学生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看起来简单,但想又快又无重复的答完,并没有那么容易。”

孟老师在操控台上按了两个按钮,有几张已经提交的答卷就以投影方式呈现在两人面前。

“打印、复印、写字、画画……”

“写、画、折纸、剪纸……”

“书写、绘画、草稿……”

孟老师不急不缓翻着页,每一张停留时间都差不多,同时解释给给身后的少女听。

“你可以看到,大部分写的都是一些常规作用,严格来说,写和画是同一种作用,打印和复印也是,受灌输式教育久了,思维就容易受到禁锢,应该要写出些创造性和实用性强的作用。”

在翻到其中一张答卷时,孟老师目光停留的时间较久。

“漏斗、喇叭、遮阳……”

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孟老师轻声道:“这就是一份比较优质的答卷,实用性强,是孔熠天的。”

又翻了几十张,翻到了另一份。

“擦桌子、纸烟、开酒瓶……杀人……”

孟老师眼神微变,“崭新的A4纸边缘锋利,的确可以割破血管,这是沈漠的。”

接着没翻几张,孟老师便眉眼一挑,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连内容都没来得及看。

“这字如何?”

少女瞧了一眼,赞道:“工整大方,线条流畅,颇具大家之风,能用硬笔写成这样,的确是一手好楷体字。”

孟老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面试时见过,这是陆行简的笔迹。”

说完后,两人才继续看陆行简答卷上的内容。

“测量、扇风、撕碎减压……”

孟老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笑道:“标准A4纸的尺寸是297x210mm,定距测量确实可行,只是这撕碎减压……着实有些和他气质不搭了,哈哈哈。”

少女能明显感觉出来,孟老师十分喜欢陆行简。

接着孟老师又特地调出李鱼的答卷来看了下,倒并无什么亮眼答案,全都是些A4纸的常规作用,答题时间也不算快。

不过孟老师眼里没有丝毫失望之色,只是继续往下滑。

因为提交得很早,差不多翻到头才出现萧炀的答卷。

孟老师看清内容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擦屁股、吃、烧、垫桌脚、塞门缝……”

少女轻笑道:“他好像真的很急。”

孟老师略含深意地摇了摇头,“他精明的很,他的字虽然形体略糙,但尚有章法,每一撇一捺看似圆滑,实则都藏着笔锋,果真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翻答卷的过程中,也出现过很多有意思的答案,比如有人写玩笔仙,也有人写测腰围,孟老师都记下了姓名。

有些学生将答卷塞进去,由于答案有重复或者没写够十种,桌面会将答卷退回,上面留下一句话:“答案不完整,请重新作答后再塞入卡槽。”

这第一题相对容易,最晚的一名学生,花了七八分钟也进入到了第二关。

第二关又是一模一样的白色房间,只是桌子从墙边变到了房间正中。

桌上左右各摆了一个小平台,中间是一缸清水,缸的高度和两侧小平台平齐,水面上有一艘小木船。

在左边平台上,放着八块小木牌,每块木牌上贴着卡通头像,写着对应的身份。

爸爸、妈妈、儿子、儿子、女儿、女儿、警察、小偷。

右边平台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大段话:

模拟八人坐船过河场景,以下是规则,请仔细阅读。

1、木船一次最多只能搭乘两个人。

2、只有爸爸、妈妈、警察会开船。

3、爸爸不在场,妈妈会打儿子。

4、妈妈不在场,爸爸会打女儿。

5、警察不在场,小偷会打所有人。

6、小偷独自一人不会逃跑。

请在所有人都不被打的情况下,将八人全部运过河对岸。


许多学生第一眼看到这规则时,便出声抱怨。

“这什么奇葩规则?爸打女儿,妈打儿子?”

“都家暴成这样了,警察在为什么不管管!”

“这么窄条河,游过去不行吗?”

吉人寡言语,躁人之辞多。

愚者还在碎碎念,智者已经有发现。

萧炀进到房间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桌面上第二关的测试题,而是回身看向自动关上的房门。

他试着拧了拧,发现无法回到第一关的房间,已经上了锁。

随即双眼微眯,似是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才去看第二关的题目。

萧炀发现小木船上只能放下两块头像,多块叠在一起就会滑入水中,正对应着规则中的第一条。

而爸爸、妈妈、警察三块头像背面有一个卡扣,放在小船船头位置刚好可以卡住,小船才能在水面移动,正对应着规则中的第二条。

思索片刻后,萧炀开始了第一次模拟。

警察和小偷先上船过河,把小偷放下,警察一人回去,规则中最后一条,小偷独自一人并不会逃跑。

警察带上一个儿子,过去,把儿子放下,把小偷接上船一起回去,这样就运了一个儿子过去。

然后警察小偷一起下船,爸爸和另一个儿子上船,过去,把儿子放下,爸爸一个人回去,这样就运了两个儿子过去。

萧炀不急不缓,一步一步考虑清楚了再移动,十分钟不到便成功了。

咔——!

门锁再次解开,萧炀走进了第三关。

……

监控室内,孟老师留意到身后的少女用手中仪器也在尝试做这道题。

只花了八分多钟,比萧炀还要快上一些。

少女做完后看了眼屏幕,发现她自己并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陆行简,只用了六分多钟,不禁感叹:“果然,老师您说得没错,他令人惊艳的地方很多,不管是字,还是这关考验的逻辑思维能力与模拟推演能力,他都出类拔萃。”

孟老师轻声笑道:“一般来说,男生相较于女生,逻辑思维能力会强些,同时他们的抽象思维能力又会弱些,也就是为什么测试会分很多关的原因,他们每一关的作答都会最后收集起来进行综合分析,存档,以供日后教他们的老师调阅。”

这时候屏幕里的少男少女们,还未真正进入学院,是原始且纯真的。

此时对测试题的作答,最能真实反映他们各自的特点和个性。

第二关不像第一关是开放式问题,无标准答案,而是有唯一解的封闭式问题,难度大了不少,导致许多学生困在了房间里,花了半个多小时都未成功的大有人在。

如陆行简、萧炀这种十分钟不到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的还是少之又少。

差距,也从第二关开始逐渐拉开。

第三关,同样的纯白色房间,中间摆了一张桌子。

这次桌上摆的是一个天平,天平左边的桌面上放了十二个白色金属小球和一沓纸,右边有一个小孔,比小球略大。

最上面的一张纸上是第三关的规则:

1、在十二个小球中,有一个球质量与其它十一个有轻微不同,请找出这个球放入答题孔内。

2、每次作答,天平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3、若答错,天平和答题孔需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再次开启。

有不少进入第三关的学生,很快就将十二个小球分成六六两份,放上天平。

少女看到后立马蹙眉,微微摇头。

“规则中只说了质量不一样,并未说轻或重,六六分完全没有意义。”

孟老师点头道:“没错,这一关考验理解力、分析力和创造力,每一届新生都有不少没看清楚规则便匆匆上手,最后反而耽误大量时间的人,如此难度的题,普通人的脑模拟容量已经不够了,所以才准备了一沓草稿纸供以演算。”

少女看着这三条规则陷入沉思,第一条是解题说明,只是藏了一个小陷阱,没有说清楚轻还是重。

第二条则是一个限制,第三条是防止有学生胡乱拿小球去试。

少女不解,问道:“老师,考验理解力和分析力我明白,这一关如何可以看出创造力?”

孟老师略带神秘地一笑,“等等吧……也许待会你就知道了。”

不少人在试了六六分之后恍然大悟,懊悔不已,有一些学生陷入沉默地思考,有一些则开始拿笔在纸上推演模拟。

只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萧炀和李鱼。

李鱼先是在纸上推算了一会,歪着头,皱着眉,似乎有些纠结,接着将十二个小球都放在手里拿了一下。

规则中说质量只有轻微不同,也就是差距极其微小,用手感知不了,一定要用借助仪器。

比如9.999g的物体跟10.000g的物体,普通人用手拿是感觉不出来差距的。

可接下来李鱼的动作却出乎少女意料,只见他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球,直接放进了答题孔内。

“他不怕错了要干等半个小时吗?”

话音刚落,咔——!

门锁开了,代表李鱼选对了。

少女微惊,看着屏幕中的李鱼笑呵呵地走进了第四关。

孟老师微微一笑,解释道:“十二中一,概率的确很低,但对于李鱼来说,可就非常高了。”

少女眉头微皱,轻声问道:“老师这话何意?”

孟老师笑意更浓,答道:“李鱼是他们市的中考状元,除语文外都是满分,我查了他初三整个学年的试卷,发现了些端倪,面试时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每次考试最多只会百分之九十的题,最少只会百分之七十的题,还能每次满分,是因为……他剩下那些不会的题都是蒙的,而且每次都能蒙对不会的题当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题。

“他在学校里每次买有促销活动的饮料,必会中再来一瓶,曾经好几次只买了一瓶,就将整个便利店这个品牌的饮料中完了,全班人都有的喝,这李鱼呀……是有大气运之人。”

少女听完十分诧异。

考的都会,蒙的都对?真有这样的人?

怪不得叫李鱼,看来是锦鲤本鲤。

此时,孟老师双眼微凝,低声开口:“他刚才看起来是随手拿了一个小球,实则之前尝试过演算,并将每个球都拿了一遍,他心中清楚他自己想不出来推算之法,便做好了准备要一颗一颗试,只是运气好,第一次便成功了。

“他从不去买彩票,也不去赌博,他跟我说,他买饮料是因为他想喝,并不是为了中奖,而买彩票和赌博,并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闻言,少女连连点头,不禁赞叹道:“得天独厚者却不自恃,怪不得您印象深刻。不过……我觉得他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并不是他运气好,每次都能蒙对那些题,而是他能将会的题全做对。”

孟老师眼中一亮,投去赞赏的目光。

“能看明白这点,你也很不错。”

孟老师幽幽感慨道:“运,乃捉摸不定之虚无,可受而不可倚,神秘莫测,变幻缥缈。真正该追求的,是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行稳致远,才能进而有为。

“可能够悟透这一点的少之又少,李鱼得上天青睐,又在如此年纪懂得务实之道,是否是个有趣之人?”

少女深以为然地道:“着实有趣,您眼光很独到。”

就在两人谈论李鱼的时候,萧炀也早早通过了第三关,少女在看到萧炀的通过方式时,更是瞠目结舌。


萧炀和李鱼一样,用手将每个小球拿了一遍,不过并未动笔。

然后他把小球放在一边,抬起桌面上的天平就朝身后的窗户大力砸去!

哐当——!

窗户被砸了个粉碎!

萧炀把碎片小心翼翼拨开,拿起十二个小球回到第二关的房间。

他将十二个小球分成四组,每组三个,拿出其中一组,同时丢进水缸里。

然后便双眼死死盯着在水缸中下沉的三个小球。

直至沉底,萧炀才继续拿出第二组,再次同时丢进水里。

这次下沉到一半时,萧炀眼中一亮,伸手进水缸里掏出其中一个正在下沉的小球,回到第三关的房间,放进答题孔。

咔——!

不到三分钟就过关了。

少女轻笑出声:“原来这就是您说的创造力。”

孟老师同样笑得很欣慰。

“是,规则中只说了每次作答,天平最多能用三次,并未说一定要用天平,萧炀目力极佳,三个一起下沉,看下沉速度便可分辨哪一个质量不同,同时有另外两个正常质量小球作参考,还可知轻或重。

“若是物理学得好又敢善于思考的学生,也可利用动量守恒去判定。当然,推演能力强的同学,也慢不了多少,你看,陆行简快了。”

少女看见陆行简此时已经在纸上模拟完毕,演算了整整两页纸,分好几种情况,将小球一一编号,分成了四四四三组。

然后他任意拿出其中的两组放置在天平上,若天平平衡,则质量不同的小球一定在剩下那一组中。

若天平不平衡,则剩下那一组四个球都一定是正常的,陆行简就是这种情况,他将三组中每组交换了三个球,根据推演方案,很快找出了那个小球,进入到第四关。

少女此时留意到,有些学生推演不出来便和李鱼一样随手拿了一个去尝试,只有极个别一次成功的,绝大多数都失败了。

“萧炀胆子可真大,竟然敢砸碎上锁的窗户,这样天平也有可能会坏掉,若是水缸下沉之法不可行,他可就只能和这些学生一样纯碰运气了。”

孟老师缓缓道:“运气,本就也在这次测试的考虑范围内,是一个人综合素质的隐性体现,运气好通常代表着心态好,你看看那些尝试失败的孩子们。”

少女随意切换了几个屏幕,看见第一次尝试失败的学生只有少数在等待时仍继续演算,毕竟失败了一次,就可以证明拿去尝试的那个球质量是正常的,也就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绝大多数尝试失败的学生,都无所事事坐着干等,或者走来走去,无心演算,显得有些不耐烦。

孟老师继续开口:“相信自己能演算出来的学生,便不会去碰运气,这一关评价最低的是那些懒得演算,不想动脑也不想动笔,直接就想靠运气侥幸过关的学生。”

少女点头表示赞同,在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学生。

他们往往会表现出两种不良品质,一是出了任何问题,会习惯怪罪在外界客观因素,而不从自身找毛病,埋怨运气不公,规则不明,故意刁难等等,却从未想过大家是在同等条件和环境下进行的测试。

就你的规则不明?就只刁难你一个人?

不过是不想面对失败,更难听些,便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罢了。

“推理个der!老子欧气爆棚,人品无敌,一次就过!”

“艹!又失败了!这傻逼题目!”

若真试过,觉得自己确实推不出来,想碰运气,就要心甘情愿去承受尝试的风险,平静面对苦等的后果。

而不是尝试不成,便开始怨天尤人。

那只会看起来像一只烫熟了的死鸭子,全身上下只剩嘴是硬的。

二是眼高手低,自以为是,认为他自己只不过是不想推算,要是推算可轻松推出。

“这些白痴题也太简单了!先这样,在这样就好了,也就是我不想做,要做分分钟比他们都做得快。”

“老子也就是不想拿第一,这么简单,要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殊不知路虽近,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做不成。

小事不为,大事难成。夜郎自大的后果便是变成井底之蛙。

除了会叫唤,便没别的本事了。

就在少女看着屏幕上各种状态的学生之时,孟老师突然站起!转身看向监控室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少女意识到应该是有人来了,也连忙起身。

片刻后,一个身穿白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口,下巴上长度几乎到腰部的胡子极其引人注目。

走起路来步伐很缓且很稳重,须髯若神,仙风道骨。

“院长,您来了。”孟老师微微躬身道。

少女也跟着恭敬地道:“院长好。”

院长对着少女轻轻点头,神情慈爱,然后看向孟老师,缓缓开口,声音十分浑厚。

“你辛苦了。”

孟老师一直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轻声道:“都是该做的,谈不上辛苦。”

院长笑意渐浓,望向屏幕,“这一届如何?”

孟老师淡然答道:“有意外之喜,无意外之祸。”

前一句意外之喜,表达这一届有人有超出预期的表现,后一句则是表示此次招生直至目前都很顺利,没出什么岔子。

院长微微点头,感叹道:“那就好呀……这是庚子届,都传逢庚子年必有大乱,虽未必是真,可既然无意外之祸,便可能有隐久之患,还是要多留心,忙得过来吗?”

“暂时还行,我会盯紧一些,稍后有人快要完成测试时,会有其他同事来帮我盯着。”孟老师郑重地道。

“那就好,你办事一向稳妥。”院长的目光一直在各个屏幕之间游走,“意外之喜在哪?”

孟老师思索片刻后,指向一个屏幕。

“这位,名叫孔熠天。”

院长盯着孔熠天的屏幕看了一会,微微点头,看样子颇为满意。

“嗯,英气,霸气,锐气,又没有莽气,是很不错。行,那你继续忙。”说完后,院长又弯腰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浅笑道:“好好跟着孟老师,他是一名好老师。”

少女轻笑道:“我明白,谢谢院长,院长慢走。”

待院长走后,两人又重新落座。

少女忍不住问道:“孟老师,为何您会回答孔熠天,我以为……”

“以为我会说陆行简是吗?”孟老师淡淡道。

“是的。”少女回答得很干脆。

“陆行简沉着冷静,聪慧过人,我自然欣赏,萧炀、李鱼、沈漠和孔熠天我同样欣赏,他们五人都是意外之喜,可院长与这五人并没有接触过。”

“孔熠天表现外露,最容易被发现其不凡之处,院长虽然洞若观火,可他同样也事务繁忙,就不要让他看太久了。”

少女恍然,这才明白孟老师的用意。

说完后,孟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由于少女在其身后,无法瞧见这个笑容,明显孟老师还有一个理由没有告诉少女。

沉默一会后,孟老师才继续开口:“这五人,也只是我个人之见相对比较优秀而已,这一千多人里,也许还有我没看出来的人才,谁也不知道哪朵云彩里有雨,等真正进到学院之后,说不定又会有新的惊喜。”

有一些人的才能,需要在一些特定条件或者情况之下,才能显露出来。

少女微微低头,似是在思索,片刻后,低声沉吟道:“老师,您觉得,这第三关是陆行简这样按部就班推算成功较好,还是像萧炀这样用出人意料的方式较好?”

孟老师转过身,饶有兴味地看向少女,轻笑出声:“哈哈,你似乎对我对他们二人的看法很关心?”

“是,我想知道。”少女丝毫不掩饰。

孟老师盯着少女看了一会,淡淡道:“陆行简的方法稳妥,演算速度也极快,不过单论这关的评价,萧炀会是所有人里最高的。”

“为何?他的方法很冒险。”少女疑惑道。

孟老师双眼微眯,略含深意地笑道:“如果你第一天刚到一个学校,敢直接砸学校的玻璃吗?”

少女娇躯一震!

“您,您是说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现在不是在现实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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