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贯温柔优雅的母亲第一次对她动怒,她还记得母亲当时近乎歇斯底里地朝她喊:“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我们今天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当场吓得不敢说话,母亲朝她吼完,就开车上路了,车子刚启动没多久,母亲似乎发现了车子的异常,开始疯了似的拍打着方向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王八蛋不会放过我的!他肯定是发现什么了!我们完了……全完了……”
辛妤记得母亲当时一直重复念着这几句话,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出了意外,她才知道原来是辛国晟提前找人在车里做了手脚,他早就知道她的母亲会在那天早上带她离开,所以让人改造了车里的刹车系统。
她的母亲似乎明白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她开始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原来母亲这几年呆在辛国晟身边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他的身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怀疑丈夫违法犯罪,她因为长年累月心里积累的怨恨,想要去揭发举报他,母亲就想到了自己有位青梅竹马在公安部门里当警察,于是联系了对方。
“是一位叫曹洵的警察吗?”许队问。
辛妤点头:“他是我母亲的朋友。”
“你那天在KTV里找人借手机也是想联系曹洵吗?”许队接着问。
辛妤微顿,她下意识地往陈域所处的方向转动了脑袋,想到自己果然是在那里被引起了关注和怀疑,她摆正了脑袋,继续点头:“是。”
联系曹洵的号码也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在车上跟她讲述了这几年自己是如何在曹洵的协助下潜伏在辛国晟身边收集证据的,辛妤这才知道母亲那天早上不是要带她去什么度假村游玩,而是要带着自己收集的证据前去和曹洵会合。
母亲并没有将具体的证据内容告诉她,只是将自己备份证据的网址让她记牢了,一并告诉她的还有曹洵的联系方式,嘱咐她逃出去后要第一时间联系曹洵把证据带给他。
母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以为临终前能帮她逃出去,可她没想到的是,辛国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她们两母女,甚至为此做了两手准备。
她对外界宣称自己双眼失明是因为车祸导致的,其实并不是,在发生车祸前,母亲提前将她推下了车,让她幸免于难,她从车里逃出来后想去营救母亲,有名陌生男子从身后用铁棍狠狠地砸向了她的脑袋。
辛国晟,当时是准备将她和母亲一起置于死地的。
可她到底还是命大,被路过的好心人报警送往了医院,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视神经遭到损伤导致视力受损,她的眼睛其实最开始是有机会复明的,但辛国晟没有替她诊治,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导致她的视神经完全萎缩坏死,永久失明。
辛妤事后想想,自己双眼失明其实是让她后来能够保命的关键原因。
她出院之后,就被辛国晟关在别墅里,身旁的管家和保镖都是他派来监视她的人,再后来,她就被送往了国外,彻底隔绝了她和国内的联系,直到三年前毕业后才被接回国内。
她这十年里,一直谨记着母亲的嘱托,想方设法要将自己得到的证据送出去,她好几次试图联系曹洵,但母亲留给她的那个号码她从来没有拨通过,她别无他法,等到回国之后,因为身边的重重监视,加上她行动不便,她只能把信息编成钢琴旋律藏在母亲改编的一首曲子里。
这首曲子是母亲当年参加艺考时的曲目,她听母亲提起过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曹洵很喜欢听她演奏这首曲子,她希望对方在听到这首熟悉的曲子后能主动找上自己,她默默坚持了三年,在每次个人独奏会上都会固定演奏这首曲子,但从来没有人联系过她。
“你说的这位曹洵在八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许队将之前调查了解到的信息告诉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听言,辛妤面色微冷,握紧了手里的盲杖,她应该早就想到的,辛国晟连她和母亲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一个跟此事有关联的外人。
“可以给我一张纸和笔吗?”辛妤说。
许队朝陈域示意了一下,后者从文件柜里找了张纸和笔递给她。
辛妤接过笔,她把母亲告诉她的那行网址还有登录信息都写了下来:“我母亲将她收集到的证据都备份到这个网址里了。”网址和登录信息分别是她名字的拼音以及她的生日。
许队接过她递来的纸张,他跟陈域对视了眼,跟辛妤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会议室让外面的下属去登录网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辛妤和陈域两个人,空气静止了几秒,陈域直起身子,走到饮水机前,取杯子接水的时候,就听到辛妤问他:“陈域,你也是警察吗?”
陈域接了杯水走过来递到她跟前,淡淡笑:“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半吊子而已。”
辛妤握住他递来的纸杯:“你是怎么发现我藏在曲子里的信息的?”
陈域懒懒地倚着桌沿,“之前接受训练的时候听过类似的暗码。”他之前潜伏在辛国晟身旁当卧底时经受过大半年的训练,其中有一项是关于侦破情报密码的,他有接触过类似的案例,辛妤弹奏的那首曲子他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联想到了暗码。
辛妤安静了片刻,忽然道:“对不起,我为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还有说过的话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