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开始弥漫。
邻座的医疗队队友早已戴着眼罩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只有我,毫无睡意。
我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额头抵着冰凉坚硬的舷窗玻璃。
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墨染般的夜空,偶尔能看到下方云海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辉,无边无际,如同我此刻空洞的心房。
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抚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手术刀留下的细微疤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掏空的冰冷。
曾经有过的微弱悸动,早已在冰冷的地板和顾承屿那句“不该存在”的宣判中,化为虚无的灰烬。
痛吗?
早已麻木了。
那巨大的、足以将人撕碎的悲伤,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和恨意的淬炼中,似乎也沉淀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硬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女士,需要毛毯吗?”
空乘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摇了摇头,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
机舱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我闭上眼,顾承屿那张冷漠绝情的脸,苏晚那带着恶毒挑衅的笑容,还有那刺目的、不断蔓延开的鲜血……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轮番闪现。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液,在血管里无声地流淌。
萨那。
当飞机终于降落在萨那国际机场如果那残破的跑道还能称之为机场的话时,扑面而来的热浪混合着尘土、硝烟远处似乎还有零星的枪声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贫瘠和混乱的气息,瞬间将我吞没。
眼前的景象远比想象中更加触目惊心。
机场设施简陋破败,荷枪实弹、穿着不同制服的士兵神情紧张地巡逻着。
目光所及,是成片成片低矮破败的土坯房,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眼神空洞麻木,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走在飞扬的尘土中。
远处,有黑色的烟柱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和死亡的味道。
医疗队的临时营地设在城市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废弃学校内。
几顶巨大的绿色军用帐篷就是我们的手术室、病房和宿舍。
条件简陋到了极致。
缺水,缺电,缺药品,缺器械,什么都缺。
唯一不缺的,是源源不断涌来的、被病痛和战乱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