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每次清醒的时候,都能听到汪老师焦急的声音,有时,是哽咽的哭声。
“什么?
姜泽成是姜余的爸爸?”
“姜余都病成这样了,他一步都没来过,他算什么爸爸!”
“姜泽成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姜余她……她没几天了……姜余,姜余……”汪老师很好,和妈妈一样好。
她陪我化疗,给我念睡前故事。
好可惜,好多次,我都只听了一半,累的睡着。
生日那天。
窗外烟火声不断,汪老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却笑着和她撒娇,想吃一口蛋糕。
她抹着眼角去买蛋糕,让我等等她,不要睡。
我掀开被子,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到窗台,夜风有点冷,吹起我空荡荡的病号服,我蜷缩在窗边,看着漫天烟火腾空又炸开,绚烂的字铺满天空。
“祝我的宝贝女儿姜明珠生日快乐。”
视线被模糊的湿意晕开。
姜明珠,原来是我的名字。
妈妈死后,我变成了姜余。
多余的余。
我冷的哈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化疗让我的视力变得很差,我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找到爸爸的号码。
一字一字小心翼翼打下,“爸爸,我病了,快要死了,您能来看我最后一面吗?”
手机叮响。
只有一条语音。
“死了再通知我。”
我仰着头,眼泪还是流进了嘴里,很苦很苦的味道。
好可惜啊,在人间的最后一个生日,也遗憾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翻出八张全家福照片。
每一张,都是我画的。
画的,都是同一幕。
今年的全家福,我只画了妈妈和我还有幸福。
我只抽了这张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汪老师,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我会告诉她,我遇到了一个和她一样好的人。
烟花绽放到最璀璨的那刻,我呼出最后一丝气息,沉沉闭上了眼。
另一边,酒店顶楼。
姜泽成站在落地窗前,蹙眉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气的砸了出去。
他扯着领带,指着碎裂的手机,“找混混欺负明珠不成,还放疯狗咬明珠,现在又来撒谎装死,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明珠大度善良,受了这么大惊吓都和我求情放过她,她怎么还有脸来跟我撒谎装死,她最好是真的死了!”
说到惊吓,姜泽成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医院那个失职的医生是怎么回事?”
助理恭敬回复,“是那个医生拿错了报告,刚好那位得血癌的小姑娘和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恰巧也姓姜,才会误拿,造成了乌龙。”
“也姓姜?”
姜泽成蹙眉,莫名觉得不适,“血癌不是能治吗?”
“是能治,只是听说那姑娘家里太困难,担负不起医疗费,小小年纪就一直在外头打零工,拖了应该有好几年了,报告显示已经是晚期,活不过一周了,可惜了。”
姜泽成沉默了几秒,突然起了几分怒意,“什么样的父母,会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儿陷入这种境地,如果照顾不好,又为什么生下来!
如果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停住了话锋,吩咐道,“立刻通知医院,把那医生解雇了,因为他一个失误,害我女儿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这种人也配当医生!”
助理不敢反驳,“好的姜总。”
准备离开时,助理犹豫了几秒,硬着头发开口,“姜总,需不需要去看看姜余小姐?”
“呵。”
姜泽成怒极反笑,“去看她不就是找了她的道,她既然喜欢装死,那就让她装个够,马上停了她这个月的生活费,等没有钱了,我看她还装不装得下去。”
停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助理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姜明珠推开了门,撒娇地挽住了姜泽成的手,“爸爸,要切蛋糕了,你陪我一起嘛。”
“好,我的小公主。”
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姜余以前,也很喜欢黏着他,每次揉着她头发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特别甜。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笑。
他好像想不起来了。
外头的烟花声音很大,他突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