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放在缝纫机上可惜了。
她抽出一张夜校招生简章,“从明天起,你去学会计。”
她顿了顿,“以后规模大了,建厂了,总需要自己人管账。你脑子活,做事稳,比外头招的人靠谱。”
林招娣猛地僵住,嘴唇开始发抖,
“陈姐...我、我手笨……”
陈锦绣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这年头,离婚的女人本就艰难,再离开稳定的工作去学新东西,风险太大。
“学费我帮你预支,按半年算,但要收利息。”
陈锦绣语气平淡,“比银行低,但也不算白给。你要是学成了愿意回来帮我,这笔账再慢慢还。”
她故意把话说得冷硬,既不让林招娣觉得是施舍,也给她留足了退路。
林招娣眼眶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绣儿姐,我、我……”
陈锦绣一把拽起她,“别跪,我这儿不兴这个。”
林招娣抹着眼泪,重重地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
傍晚的集市人潮渐散,陈锦绣提早收起最后一件样衣。
几个生面孔在对面巷口徘徊,时不时朝摊位张望。
“今天提前收摊。”
她给王强使了个眼色,“你带人把姑娘们都送回家,绕大路走。”
“绣姐,你呢?”
“我没事,几步路就到了。”
夜风卷着油毡布哗哗作响。
陈锦绣独自拐进小巷时,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始终隔着三米距离。
她加快脚步,那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
她心跳加快,手指悄悄摸进包里,攥紧了那把陆沉舟送她的剪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锦绣猛地转身,剪刀寒光一闪——
“是我。”
她的手腕被牢牢扣住,剪刀「哐嘡」掉在地上。
她根本没听清对方的声音,下意识抬腿就要踢,却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僵住。
“陆、陆沉舟?”
陆沉舟松开她,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也有你怕的人啊?”
他弯腰捡起剪刀递还给她,“我送你的剪刀,你倒用来袭击我了!”
陈锦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灯下,陆沉舟的衣角沾着化学试剂的痕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他接过陈锦绣的布包挎在肩上,答非所问,
“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陈锦绣偷偷打量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沉舟望着远处亮起的万家灯火,喉结动了动。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实验室连轴转了半个月,今天终于攻克了催化剂配比难关。
也不会说,他骑着自行车跑遍半个城,就因为在取得小小成绩时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她。
所有翻涌的思绪,最终化作一句,
“想来看看你。”
陈锦绣脚步一顿。
月光漫过青砖墙,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沉舟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玻璃瓶,
“给你的。”
瓶子里,淡蓝色晶体在月光下折射出星芒。
“这是……”
“新型靛蓝染料。”
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不褪色,不伤手。”
陈锦绣晃了晃瓶子,蓝光在她指间流淌。
她突然笑了,“这可是个好东西,谢啦!”
陆沉舟别过脸咳嗽一声,耳根却红了。
转眼到了家门口,陈锦绣掏出钥匙,余光瞥见他还站在原地,像个迷路的大型犬,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忽然心软,转身推开院门,
“要不要进来坐坐?”
陆沉舟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锦绣,第三次了!”
第三次?
陈锦绣懵了,什么第三次?
陈锦绣每一次对他的主动,多半都是有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