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花白的鬓角发丝间。
若不是刚才他低头,角度刚好,几乎看不出来。
那绝不是不小心磕碰留下的。
更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过。
或者,是手指用力按压留下的淤痕。
何家的人,会对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司机动手?
心头那点因着往日温情泛起的柔软,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她想起很多年前。
那个阴冷的雨夜。
她被何蔓蔓诬陷偷了东西,被丰珠玉罚跪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
那时候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躲在房檐底下,被风刮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只有马叔,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给她送来了一件厚实的旧外套,还有一碗温热的姜糖水。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却支撑着她度过了那个漫长而绝望的夜晚。
怀枝抿了抿唇,将即将离开的马叔叫住。
“马叔。”
马叔脚步一顿,疑惑的回过头。
怀枝的目光直直落在他额角那处不明显的红痕上。
“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马叔眼神倏地闪躲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遮挡。
动作僵硬而不自然。
意识到这点,他又慌忙放下手,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怀小姐。”
“就是昨天晚上起夜,没看清路,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
“老了,眼神不好了。”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撞门框怎么会撞出那样的痕迹?
而且,他的眼神躲闪,分明是在撒谎。
何家的人,果然还是那副德行。
对一个为他们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也能下得去手。
“是何飞章打的?”
马叔脸色微变,眼神慌乱的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
“先生怎么会打我呢?”
“怀小姐,您真的误会了。”
可他越是急于否认,就越是印证了怀枝的猜测。
不是何飞章打的,他为何是这副心虚害怕的样子?
那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连对一个无辜的老司机都能下此狠手,简直卑劣无耻到了极点!
怀枝胸口憋着一股气。
“他为什么打你?”
“是不是因为我?”
马叔低下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丝慌乱,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没能继续隐瞒下去。
他语气艰涩道,“是先生,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我来接您回去。”
“我知道您在何家过得不好,找借口说车坏了......”
然后就迎来一顿打,甚至被威胁,如果带不回怀小姐,就让他立刻卷铺盖走人。
怀枝的心沉了下去。
上次在何家别墅发生的事情,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那杯被下了药的酒,蒋斯年狰狞的脸,还有她险些失身的恐惧。
何家于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马叔……
他是唯一一个,在那个冰冷的家里,给过她温暖的人。
那件旧外套,那碗姜糖水,是她黑暗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去,还是不去?
怀枝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
马叔目光落在怀枝脸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接着,他佝偻着背,转身朝着那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背影萧索落寞。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车门把手的那一刻,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马叔!”
马叔诧异地回过头。
却见怀枝已经快步走上前来,越过他,径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麻利的弯腰钻了进去。
“我跟你回去。”
马叔愣在了原地,眸色担忧。
“怀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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