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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王嫂魏先生无删减+无广告

他曾是少年 著

玄幻奇幻连载

苏长安回家时,莫听雨正坐在饭桌边发呆。是的,发呆。除了和苏长安聊天,莫听雨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发呆。苏长安拍了拍衣裳,抖落身上的雪。“你又在发呆?”“是炼刀。”莫听雨纠正道。几天前,莫听雨第一次发呆时,苏长安就问过莫听雨在干什么。莫听雨的回答是炼刀,苏长安的理解是练刀。他觉得练刀不应该是发呆,所以他不信。“给你。”苏长安把包着烤鸭的油纸递给莫听雨。“这是什么?”莫听雨接过油纸,他闻到一股香气,嘴里的唾液开始分泌。他并不会做饭,十年的静修,粗茶淡饭过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有沾过荤腥了。“王嫂家的烤鸭。”苏长安嘿嘿一笑,“你多吃点,身体好了才能杀人。”莫听雨沉默。心里有些感动。“谢谢。”他打开了油纸,只见酥嫩的鸭肉被温火烤制金黄色,又被精细的...

主角:王嫂魏先生   更新:2025-03-24 13: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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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嫂魏先生的玄幻奇幻小说《书剑长安王嫂魏先生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他曾是少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长安回家时,莫听雨正坐在饭桌边发呆。是的,发呆。除了和苏长安聊天,莫听雨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发呆。苏长安拍了拍衣裳,抖落身上的雪。“你又在发呆?”“是炼刀。”莫听雨纠正道。几天前,莫听雨第一次发呆时,苏长安就问过莫听雨在干什么。莫听雨的回答是炼刀,苏长安的理解是练刀。他觉得练刀不应该是发呆,所以他不信。“给你。”苏长安把包着烤鸭的油纸递给莫听雨。“这是什么?”莫听雨接过油纸,他闻到一股香气,嘴里的唾液开始分泌。他并不会做饭,十年的静修,粗茶淡饭过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有沾过荤腥了。“王嫂家的烤鸭。”苏长安嘿嘿一笑,“你多吃点,身体好了才能杀人。”莫听雨沉默。心里有些感动。“谢谢。”他打开了油纸,只见酥嫩的鸭肉被温火烤制金黄色,又被精细的...

《书剑长安王嫂魏先生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苏长安回家时,莫听雨正坐在饭桌边发呆。

是的,发呆。除了和苏长安聊天,莫听雨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发呆。

苏长安拍了拍衣裳,抖落身上的雪。

“你又在发呆?”

“是炼刀。”莫听雨纠正道。

几天前,莫听雨第一次发呆时,苏长安就问过莫听雨在干什么。

莫听雨的回答是炼刀,苏长安的理解是练刀。他觉得练刀不应该是发呆,所以他不信。

“给你。”苏长安把包着烤鸭的油纸递给莫听雨。

“这是什么?”莫听雨接过油纸,他闻到一股香气,嘴里的唾液开始分泌。他并不会做饭,十年的静修,粗茶淡饭过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有沾过荤腥了。

“王嫂家的烤鸭。”苏长安嘿嘿一笑,“你多吃点,身体好了才能杀人。”

莫听雨沉默。心里有些感动。

“谢谢。”他打开了油纸,只见酥嫩的鸭肉被温火烤制金黄色,又被精细的刀工切成工整的数份。

他试着咬了一口,肥厚的油脂瞬间溢满他口腔。

莫听雨停不住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烤鸭。

“好吃吧?”苏长安得意的一笑,也拿起一块鸭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恩。”莫听雨的嘴里含着鸭肉,回答得含糊不清。

“明天我给你买烧鸡,比这个还好吃。你多住几天,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做好你要做的事,才能活着回来。”

莫听雨愣了愣,放下了手里的鸭肉。很认真的看着苏长安。

“我活不下来。”他这么说道,语气平淡而恳切。就像是在说太阳明天会升起,冰雪终有一天会融化一样。

很少有人能这样谈论自己的生死,除了那些早已放下生死的人。

苏长安也放下了手上的鸭肉。他突然觉得很伤心,就算他跟莫听雨认识才几天没,就算他把莫听雨捡回来的初衷是为了习武,就算莫听雨已经强调过很多次自己必死无疑。

但苏长安还是觉得很伤心。

“你要杀的人很厉害吗?”苏长安试着说服莫听雨,如果对方真的很厉害,那就不要去了。不管怎么样,活者总是好的。

“恩,很厉害。”莫听雨如实说道。

“你说过你不是他的对手。”

“对,我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苏长安很想大声质问他。但他没有,因为莫听雨的眼神告诉他,他必须要杀了那个人。

“其实你不一定现在就要去杀他的,毕竟你还有伤。你可以在长门住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练刀,等你比他厉害了,再去杀他,这样你也不用死了。”苏长安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不行。”莫听雨摇了摇头。

苏长安不知道为什么不行,是过段时间去杀他不行,还是练刀到比他厉害不行。

他只有看着莫听雨,等着他的解释。

莫听雨沉默,他并不是不想解释,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尤其是对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

但最后,他还是说了。

“我的刀,十年未出鞘。十年来我一直把它带着身边,给它灌注刀意。刀不出鞘,刀意便一直累积。现在它的刀意已经到了我快压制不住的地步,我没有时间等了。”

莫听雨尽可能的解释得简单,但是苏长安依旧不懂。只知道自己想出的办法似乎行不通。

“那你什么时候走?”苏长安问道。

“明天。”

“这么快,你身上有伤,万一杀不了他怎么办。”

“不,我一定能杀掉她。”莫听雨说得很笃定,就像他说自己一定会死一样。似乎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有意外发生。

苏长安很不理解莫听雨的逻辑,既然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你为什么又能杀掉他?

“因为送她的人来了,她必死无疑。”

莫听雨很认真,从未这么认真过。

他感觉到他等的人来,他来了,那她就死定了。

长安以南,云州以北,有一座险峰。唤作天门山。

天门山上,有一座塔楼。唤作星辰阁。

星辰阁不属朝廷管辖,也不与妖族亲近,更不和魔族来往。

它就像落尘的谪仙,超脱俗世。

山下的百姓不知道这些,只当山上住着神仙,每年供奉,以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真正的修士却不这么看待他们,他们称他们为“送葬者”。

星殒,是天下大能。命格与星辰相连。

命星不坠,则肉身不死,灵魂不灭。

命星陨落,则身死道消。

肉身葬于大地,灵魂回归星海。

但星海与人间太过遥远,即使强如星殒的灵魂也难以到达星空彼岸。

所以世上便有了星辰阁,他们用魂曲为星殒的灵魂引路,让这些英魂可以安然的回归星海。

所以,每当有送葬者出现,必有星殒陨落。

这个道理,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亘古不变。

即使俯瞰众生的星殒都必须遵循。

星辰阁的人出现在长门镇。

这个消息被各方势力的眼线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各自本部。

长安,皇宫深处。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高高的殿堂上,他看着台下为他送来消息的大臣。眼神深邃,就好像里面藏着星辰大海。

他轻轻的敲打着身前的案台,台下大臣头上冒着冷汗,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圣皇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一眼看出别人的心思,但别人却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么说,莫听雨会成功?”他终于说话了,厚重的声音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才传到台下人的耳中。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送葬者和莫听雨同时出现在长门镇,那么就意味着。。。”台下的人如实说道。就算在此之前没人相信,就算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办到过——以星殒之下的修为斩杀星殒。但葬送者出现了,那么实事便不可争辩了。

殿堂之上的人没有回应,台下之人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而且,观星台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近日荧惑星星光黯淡,有暗质出现。”似乎为了佐证自己的论断,台下之人继续补充道。

每个星殒都有自己的命星,每个命星代表的便是每个星殒的命运。

而暗质便是星殒陨落的前兆,它就像跗骨之蛆,无法驱除。它会一步步的蚕食星辰的光辉,当暗质彻底吞噬了星辰,那颗星星便彻底死去。命星死了,那么星殒便死了。

“他十年刀未出鞘,出鞘便要饮下星殒的血吗?十年刀意,便可斩了星殒。莫听雨啊莫听雨,你不愧是人族百年来最大的天才!”圣皇轻轻叨念着,嘴角终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自从摇光死后,开阳隐世不出,玉衡垂垂老矣,人族北有妖患,西有蛮乱。即使有他圣皇坐镇,依旧渐渐感到力有不逮。

若妖族荧惑陨落,那么北边的防线就可以交给古家晋王,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好好治理西方的蛮族。

圣皇眯着眼睛,自从摇光死后,他已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那个如丧家之犬跪在自己面前,却眼露凶光的莫听雨。

莫听雨在摇光的故居住了十年,所有人都说莫听雨不过在苟且偷生。

但他知道,莫听雨没有。

那个少年从承诺要杀了荧惑那一刻起,便刀不离身亦不出鞘。

他在为他的刀蓄意,而这一蓄,便是十年。

即使这样,圣皇也从未觉得莫听雨能杀掉一个星殒。因为他了解星殒的可怕,与那种超脱人间的力量比起来,莫听雨不过蝼蚁。

但若是有那么一个人,为了杀你,准备十年,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即使是星殒也会害怕,而能让荧惑害怕,光这一点就已经给了圣皇足够的理由留下莫听雨的命。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星辰阁现,荧惑陨落已成定局。

圣皇在等着,整个天下都在等着。

决战那一刻。

早已手握兵刃的少年,将展现给人世人怎样惊艳的一刀。


夜已过半。

长门的雪越下越大。

苏长安在床上辗转反复。

莫听雨倚墙而靠,怀抱着他的那把刀。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要出发,去杀那个十年前他便决定要杀的人。

苏长安还太小。他才十四岁。他只知道死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究竟什么是死,死了会怎样。他还不太懂。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苏长安坐起了身子,他看见莫听雨在黑暗中的身影。

“莫听雨。”莫听雨回答道,他闭着眼,却从未睡着。他只是在等,一息又一息,每一息过去,就意味着离见到她就近了一息。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到他的血仿佛要燃烧起来。

“我叫苏长安。”苏长安说道。

“恩,是个好名字。”莫听雨很认真的夸奖。“你不睡觉了吗?明天不用去书院吗?”

苏长安突然很想哭,我明天要去书院,你却要死了。

我明天会在书院读书,会偷偷看沫沫,会被纪道和王宏嘲笑。

你却要背着你的刀,去杀你口中的他,然后再也不回来。

苏长安突然有些明白死究竟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我还没看过你用刀。你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我又找不到人教我刀法了。”苏长安带着哭腔说道。

他并不想哭,他努力装成大人。他觉得大人就应该像莫听雨那样,坦然面对生死。但他终究做不到,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

莫听雨沉默,他自然听出了苏长安的哭腔。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跟她必死无疑一样。但不可避免他的心里生出异样,自从他师父摇光死后,天下人视他如敝履,他以为这世不会再有人为他悲伤。但就在此刻,他的眼前,一个刚刚认识几天的少年,却为他哭得那么真切。

莫听雨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

“我的师傅叫摇光,是人族八位星殒之一,我是他唯一的弟子。”他走到苏长安跟前,伸手,尽可能温柔的为苏长安抹去眼泪。

苏长安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莫听雨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却闪着光芒。

“后来他死了,我便是摇光一脉唯一的弟子。等我死了,摇光一脉便断了传承。我不想摇光一脉失传,我已经很对不起师傅了,我不能再辜负他了。”莫听雨顿了顿,似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所以,我若死了。你便是摇光一脉唯一的弟子。”

苏长安的表情从疑惑到错愕,从不解到讶异。他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杀她的时候我会带着你,我会用一刀,也只会这一刀,能学多少就看你的本事。学成了你是我摇光一脉的传人,学不成你也是我摇光一脉的传人。”

“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我摇光一脉的传人。”莫听雨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他不仅说给苏长安听,还说给那些从长安一路跟着他的探子听,更说给这些探子背后的主子听。

他为天下杀了妖族的星殒,不管曾经如何,这天下欠他一个人情。他用这个人情换苏长安一生无忧。

长门的雪更大了。

雪夜中,一个女子朝着长门走了过来。

她穿着红色的宫装,在寒风中衣带飞舞,像黑夜中的火焰。

她赤足上挂着一个铃铛,在雪地里叮叮作响,像山涧的溪流。

她的脸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像落入凡尘的仙子。

“你终于来了。”女子呢喃着,“我等了你十年啊。”

长门镇的城门有三丈高,因为前方局势紧张,所以长门的晚上巡夜的士兵并不少。

但对于女子,他们却熟视无睹。

就连城门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

她轻轻的抬手,城门的立轴发出呜呜的声响,缓缓打开。

她赤足走进城门,城门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再次发出呜呜的声响,然后缓缓合拢。

整个过程她不急不缓,巡夜的士兵从她的面前经过,却视而不见。就连她踏过的雪地,也平整得像刚刚铺就,没有半点足迹,就好像她从未从那里走过一样。

而在长门一家不知名客栈的某一个房间中。

一位青衣少女盘膝而坐。

就在红衣女子踏入长门镇那一刹那,少女的双眼猛然睁开。

她起身,将面纱带在脸上,将玉箫在腰间别好,身子微微一躬,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房内。

这时星光忽然亮了起来,透过窗户照在苏长安的脸上。

他的嘴越张越大,就好像再也合不拢了一样。

他在刚刚那短短几息里,从长门镇一个不学无术的男孩,变成了摇光一脉在这世界上除了莫听雨唯一的传人。

虽然苏长安并不知道摇光一脉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听名字就知道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我。。。”他终于回过神来,刚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莫听雨的眉头慢慢向他的鼻梁聚拢,最后皱成一团。然后,莫名的,莫听雨的眉头舒展,脸上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她来找我了。”莫听雨说道。

“谁来?”苏长安的问题只问了一半,便已知道了答案。因为他看见莫听雨拿刀的左手开始颤抖,他知道,莫听雨要杀的那个人来了。

他没有等到莫听雨去找他,却自己找上门来。苏长安开始紧张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变故,会不会影响到莫听雨的计划。

他试图从莫听雨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除了一开始的一皱眉,莫听雨的脸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

叮。

叮。。。

叮。。。。。。

忽的,雪夜传来阵阵铃声。

由远及近,像空谷幽兰,又像高山流水。

苏长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那清澈的铃声落在耳中,仿若阎罗催命。

呼啦。

苏长安家的房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打开,一位红衣女子远远走来,在苏长安家的院门前站定。她愣愣的看着莫听雨,看着他嘴角拉渣的胡子,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努力的将眼前这个有些邋遢的男人和当年的翩翩少年联系在一起。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了。”

那一刻,漫天风雪停下,乌云散去,月光与星光洒下。映在雪地,映在女子身上。

她衣袂飘零,好似神明。

苏长安这才明白,莫听雨要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尊神。

“你来早了。”莫听雨起身,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平淡。但苏长安却分明看见莫听雨的手颤得更厉害了。

“早一刻,晚一刻,并无多大差别。”女子如实说道。

莫听雨没有说话,他沉默着走出了房门,站在雪地里,于五米外站定。

苏长安见状连忙跟上,站在一边,神情紧张的看着在场的两人。隐约间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变老了。”女子再次说道,语气听上去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间的寒暄。

“可你一点都没有变,和当年一样美。”莫听雨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追着自己满长安城跑的少女,此时就站在自己眼前。她还和当年一样,蛾眉皓齿,美艳动人,就好像时光从未从她脸上划过。

只是当年他唤她梧桐,只要他伸出手,她便会笑颜如花的扑入他怀中。

如今世人称她荧惑,他得向她拔刀,挥向她的命星。然后了了这十年的恩怨,也了了这十年的相思。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心生疑窦。

你恍惚间会分不清现在与过去究竟哪个才是真实,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然后你就忽然从床上坐起。你的师父依旧慈爱的看着你,你向你的女孩伸出手,她依然会像十年那样扑入你的怀中。

莫听雨讨厌这样的感觉。除了他手上的刀,他早已一无所有。

所以他抬起了手,将刀横于胸前,右手握上刀柄。他已经十年未有握刀,他的刀很寂寞,当感觉到它主人的那双手的一刹那,一声刀鸣冲天而起。

那时,万籁俱寂,百兽伏蛰。

但刀鸣如龙,直入云霄,像久违武士的重逢,又像沙场枯骨的凄凉。

他要用他的刀,斩断这一切。

不管是真是幻,也不管恩怨离愁。只需这一斩,万事皆休。

“星辰阁的人来了。”女子对于莫听雨的举动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我必死无疑。”

“是的,你必死无疑。”莫听雨的眼神变得凌冽。

“可是这一刀出鞘,你也必死无疑。你的十年刀意,你驾驭不住。”女子看着莫听雨,眸子里闪着一种莫名的光芒,有幽怨,亦有不舍。

“十年前,我便已经死了。”莫听雨将刀拔出一截,刀身在星光与雪地中泛着渗人的光芒。“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是只剩仇恨的修罗。”

苏长安看得真切,那一瞬间天地间的星光似乎都变得晦暗,只有莫听雨的刀光依然恍若白昼。

直到这时,苏长安才明白。

这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厮杀。

这是两尊神祇的战斗。


苏长安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他已经渐渐忘了刀法的事情,毕竟那只是一个十四岁少年的一时兴起。

在长门他没有几个像样的朋友,他已经十四岁了,年纪说来算不得太小。但是却很瘦弱,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所以书院的学生并不太喜欢和他在一起,当然苏长安觉得自己也不喜欢他们。

但是莫听雨不一样,他愿意和苏长安认真的聊天。那种聊天方式让苏长安觉得自己已经成为比书院同学更加成熟的人。

是的,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自己快点成熟快点长大。以为长大后就可以逃出书院,就可以不再面对喋喋不休的父母,就可以遇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你,就在未来的某一处。只要你赶到那里,对她张开双臂,微笑的说一声“我来了。”她就会放下一切投入你的怀里。

但事实上,当你长大了,你会发现书院其实是个很好的地方,那里有你喜欢的姑娘,她一直在那里,就算她从来不曾看你一眼,但至少她会一直在那里,不曾离开,也不曾嫁做人妇。父母虽然依旧喋喋不休,但他们年轻又强壮,足以为你挡下所有风雨。但当你长大了,你必须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它既美丽又残忍,像玫瑰,鲜艳却带刺。

但苏长安不明白这个道理,至少现在的苏长安不明白。

所以他也渴望长大,尤其是在此刻。

他站在书院的讲台上,魏先生拿着戒尺严肃的望着他。

台下纪道和王宏正在对他指指点点,眼里带着嘲弄的笑意。

沫沫依旧没有看他,不知道古宁又讲了什么笑话,逗得她掩嘴轻笑。

魏先生年纪很大了,脸上的皱纹就像幽云岭的丘壑那样又多又深。他还有一头白发,虽然已经尽力的梳得齐整,但依旧像杂草一样蓬乱。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是整个书院,甚至整个长门镇最有学问的人。据说年轻的时候,魏先生还中过举人,这在长门这种小地方可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苏长安,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连续三天未交书院布置的课业吗?”魏先生的戒尺在书桌上敲打,每敲一下,苏长安的心就咯噔一下。

“我说我忙着救人,你信吗?”苏长安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诚恳。但换来的只是台下学生的哄笑。

这个世界是分阶层的,上至朝廷官场,下至长门镇的书院。

书院在长门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去的地方,它需要不菲的费用,对于一般家庭来说更是一笔不可忽视的开销。

苏长安的老爹在军营当着百夫长,在长门这种小地方大小算个人物。平常的百姓看见苏爸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军爷”。见了苏长安,便得叫声苏二爷。

但是在书院不一样,孩子是没有阶层可以分的,但是他们的父辈有阶层,所以孩子便有了阶层。而很不巧,苏长安恰恰在最底层。所以在书院大家都不再叫他苏二爷,而是叫他苏二狗。

而他的情敌,此时正和沫沫有说有笑的古宁,他在金字塔的最顶层。他的爸爸是长门镇的太守,在这种军事小镇,军政是不分的,所以古宁的爸爸同时也是苏长安爸爸的最大的上司。

这并不是太让人高兴的事情。

但最让人不高兴的事情是,无论是古宁或是古宁的老爹古相亭永远都温文如玉,所以人们都喜欢他。

他们永远那么优秀,就像太阳,耀眼得让你不敢直视。

苏长安找不到理由来讨厌他们。

光这一点就让苏长安很沮丧。

“手!”魏先生说道。

苏长安很自觉的伸出手,魏先生的戒尺在苏长安的手心打了三下,苏长安觉得很疼。但他得装得不疼,因为沫沫可能正在看着他。

于是关于苏长安不交课业的理由,在长门学院又多了一个版本。

苏长安说的是实话,就算他以前找的很多理由都是假的,但这次是真的。

苏长安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同学的指指点点,依旧让他很不舒服。

下午的课业终于结束了,苏长安终于结束了坐立不安的一下午,他飞一般的逃出书院。

苏长安来到王嫂的酒家,店面并不大,但味道很好。

苏长安并不常来,因为他并没有太多钱,但终归是有一点。

莫听雨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他要去杀人。这么虚弱是杀不了人的,但莫听雨是他的朋友,所以苏长安觉得他应该帮帮他。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朋友就应该肝胆相照。

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王嫂的店里空空荡荡,她的生意通常要等到巡逻的士兵换班才会好起来。

王嫂是一个很平常的妇人,已经四十多岁,脸上的胭脂已经快遮不住她眼角的鱼尾纹。

“王嫂子,给我来一只烤鸭。”苏长安敲了敲门,对着还在打瞌睡的王嫂说道。

“咦,长安你来了。又给你爸买下酒菜?”王嫂起身,麻溜的从架子上拿下一直烤鸭,放在砧板上。

“不是,我爸还没回来呢。”苏长安摇头道。

“哦,他这次去了快半个月了吧。”王嫂用刀准确的把烤鸭切成两半。

“是啊,好像最近北边的妖族不太安生,搞不好要出大事。”苏长安说道。

“那你可得要你爸小心点。”王嫂的菜刀在砧板上飞舞,说话间烤鸭已经被分成数份。

“恩。”苏长安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老爹哪能听自己的话。

“给你,拿好了。一共六十文钱。”王嫂用油纸把烤鸭包好,递到苏长安手上。

苏长安付了钱,给王嫂道了声谢,提着烤鸭便离开了酒家。

这时,天色已近傍晚,长门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王嫂估摸着巡逻的士兵快要换班了,她又要开始张罗了。

她把清水下锅,煮沸。

若是食客来了,她就可以很快的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在这飘雪的夜晚,她家的面条是很畅销的东西。

刺啦。

那是有人的靴子踏破地上薄雪的声音。

今天这么早就换班了?王嫂有些奇怪。

“这位军爷,这么早就换班了?想吃点什么?”王嫂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开始招呼客人。

但让她很意外,来人并不换班的士兵,也不是以往的常客。

来者是一位女子,面相很生,应该不是长门的本地人。

年纪估摸十八九岁,一身青衣,面着白纱,眸如秋水,腰间别着一支玉箫。虽从雪夜中来,衣裳上却不着一片雪花。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就像天山上的幽莲,高不可攀。

“有面吗?”女子在店里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有!姑娘想要吃什么面?”王嫂回道。

“就来碗清面,不要醋。”女孩的口味和她的人一样很清淡。

“好,你坐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做面。”

不稍片刻,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上了桌。

“您慢用。”

“谢谢。”女子点了点头,取下面纱。

王嫂这时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很漂亮,比她想象中更漂亮。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就像高山上的积雪,地底的涌泉,无尘无垢。

王嫂不免有些嫉妒。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巡逻的士兵还有一会才会来,王嫂无事可做,于是便试着和女子闲聊。

“恩。”女子应道。

“最近长门可不太平啊!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得多加小心啊。”王嫂带着善意的提醒,边塞之地本来就鱼龙混杂,更何况,近来北边的妖怪一直闹腾。

“恩。谢谢姐姐提醒。”女子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吃着面条。“我会注意的。”

“你来长门有什么事吗?是投靠亲戚?还是来这里谋什么生计?”王嫂觉得一个女孩,只身跑到长门这种地方来,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来送人。”女孩饮尽最后一口汤汁。

“一个很久之前认识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发生过很多蚍蜉撼大树的事情。

有士卒弑将帅,下臣篡王侯,修士斩星殒。这些事情不管成功与否,他们都曾今真实的发生过。

但是,自有史以来,却从未有人敢向星辰阁的人出手。

他们是星辰阁,是星殒的送葬者,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从未有任何人或妖或蛮或任何生灵敢于挑战他们。

他们见过太多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星殒对着他们承欢献媚,摇尾乞命。但今日,他们终于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那是一把高举的刀。刀不过三尺,刀身雪白,映着星光与月光,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它似雷霆似霹雳,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志挥下。划破了浓郁的夜色,也划破了一方天地。

青鸾未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敢于向她举刀。她拿玉箫的手顿了顿,然后她感受到那一刀里所蕴含威能。她的双眼猛然睁大,一道青色的流光出现在她与那把刀之间。

莫听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听他大喝一声,握刀的手向后一挑。那刀贴着青鸾唤出的流光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转头斩向天际。

云州以北,天门山上。

有一位中年男子静默的站在山巅。他穿着一件灰色布衣,容貌亦不出奇。就好像一位寻常百姓。但若仔细看来,你会发现周天星辰似乎都以男子为中心在旋转,像众星拱月,又像百鸟朝凤。他仿若这世界的君王,天地山河,日月星辰,都随他调度。

他一挥手,数十颗星辰一同射下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他们连接着这个世界各个角落的一些人。他们之中有君王,有宗师,有隐士,他们或人,或妖,或蛮。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星殒,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一批人。

这些星辰中,有一颗星,忽暗忽明。那颗星辰叫荧惑,他记得,这颗星成为星殒才两百年不到,算是很年轻的一颗星星。

“可惜,你今天就要死了。”男子望着那颗还顽固的闪烁着的星星,很是惋惜的说道。

不过很快他收起了他的惋惜。

“咦?”男子感觉到了某些不一样东西,他极目看去,天上的云雾散开,地上的草木摇曳。他目光所到之处,走兽辟易,鬼神让道。

终于,他看见了一道白光,自北方来,似猛兽洪荒。它咆哮,它嘶吼,它撕碎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无论是地上的山岳,还是天上的星辉。

他瞬息而至,闪电般越过男子的眼前,奔向东南。

千年来,这世界上第一次出现男子不能控制的东西。

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愤怒的东西,但他还未好好品味这种他执掌星辰阁千年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一件更加让他暴躁的事情发生了。

嘶啦。

那是一条线被某种利器切断的声音。

他赫然的转过头,看向东南方。那道白光,切断了荧惑与人间的命线。

有人斩断了荧惑星与它星殒的命线!他想要救荧惑,他要逆天改命!

男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感觉他的脑仁好像就要炸开了一般。

他脸色变得狰狞,像是某种野兽。

“尔敢!”他怒吼道,声如洪雷,震慑八荒。

周天星辰像是收到了某种敕令,星光大盛,照得整个神州大陆恍若白昼。那些星光像是带着某种能量,荧惑星与人间被斩断的命线间开始出现一些极细小的白丝,这些白丝一条一条的缓缓出现。

他在动用星辰之力,他要将断掉的命线重新连上。

每个星殒都身怀天地伟力,他们的命运关系着数以千万计生灵的盛衰。命星连接着星殒,星殒连接着众生。控制了星殒的生死,便控制了天下的众生,便掌握了整个世界。

星殒命线一断,便意味着星辰阁对于天下的绝对控制权受到了动摇,这种动摇,在男子的心里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白丝不断累积,断掉的命线即将连接上。

男子脸上的狰狞终于渐渐消失,他又感觉到了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控制力。只要他念头一动,冥冥之中的伟力便会让世界按照他的意志运转。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着迷,让人欲摆不能。所以任何敢于让他的意志受到阻碍的东西,都将被消灭。

比如那些曾经试图探究世界真相的星殒,又比如那道白光的主人。

青鸾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刀芒划破天际,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荧惑星的命线。

她只是不明白。

她固然感觉到那一斩所蕴含的威能,但她也曾经看过更加强大更加古老的星殒,不甘毁灭,也曾试过斩断命线,但他们都失败了。命线中蕴含着因果、命运,那种东西并不是纯粹的力量所可以毁灭的东西。

但眼前这个男人,他境界低得可怕,却能斩断命线。这比天方夜谭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的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但错愕过后,她心里升起阵阵窃喜。

命线断了,她的妹妹便不用死了。她本已忘情,但藏在灵魂深处的念头告诉她,她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就这么死去。

就连梧桐也想不到此中变化,她只看见莫听雨的刀假意斩下,然后在半空中刀锋一转挥向天际。一切电光火石,她根本来不及阻止。但在那刀芒消失在天际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一直缠绕在她灵魂的深处的灰暗气息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再也感觉不到命星的存在,她的境界从星殒跌落,但是死亡的阴影也同时离去。甚至她一直隐隐感觉到的某种枷锁也随之散去,天地忽然变得清晰,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她心间。似乎此时,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

“咳咳。”莫听雨喘着气,汗水浸湿他的衣襟。他杵着刀,半跪在雪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滴落下来,在雪地上绽出朵朵梅花。

梧桐与苏长安连忙上前扶住莫听雨的身子。

苏长安忽的想起了莫听雨曾今说过他刀一旦出鞘他就必死无疑。他看着现在的莫听雨,刚刚那个宛若神明的男人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心里难过,却不想表现出来。他突然从莫听雨与梧桐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你无法改变,无论你哭得怎样撕心裂肺,或是难过得怎样辗转反复,都无济于事。你能做的只有面对他,笑着面对他。所以苏长安努力的笑着,即使那笑容难看至极,但他依旧努力的笑着。

“成功了吗?”莫听雨看着梧桐,他脸色苍白却满怀希冀。

“恩。”梧桐泪眼婆娑的点着头,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但那时天地忽然一颤,一道敕令铺天盖地而来。它从四面八方涌来,避无可避。

“尔敢!”那声音宛若惊雷,带着无上威严。

刚刚消散的死亡阴影再次漫上心头,那将死星辰的命线再次与她连接上,虽然这种连接很薄弱,但这种连接却以一种她能感觉到的速度增强。一股死气从星辰上传来,她的生机快速的消散。只是几息的时间,她再次变得面如白纸。她甚至难以支起自己的身子,倒头便要栽倒在雪地里,却被莫听雨一把搂住。

莫听雨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他抬头看着天际。那里除了一片繁星,别无他物。但莫听雨似乎能感觉到一些不同的东西,冥冥中有股力量无声无息却又强大得让人窒息。

从日月星辰到禽兽草木,似乎天地万物此刻都在与那股力量相互辉映。他们共同散发出一个意志——今日荧惑魂归星海!

他的刀身上忽然传来阵阵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入他的体内。

那东西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以及对着世间万物近乎绝望的恨意。莫听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刀中,但他知道一旦接受了他,他拥有了和那冥冥中的力量抗衡的实力。

但他本能的抗拒,那东西所带有的那股恨意,让他感到恐惧。

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决定,他长吸一口气,把他的刀收入了刀鞘,那一瞬,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咆哮。

莫听雨艰难又坚定的站起身子。他把虚弱的梧桐放到苏长安的手上,摸了摸苏长安的头,然后把那把他终于出鞘的刀连同刀鞘塞进苏长安的怀里,笑了笑说道:“照顾好她,她可是你的师娘。”

整个过程,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很认真,也很庄重,像是某种仪式。

“恩。”似乎感受到莫听雨要做什么很重要的事,苏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右手扶着比他高出一头的梧桐,左手拿着那把比他还大上一号的刀。他抬头,直视着莫听雨,眼睛里闪着光芒。他把它当做永恒的誓言,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是一位刀客对另一位刀客的信任。他把它深深的刻在心里,任凭时光荏苒,却永志不忘。

等到了苏长安的答案,莫听雨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

他仰着头,张开自己的双手,像是要接受某种洗礼。

这方天地的灵力也像是受到莫听雨的牵引,莫听雨在这一刻仿佛成为的它们的君王。它们向着莫听雨汇集,像是朝拜自己的君王。

莫听雨的身体缓缓上升,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不断的攀升。

地灵。。。

天听。。。

魂守。。。

问道。。。

他的境界一步步的突破,几息之间,连破三级,转眼便到了问道巅峰。而问道之上便是星殒,现在他只要沟通到一颗星辰,点燃命宫星火,与星辰用命线相连。他便是星殒。

但这一步看似简单,却难如登天。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天骄妖孽止步于此,含恨而终。

他能几息之内连破三级,是因为他十年里厚积薄发。但星殒之路却需要更多东西,天赋、岁月、历练缺一不可。每颗星辰都是一方世界,想要捕获一方世界何其困难?即使莫听雨,他这个人族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刀客,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但如果他要点亮的那颗星辰是一颗将死的星辰,就另当别论了。

是的他要点燃那颗将要死去的荧惑星,如果今天真的需要一个名叫荧惑的星殒陨落。那他,便代替她去陨落吧。

十年前他眼睁睁的自己的师傅摇光回归星海,十年后他不愿再看见自己在乎的女孩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离他而去。哪怕她害死了他的师父,哪怕他是妖族的圣女,是人族的死仇。但他依然不想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如果真有罪孽,那他来代她背负,如果真有地狱,那他来代她堕落。只为了十年后,她依然可以负着手,笑面如花的唤他一声:“听雨。”

莫听雨的身体里忽然伸出了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白线。那是他的命线,里面包含着他的命运、因果,那是连星殒也无法控制的东西,但莫听雨做到了。今天晚上他做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个男人体内蕴含着一种可怕的力量,那力量可以篡生逆死,改天换地。

莫听雨的命线开始衍生,朝着东南方向的天际,如蟒蛇蛟龙一般扑过去。万里之遥,转瞬即至。那命线似有灵性,对着正在重新连接的荧惑星与梧桐的命线便是一鞭。那本就脆弱的命线,瞬间崩溃。莫听雨的命线不待荧惑星伸出的命线有任何反应机会,转身便朝着荧惑星扑了过去。

星辰有灵,而任何生灵都不会甘愿死去。莫听雨的命线带着他勃勃的生机,对于将死的荧惑星无疑是干材遇烈火,枯木逢甘露。两者的命线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

而莫听雨生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被那荧惑星抽的一干二净。他身皮肤慢慢枯槁,黑发从根部开始苍白,整个人不消片刻便变得垂垂老矣。但看得出他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他成功了,无论这世界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力量想带着她走向死亡,但他终于还是救了她。

“奏你的魂曲吧,荧惑星的英魂回归星海的时间到了。”他对着还在发愣的青鸾如是说道。

然后,他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苏长安以及面色开始红润的梧桐。用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声音呢喃着。

他说:“活下去。笑着活下去。”


十二月的长安,冬将尽。

长安城下着细雨。

一个消息,在长安城里传开。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街坊。

“莫听雨去北地了。”

是的,莫听雨动身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亦没有带任何东西。

他一个人去了北地,只带着他那把十年未出鞘的刀。

这是一个可以追溯到十年前的故事。

一个人族天才和妖族圣女的故事。

朝廷把他当做秘密,最后却天下皆知。

十年前的莫听雨和化身天岚院学生的妖族圣女相爱。被圣女利用,害死了自己的恩师摇光。

那是人族硕果仅存的八位星殒之一。

圣皇震怒,当场便要斩了莫听雨。

“让我活下来。十年后我亲自去北地,取她性命。”那天,莫听雨俯首跪在圣皇面前。像一条狗一样乞怜性命,眼中却露着狼样的凶光。

那年,莫听雨十九岁,是近百年来天下公认的天才,也是当时天下最有可能成为人族第九位星殒的人。

但他毕竟十九岁,妖族圣女成为星殒已有百年。十年之后,二十九岁的莫听雨能成为星殒吗?没有人看好,即便他是莫听雨,是人族百年来最天才的天才。

既然成不了星殒,那便斩不到妖族圣女的命星。斩不到命星,星殒便不会死。

这是天下公认的道理。

成不了星殒的人,就必须顺从这个道理。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那是莫听雨的乞命之言,以圣皇之明,莫听雨必死无疑。

但是,圣皇偏偏信了。

从那天起,莫听雨便在摇光的故居住下。

他不修行,不练刀。

每天吃饭,沐浴,扫墓,当然更多的是发呆。可就是不修行,不练刀。

于是,十年来,这位人族的天才,修为寸步未进。

听雨斩星殒,成了长安城近年来最大的笑话。

但是,在迎来第一场春雨的长安。

莫听雨动身了,走出十年来未踏出的房门。

临行前,他认真的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将恩师摇光的牌匾端端正正的放好,重新补上三支香,待香燃尽,他提起十年来从未出鞘却也从未离身的刀。

在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离开了细雨纷飞的长安城,只身前往北地。

北地边塞,长门镇下着雪。

这样的雪会一直下,直到三月。

苏长安不太高兴。

他愁眉苦眼的看着眼前这个躺在自己床上的男子。

苏长安在雪地里捡到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身体被冻得僵硬。但即使这样,他的左手始终紧紧握着一把刀。

苏长安觉得这样刀不离身的人,应该就是小说里的高手,若是自己救了他,他为了报恩,教给自己一招半式。那他苏长安应该就可以在长门镇过上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幸福生活了。

于是,抱着这样单纯的念头,十四岁的少年拖着男子不知死活的身体,在雪地里跋涉了五里路。为了让男子快点康复,苏长安宰了家里唯一一只鸡,也让出了自己的床。

悉心照顾数日,男子终于苏醒。

“你醒了?”

“恩。”男子知道是眼前这个少年救了自己。

“太好了。你教我刀法吧!”苏长安很认真的说道。

“不行。”男子也很认真的回答。

“是我救了你!”苏长安强调。

“我知道。”男子很认真,同时也很木讷。

“你应该感谢我,这叫知恩图报。”苏长安觉得有必要和这个男人讲讲道理。

“可是我忘了带钱。”

“那就教我刀法啊!”刀法抵钱,苏长安觉得自己这个道理讲得通。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忘了。”男子的态度很诚恳。

“你失忆了?”苏长安觉得这很正常,小说里的高手重伤被救起之后,失忆的概率是很高的。

“没有。”男子抬起左手,以及那把仿佛黏在左手上的刀,横于胸前,轻轻抚摸。

“那你为什么说你忘了!”苏长安开始不高兴了。要么这家伙是个傻子,要么他在耍我苏二爷!

“我忘了刀法,可是我没有失忆。”男子很有耐心的解释,眼神诚恳。

“忘了刀法,那你为什么带着刀!”苏长安并不想那么容易放弃这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机会。

“因为我还记得一招,这一招我不能教你。”

“为什么,可是我救了你。”

“因为这一招,我只能用一次,而这一次,我得用来杀一个人,一个必须死的人。”男子脸色很平静,杀人,或者说杀那个他口中必须死的人,在他眼里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长安突然变得很严肃,因为他老爹告诉他杀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一个生命强制性的终止另一个生命,在苏长安看来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因为在苏长安觉得活着是一件好事,与之相反死亡,自然就是很不好的一件事。

但苏长安并不会去阻止男子,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不管这个原因是对是错,既然杀意已决,那就不会因为旁人的劝阻而改变心意。

这个道理,是苏长安的老爹告诉他的。他觉得很对,所以便信了。

“那等你杀了人,想起忘记的刀法,再教给我吧。”苏长安觉得男子很特别,于是便找了自己可以将男子留下来的借口。

“谢谢。”男子感激的看了苏长安一眼,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倒头便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

莫听雨艰难的从床上起来,床头放着两个馒头,床下放着一双崭新的马靴。

他没想太多,拿着馒头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很认真的吃了起来。

莫听雨就是这样一个人,向来认真。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

但无论再怎么认真,人终免不了犯错。莫听雨犯过一次错,然后害死了他师父。所以他决定不能再犯错。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要杀一位星殒。

从十年前,他师父摇光永远闭上双眼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要杀了她。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至少,莫听雨以前从未做过这么难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准备了十年。

每一天,他都过得很认真,比以前更加认真。

认真的吃饭,认真的沐浴,认真的为摇光扫墓,也认真的带着他的那把十年未出鞘的刀。

他用了三十息吃完两个馒头,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然后起床,穿上那双苏长安为他准备的马靴,他从长安带来的布鞋太薄了,在北地的冰天雪地里行走容易冻伤脚。

莫听雨站起身子,走了两步,马靴很合脚。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躺在床上太久,让他现在的脑袋有些发晕。

他打开苏长安家简陋的房门,迎面而来的风雪差点把他吹倒在地。

北地的冬天永远在下雪。

他曾听她这么说过,至少这点上,她未曾骗他。

这座叫做长门的边塞小镇,比不了长安的繁华,但也算得上热闹。

苏长安的家,地段不错,站在院落里,就可以看见镇上的街道,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时不时还有官兵巡逻。毕竟边塞,每个镇上或多或少都住派有军队。而且每到冬季,北边的妖族们日子就不好过,时不时会劫掠这样的小镇,所以军队的调度就更加频繁。

而且今年,据说北方妖国的太师算到有妖星临世,所以妖族的骚扰并不像往年那般小打小闹。莫听雨离开长安的时候,长安城的调令一个接着一个发往北地晋王府。

莫听雨的思绪有些乱,十年的准备,终于快到了结的时候了,他心里总归有些起伏。只是可惜摇光一脉的刀法到他便从此泯灭世间,莫听雨觉得很遗憾,也觉得自己愧对师父,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时,从书院下课的苏长安回来了。

他打开院门,看见了愣愣的站在门前的莫听雨。

“你好点了吗?”苏长安问道。

莫听雨的脸色没有了之前的苍白,但还是很白,或者他之前就这么白。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当然苏长安并不觉得他比自己好看。

“你记起你的刀法了吗?”苏长安对于学武念念不忘。

“没有。”莫听雨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

苏长安觉得他的样子,并不像在骗人。

“那等你杀了你要杀的人后,你会记起来吗?”

“或许会,但那个时候我更有可能已经死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苏长安很奇怪,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去送死?活着不是更好吗?

“我不是她的对手,但我可以杀掉她。”莫听雨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不容置疑。

“我不是很懂,但是你死了就没人教我刀法了。”苏长安同样认真的看着莫听雨,“所以我不想你死。”

男孩的眼神,让莫听雨愣了一愣。他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至少和十年前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你为什么想学刀?”莫听雨问道。

苏长安想了想,回答道:“不一定要学刀,只要是武功都行。”

“为什么?你有什么一定要杀的人吗?”莫听雨算了算时间不算太仓促,如果男孩真的要杀谁的话,他可以帮忙,就算回报男孩的救命之恩。

“没有,没有。”男孩连忙摆手。“虽然我不喜欢古宁,因为沫沫喜欢他。但是我不想杀他,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也不喜欢王宏和纪道,他们老是仗着他爸在军营里比我爸官大欺负我,我讨厌他们,但我不想杀他们。”

“我只是单纯的想习武,可是我老爹不让。非让我读书,我也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不喜欢看学院里的书。枯燥又无聊。他还想托人把我送到长安去读书,可是长安好远,而且在长安就看不到沫沫了,我很喜欢沫沫,虽然他喜欢古宁。”苏长安发着牢骚,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很值得信任。

“那你喜欢什么书?”莫听雨来了兴致,他有快十年没有和人好好聊过天了。

“恩,像《游侠传》、《英雄志》、《离山奇侠传》、《荡妖侠客》都很好看。”苏长安很乐意和人分享他丰富的书库。

“听上去很有意思。”莫听雨笑了笑,暗暗把这些书名记下,想着回去可以找时间看看,当然是如果他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对啊,可是老爹不喜欢,有次他从军营喝酒回来,一气之下把它们都烧了,不然现在就可以给你看。”苏长安很惋惜,只是不知道惋惜的到底是那些书,还是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书的莫听雨。

“你爸爸很喜欢喝酒?”莫听雨皱了皱眉头,对于素未谋面的苏爸的印象很不好。“喝酒不太好。”

“是啊,可是他不听我的。因为我打不过他。所以你如果教我武功,我就能打赢他。他就不会再一直喝酒了,王宏和纪道也不能再欺负我了,说不定沫沫也会喜欢上我。”苏长安的表情再次认真起来。“所以,你不能死,你还要记起你的刀法,然后教给我。别忘了,我救过你。《荡妖侠客》里的刀客都是有恩必报的。”

“是吗?那那个刀客一定是位很了不起的刀客。”

“当然。”苏长安很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

“但是我不能答应你。”莫听雨也收起了笑意,同样认真的看着苏长安。他本可以安慰眼前这个男孩,告诉他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教他刀法,帮他教训欺负他的同学。但他没有,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即使这样会让苏长安很难过,他依然要告诉他事实。“我活不下来,杀了她,我就活不下来。”

“那为什么一定要杀她?”苏长安终于问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因为我答应过别人一定要杀她。”

“谁?”

“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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