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思安叶靖霆的其他类型小说《出宫后,浣衣女成了侯府的掌上明珠宋思安叶靖霆全文》,由网络作家“楚二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夏朝皇宫,腊月二十六,小年刚过。宋思安刚从管事的宫婢领了今日要洗的衣裳,便见到桂嬷嬷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走。“大小姐,小侯爷的车架就在门口等你呢!”桂嬷嬷笑脸皱成了一朵花,扶着宋思安时低声提点道:“进了我们浣衣局的罪人,鲜少有人能出去的,大小姐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人。”“你说什么?”宋思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三年前,便是桂嬷嬷亲口告诉她,叶侯爷在皇帝面前说了,自己并不是侯府千金,是冒名顶替,是罪人,当严惩不贷!如今,自己又成了侯府千金了,当真是讽刺啊。“大小姐莫不是高兴糊涂了,竟是连奴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桂嬷嬷将衣服扔给了另一名宫女,携着她的手往外走:“大小姐,回去之后,可莫要再任性了......”“...
《出宫后,浣衣女成了侯府的掌上明珠宋思安叶靖霆全文》精彩片段
夏朝皇宫,腊月二十六,小年刚过。
宋思安刚从管事的宫婢领了今日要洗的衣裳,便见到桂嬷嬷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走。
“大小姐,小侯爷的车架就在门口等你呢!”
桂嬷嬷笑脸皱成了一朵花,扶着宋思安时低声提点道:“进了我们浣衣局的罪人,鲜少有人能出去的,大小姐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人。”
“你说什么?”
宋思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三年前,便是桂嬷嬷亲口告诉她,叶侯爷在皇帝面前说了,自己并不是侯府千金,是冒名顶替,是罪人,当严惩不贷!
如今,自己又成了侯府千金了,当真是讽刺啊。
“大小姐莫不是高兴糊涂了,竟是连奴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桂嬷嬷将衣服扔给了另一名宫女,携着她的手往外走:
“大小姐,回去之后,可莫要再任性了......”
“桂嬷嬷,这三年,多亏了您的招抚,我才能活下来,否则,像我这种惹了天家不高兴的罪人,哪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大小姐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奴婢就送到这里。”
“大小姐快些,莫让贵人等急了。”
宋思安低低地应了一声,越过了浣衣局的大门,走到了外面。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出浣衣局。
她略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浣衣局的门关上了,将一切苦闷都隔离开,似乎,日后便是心生了。
“安安。”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思安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寒噤,随后跪在了原地,双手举过头顶,重重的磕了个头:
“奴婢见过小侯爷。”
叶靖霆错愕的看着宋思安,半晌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千娇百宠了十五年的妹妹。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将面前的人扶起来,可又想到,原本就是让她来学规矩的,也不好太过娇惯。
便故作冷漠的将手背在身后,说道,
“祖母年岁大了,思念你心切,前个宫宴,便求了皇后恩典,准你回家。”
“奴婢叩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老夫人费心。”
宋思安又拜了一拜,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态度恭敬且疏离。
叶靖霆心中略有气闷,但却也觉得现在的她比起之前那个娇惯的姑娘好一些,至少懂礼数了。
“有心了,奴婢这自称便改了吧,你还是我侯府的大小姐,以后莫要再欺负婧姝了,那些年,她吃了许多苦,都是你占了她的位置......”
“奴婢谢小侯爷!”
得了叶靖霆的准许,宋思安才从地上起来,恭恭敬敬的立在叶靖霆身边,等着他吩咐。
叶靖霆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
三年前,叶婧姝被侯府找了回来,宋思安便成了侯府里多余的人,但凡叶婧姝委屈不高兴了,便是宋思安的错。
叶靖霆还因此失手将宋思安推下了后院水塘,又未得到及时救治,腿上便落下了隐疾,天气稍微冷些,便刺痛难忍。
叶靖霆正在生气,并不管身后的宋思安,等宋思安到宫门口时,叶靖霆已经坐上了马车。
车夫一见宋思安,便要行礼,却被宋思安阻止了:
“王伯,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你别这么叫我!”
听了这话,车厢里的叶靖霆冷哼一声,砸了柄扇子出来。
宋思安眼色暗了暗,那扇子是她五年前送给叶靖霆的生辰礼,自己亲手做的,从扇骨到扇面......
那时叶靖霆说过,他会一直带在身边,珍之重之。
宋思安将扇子从地上捡了起来,递给了王伯,让他赶车,自己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王伯有些惊讶:“小姐不上车?”
宋思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过一介宫婢,有什么资格坐侯府的马车,我便在下面跟着走吧!”
话音刚落,叶靖霆掀开车帘,满脸怒容的瞪着宋思安。
“叶思安,你故意给我摆脸子?”
“奴婢不敢。”
说罢,宋思安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的软脚虾,又跪在了地上请罪。
这场景,刺痛了叶靖霆眼睛,他心中的怒火终是安耐不住了,将车厢里温着的茶尽数泼到了宋思安的身上。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你心中有怨言,便顶着这一身茶渍从中门走回侯府!”
“正好,这一路上,你仔细思考一下,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回府!”
等着马车远去,宋思安才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带着三分释然。
早在之前,宋思安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斩断前尘往事,她现在是宋思安,一个宫婢,并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了。
辨了辨方向,宋思安缓步走向了侯府的方向,好在,侯府就在皇宫的边上,用走的,约莫半个时辰也能到了。
宋思安腿有疾,走的更慢些,或许需要一个时辰。
一人骑着马,立在了宋思安的身前:“叶大小姐?”
听这声音,宋思安觉得有些耳熟,应当是以前的熟人,略微辨认,才想起他来。
多年在浣衣局的经历叫她膝盖一软,下意识跪了下去,恭敬行礼:“见过顾将军,顾将军万安。”
顾翎奕眉尖微拧,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叶大小姐这是......要去往何处?”
“奉小侯爷命,行至宁安侯府。”
说完这句,宋思安又闭上了嘴。
“叶靖霆?”
顾翎奕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高兴。
他眉头又拧了起来,也不再多言语,只看了看宋思安,便对旁边的小厮说道:
“你去雇一辆马车来。”
“将军若是有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等。”
顾翎奕只说了一个字,气势颇足,便让宋思安不得不停下来陪她一起等着。
分明两人之前并没有多少交集,不过是因为他是她原来的未婚夫的叔父,两人才有过几次照面罢了。
如今这做派,倒是让 宋思安有些捉摸不透了。
见马车过来,顾翎奕淡淡的吩咐:
“送叶大小姐回府。”
“多谢将军好意,但小侯爷命奴婢走着去侯府,奴婢不敢违背......”
场面又有些僵持住了。
小厮在一旁默默的看了眼天色,小声的提醒道:“将军,陛下召您入宫用午膳,若是......”
“上去,别逼我动手。”
顾翎奕皱着眉头威胁。
宋思安只觉莫名其妙,但又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听命。
只在心中记下来,自己欠了他一次人情,等着日后有能力了再来还。
路过一家成衣铺子,宋思安买了身像样的衣衫,又找地方清洗了自身,这才换上了格式化的微笑,叩响了侯府的大门。
门房的大爷一时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就落下了眼泪,一边吩咐人去禀告,一边将人迎了进来。
“大小姐,你......”
“钟伯,我不是大小姐了,我叫宋思安,只是个宫婢......”
宋思安笑着跟他打招呼,一如以前出门的时候一样。
“安安!”
宋思安转身看去,就见林夫人在叶靖霆跟叶婧姝的搀扶下快步而来,那急切的身影,像是要撞入自己的怀中。
宋思安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跪下行了礼:“奴婢宋思安,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林夫人脚步一停,眼泪瞬间落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说什么?”
听雨被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讨饶的话语还没出口,宋思安却开了口。
“我知道小侯爷三年前就因种种事由不待见我,过了这么久,想来对我成见颇深。”
“只是我没有换衣服,与别人无关,小侯爷又何必指桑骂槐迁怒他人?”
叶靖霆冷笑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都是你惯用的伎俩罢了!”
“侯府是会短你吃穿吗?母亲明明日前为你备下了那么多新的衣服头面,明知要拜见祖母,为何不用,反而还穿着这么一身破烂东西四处招摇?”
宋思安听他这么说话,一时不知该从哪句话开始接。
“我在浣衣局存不下什么钱,这已经是我能负担的最好的衣物了。”
多可笑,她倾尽所有换来的衣物,在昔日哥哥的眼里,只是一堆“破烂东西”。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高门贵女”。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呢?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你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
叶靖霆有些不耐烦。
“先不说浣衣局从来不会苛待宫人,三年时间你的月俸也够你买身像样的行头这件事,家里的衣服你故意不穿,不就是想去祖母面前哭哭你的惨像?”
“祖母以前也对你多有疼爱,如今你把她气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宋思安看着眼前人,一时之间话语都哽在喉头,竟说不出话。
看他言之凿凿,似乎祖母真的已经被气病了,怎能看出她还未见过祖母?
“阿霆!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林夫人远远听到吵闹声,连忙过来查看情况,将两人分开。
“这可不是我挑的事。”叶靖霆冷笑,“娘,你看看她!”
宋思安看了一眼期期艾艾跟在林夫人身后的叶婧姝,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埋怨。
“实在是衣物尺寸不合,穿不下。”
她没有多说,叶夫人却有些尴尬。
三年前宋思安和叶婧姝的身形相似,她准备衣物的时候也就从叶婧姝裁的衣物中挑了不少送过去。
但如今宋思安营养不良,比叶婧姝矮了半个头,又比她瘦不少,只怕穿上后长宽都不会合适。
“你不过比婧姝矮半个头,让侍女给你好好收拾收拾,有什么不能穿的?!”
叶靖霆不耐烦,认定了宋思安就是在找借口。
“听雨能干,我专门把她调度到你身边......”
说到这里,叶靖霆脸色铁青,闭上了嘴。
宋思安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在叶靖霆脸上转了一圈,才又开了口。
“除了穿不下,还有就是......我穿不了。”
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
这下连林夫人都有些好奇起来。
“是......安安穿不上吗?”
宋思安在浣衣局要做浆洗工作,手指有冻疮,此时天寒地冻,她的手指似小萝卜一般粗,这些林夫人都看在眼里。
“若是行动受限,就让丫鬟伺候着穿,你如今还是我们侯府大小姐,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才好。”
宋思安想到那衣服和自己三年来的经历,一时只觉得喉头发腥,似乎有血冲上舌尖。
“衣服的绣纹......多为蝴蝶兰。”她平静地陈述,语气却微微颤抖,“我不能穿。”
叶靖霆见她只支支吾吾,半点理由不说,火气一下就上了头。
“有什么能不能的?我看你就是又在闹你的小姐脾气!”
“原本今日接你回来,是喜事,你从头到尾都是那幅死人模样,又是奴婢又是行礼的,如今连衣服都不穿了!”
“你要是不乐意踏进我们侯府的门,就滚出去!回你的浣衣局!在这里摆什么脸子?!”
他说着话,伸手就去抓宋思安的衣服,似乎是想把人丢出去。
周围人阻拦不及,宋思安也没躲闪开,被叶靖霆抓了个正着。
没想到下一秒,叶靖霆像是被烫了一般,光速收回了手,神色惊异。
“你......你......”
他突然结结巴巴起来,倒是让林夫人好奇起来。
宋思安被他推开,此时心里却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
“如果让我走是小侯爷的命令,那我走就是了。”
“十五年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再还这份恩情吧!”
说完她就对着林夫人跪了下去,却被叶靖霆叫停了动作。
“你不能走!你......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说清楚!”
一听叶靖霆这话,林夫人大惊失色,上前撩起宋思安的衣服仔细查看,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又开始往下掉。
宋思安衣服掩盖之下的皮肉,没一份是好的。
原本以为她的手指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她手臂上多是淤青伤痕,还有些已经好了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留下了疤痕。
靠近领口的地方更是紫红淤血一片又一片,夹杂着一些圆圆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叶靖霆就是刚刚拉扯之下看到了她脖颈处的血红淤痕,这才被惊得说不出话。
“我的儿......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
“难怪你之前不想让母亲碰你......是母亲不察,之前握得你手臂痛不痛?”
“快......快去叫大夫!”
她不知道宋思安身上还有多少伤,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时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林夫人哭得不行,站在她身后的叶婧姝也瞪大了眼睛,眼眶一下就红了。
“姐姐......你受苦了!”
林夫人和叶婧姝很快就哭成了泪人。
叶婧姝更是狠狠瞪了叶靖霆一眼。
“哥哥骗我!哥哥还说浣衣局的人都很和气,不会苛待宫人......如今姐姐都成这样了!哥哥简直就是大骗子!”
宋思安深吸了一口气。
“小侯爷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穿新衣服吗?”
“年前......柳贵妃爱上了蝴蝶兰,衣物大多换了纹样,宫里更是养了一大片蝴蝶兰,只供贵妃赏玩。”
“如今我的衣服......居然也用了蝴蝶兰的纹样。”
宋思安几乎是惨笑一声。
“小侯爷或许已经忘了我当年是为什么会被送进浣衣局了吧?”
“但我没忘。”
站在一旁的叶靖霆眉头狠狠一跳,当即就要发作起来,却被林夫人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你怎么去接的妹妹!”
外人不清楚,林夫人是知道的。
当年宋思安离家之际,是她那时候的父亲,如今的宁安侯叶闻远,亲自在皇帝面前发了誓,口口声声说她不再是叶家的女儿。
从此她没了用惯15年的姓氏。
按浣衣局那群人嘲笑她时的说法,叫回了自己的贱名,宋思安。
“姐姐好好回来了,就是好事,娘别难过了。”
这时候叶婧姝怯怯开了口,宋思安看了她一眼,古井无波朝她行了一礼。
“小姐万安。”
“都是一家姐妹,安安,不用这么拘礼......”
林夫人说着便走上前去,试图扶起宋思安,却没想到她动作极快地将手一缩,仿佛林夫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叶靖霆被她这一下点燃了。
“叶思安,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跪在地上,抬起眼看了叶靖霆一眼,没说话。
“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林夫人的语气也不好起来。
“你妹妹今天刚回家,你这少爷脾气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撒?”
“我是为了您啊,娘?”叶靖霆气急败坏,“好好出来接她,她就这个态度?怎么,去浣衣局赎了几年罪,变得更加金贵了?母亲碰都碰不得你?”
宋思安还是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只又磕了个头。
“你......”
叶靖霆当即就想上去踹宋思安一脚,被一旁的几个家丁紧紧拉住了。
“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在侯府金尊玉贵活了十五年,娘对你的疼爱是假的吗?”
“我们侯府不欠你的!”
“若不是娘日日忧心,哭得引发了眼疾,你以为我乐意去接你回家?”
“够了!越说越不成体统,满口胡言!还不把小侯爷带回去!”
林夫人脸色阴沉,连忙让人把叶靖霆按回了侯府。
叶靖霆走了之后,门前突然安静了不少。
“娘,还是快让姐姐进府吧,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呀。”
叶婧姝小声在林夫人耳边说着话,眼神还四处看着,似乎是担心有人路过。
宋思安看着面前侯府的一家人,心底里竟然没有半点感觉。
可能心已经在三年前痛死了,如今再看她们表演,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了吧。
林夫人没理会叶婧姝,上前轻轻试探了一下,见她不再抵触,才将宋思安扶了起来。
但她微微皱眉的动作依旧没逃过林夫人的眼睛。
林夫人压下心底微妙的不舒服,面上依旧和蔼。
“三年时间,安安瘦了,但也长高了。”
宋思安低眉顺眼地应答。
“在浣衣局需要劳作,并没有瘦,只是长不胖。”
林夫人自然知道不是这样,宋思安进浣衣局的时候珠圆玉润,皮肤凝脂一般,如今却变成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了。
但见宋思安开始搭话,林夫人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好好,如今回了侯府,总能再将养回来的。”
“今日 你回来的消息你祖母也知道了,现在人就在慈安堂等着呢。你先回桂兰居去梳洗一下,拜见祖母才是要紧。”
林夫人轻轻拍了拍宋思安的手背。
“你永远是我们侯府的大小姐,没人敢亏待你。安安放心,一切都跟三年前一样,你得尽快适应才好。。”
宋思安依旧低眉顺眼地应下,跟着林夫人拨过来的丫鬟就走了。
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事是永远不会变的。
诸如父母亲人,兄弟姊妹,或者是......她当年住的院子。
三年前她住在侯府东南角的榴花院。
她打小就喜欢吃安石榴,为了这个,叶侯爷跟林夫人俩人花了大功夫,在她院子里种满了安石榴树。
领路的丫鬟脸蛋圆圆,长得很是讨喜,说话的语气也满是喜气。
“之前伺候小姐的大丫鬟年岁到了,夫人放去庄子上成亲了,以后就由奴婢来侍奉小姐哦。”
宋思安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小侯爷院里那个听雨?”
丫鬟很是惊喜。
“小姐还记得奴婢?”
“你那时候常常来榴花院帮小侯爷讨石榴吃......”
宋思安的话到这里突然停下了。
听雨抿了抿嘴唇,往桂兰居的脚步不停,小声喃喃了起来。
“小小姐说喜欢石榴花,到现在也没搬出去呢。但去年石榴花开的季节,她明明说自己喜欢荷花,硬是去留荷厅住了三个月。”
讲到这里她又撇了撇嘴。
“这两年院子里结的安石榴都掉到地上烂了!我听榴花院的丫鬟说,小小姐自己不吃,也不准下人吃,硬是要下人扫干净拿出去喂狗呢。”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宋思安当然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喜欢吃安石榴,那石榴自然只配给狗吃。
不过她叶婧姝才是这侯府真正的大小姐,那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思安扯了扯嘴角,没搭话。
如今正是寒冬,桂兰居里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在屋里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呢。”
听雨口上说着,手里已经麻利地要动作起来了,却在碰到宋思安衣角的时候被她躲开了。
“我自己来。”
“这......这怎么能行,小姐......”
听雨似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我自己能洗,你出去吧。”
宋思安的声音轻巧,语气淡淡,可就是明确地传达出一阵不容拒绝的意味。
听雨拗不过她,只得点了点头,低头出门去了。
这么一出去,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宋思安才踏进侯府慈安堂的院子。
叶靖霆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此时转头一看宋思安还穿着回来时候的粗布麻衣,当即怒目圆睁,对着听雨发起脾气。
“她不懂事不换衣服,你也不懂事?不会劝着点吗?堂堂侯府大小姐,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我看你这丫鬟就是皮痒了,该打死再说!”
顾翎奕挑了挑眉,没反驳,反而继续开了口。
“在宫门口,是我借了叶大小姐一架车马,助她回府的。”
“车架迟迟不回,我这边可还算着租赁的价格,自然要来看看的。”
叶靖霆冷笑一声。
“她倒是乖觉,懂得跟别人撒娇卖痴......”
“小侯爷,请慎言!”
顾翎奕再也听不下去,当即站起身,喝止了叶靖霆的话。
“当年侯府为了给叶大小姐治膝盖,老夫人半夜递了帖子进宫请太医,但依旧没救回来这件事,难道小侯爷忘了吗?!”
叶靖霆神色一滞。
顾翎奕冷笑。
“我还道小侯爷有多疼自己的妹妹呢,连我这个外人都记得的事,小侯爷竟忘了吗?”
是啊,他作为最疼爱妹妹的兄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视妹妹的苦痛的?
顾翎奕从自己随身的袖袋里掏出一瓶药酒。
“原本是打算将药酒交给小侯爷,麻烦您代为转交的,但看贵府的情形......”
“只怕这药酒递不到大小姐手里。”
“古三!”
顾翎奕身边的副将很快领命,带着那药酒在小厮和丫鬟的引领下往桂兰居去了。
叶靖霆被挖苦得脸色都黑了,半晌才咬着牙恨恨问:“你对我妹妹如此殷勤,莫不是生出了......”
“慎言!”
顾翎奕的脸色严肃,眉头也更皱起一分。
“小侯爷,她是你亲妹妹,诋毁她的清誉,于你究竟有何好处?”
叶靖霆被堵得说不出话。
“你最好是!”
宋思安回桂兰居的路上一直在想关于自己的事。
明明在浣衣局那么长的时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那些冷嘲热讽才对,但......
叶靖霆那些话,还是刺痛了她。
毕竟在侯府过了十五年的千金日子,三年的时间还是不足以让她把脾气完全改过来。
但既然已经说了,只要叶靖霆开口她就出府,那还是要早早为自己作打算......
她脑子里的想法不停,没想到前脚刚踏进桂兰居,身后的听雨就啜泣起来。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丫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气愤得嘴唇直抖。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少爷是这么个大坏蛋!明明受伤的是小姐您啊!”
“这么多伤口......他居然还吼您!”
“以前他每次来找您要安石榴,您可都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些剥好的部分分给他!”
听雨年纪不大,在她眼里,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出去,那也就是爱的一种了。
但如今事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他是侯府世子,你是个丫鬟,以后这话可不要再在别处说了。”
宋思安有心想安慰一下听雨,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但这句话却很是有用。
“小姐说得对,我可不能再让别人抓到我们桂兰居的把柄!”
听雨这么说着,两把将脸上的泪痕抹干净,咬牙强撑着恨声道。
“小侯爷越是要找我们桂兰居的麻烦,我们越是要好好注意自己,好好活!”
“我去给小姐拿伤药......先上了药再说,等大夫来了看过,之后我 日日盯着小姐喝药!”
听雨正说到伤药,一群仆妇们就带着古三到了。
他没进院子,只在门口拿出了东西。
“在下古三,奉骠骑大将军之令,特送顾家军特制药酒及金疮药来给叶大小姐。”
听雨含着泪给宋思安上药,宋思安却盯着装药的瓶子,满脑子都是古三的话。
她与顾翎奕并不相熟,但对方却已经实打实帮了自己两次了。
顾家是从顾老太爷顾长安那一代 开始发迹的。
顾翎奕是顾长安的老来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生的,抱回顾家的时候只比那时候顾家的长房长孙顾星宇大一岁。
当时顾家内部还闹过好一阵子,但都被顾长安弹压了下来。
因着这件事,顾翎奕跟顾家人关系都不大好。
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顾长安送到北境军营去了。
说起顾长安,宋思安又想起自己的那个婚约。
那是顾长安临死的时候定下的,那时候婚约上白纸黑字是顾星宇和叶思安。
但现在叶思安已经不存在了,可侯府依旧跟顾府默契地维护了这个婚约,不过人选换成了顾星宇和叶婧姝。
思绪不停,宋思安失眠了。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
预料之中的是回侯府会失眠,意料之外的是......还能回到侯府。
宋思安看着头顶的雕花床架,闻着温暖的熏香,隐隐还能听到榻下听雨打的小呼噜。
真实又梦幻。
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眯着一会儿,就被照进屋子的天光惊醒了。
她下榻的动静惊醒了听雨,听雨揉着眼睛直起身。
“小姐怎的醒这么早!呵欠......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打水......”
“习惯了。”宋思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打水,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拿过来我们一起用吧。”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总要早早准备好才行。
不出她所料,刚用过早饭,慈安堂就来了人,让她去见老夫人。
按以往宋思安的经验,老夫人这时候应该在点茶才对,可没想到带路的嬷嬷直接将她引进了内室。
屋子里烧着地龙,还有几个大炉子,似乎还在熏香,但药味还是压不住。
宋思安一时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身子不好至此了吗?
她鼻头忍不住一酸。
转过屏风,侯府老夫人翟青羽斜卧在铺满锦被的贵妃榻上,满头银丝,但依旧是宋思安记忆里那慈祥又温和的模样。
“是安安来了吗?”
熟悉的声音一出,宋思安忍不住眼眶一酸,眼泪再也夹不住。
她两步上前,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快上前来,让祖母好生看看你!”
老夫人眼眶也明显红了一圈,语气里满是哽咽。
宋思安膝行上前,刚到榻前就被老夫人一把拉了起来。
像小时候一把将她抱起来那般。
“膝盖有伤还这么弄,你这丫头......故意讨祖母心疼是不是?”
“小小姐怎么这样啊!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一直站在我们院子外面算怎么回事?”
宋思安眯了眯眼,捧着手炉站起了身。
看到宋思安出来的那一刻,叶婧姝的泪珠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姐姐......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她说话的时候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让她的脸庞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更加娇弱可人。
宋思安盯着她不知是冻红还是哭红的鼻头,笑了一下。
“本来受了冻,为了避免风寒,是不想出来的。但丫头说叶小姐执意要见我......”
她语气轻巧,似乎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
“在浣衣局做了三年的奴婢,我得风寒,总好过叶小姐金枝玉叶被大雪给冻坏了,这就出来见你了。”
叶婧姝顿了一下,语气哽咽。
“姐姐,你还是怪我......当年我不想让你去为我顶罪的,是爹爹......”
“怎么会?”
宋思安的语气带着不作假的惊诧。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论如何,我已经又站在侯府里了,不是吗?”
“倒是叶小姐......难道对当年侯爷的安排有什么别的想法吗?那不若用过晚膳后去跟侯爷分说一二?”
叶婧姝的哽咽都顿了一下。
“即便姐姐不怪我,我也知道姐姐是受苦了。”
她让出后面丫鬟捧着的东西。
“刚刚在祖母那里看姐姐似乎没戴什么像样的首饰,我特意从我院子里挑了些顶好的,送来跟姐姐分享。”
宋思安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
“谢过小姐恩典。”
叶婧姝终于破泣为笑,似乎很是开心,连忙催促婢女把东西递过去。
“且慢。”
就在东西马上要递到听雨手上的那一刻,宋思安叫了停。
“叶小姐送的东西......似乎没有礼单。”
叶婧姝几乎瞳孔放大,喃喃重复了一遍。
“礼......礼单?”
“小姐,即便是府内赏赐下人,也都是得有记录的,否则......若人人都说赏赐是是偷盗得来的赃物,岂不是得天下大乱?”
宋思安这句话刚一落地,听雨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直接把盒子往对方丫鬟手里一丢,两步就跑回了宋思安身边。
“小小姐,您这也太不厚道了!您都做了三年侯府小姐了,还能不知道这些规矩吗!”
“更何况今日老夫人说了,即便小姐不姓叶,一切待遇也是按侯府小姐来的,还不是我们侯府的下人呢!”
“您这样,未免也有些太欺负人了吧?!”
“我......我一时心急,没有顾上!”
叶婧姝眼里的泪珠如同不要钱一般,很快又开始往外涌。
“我是真的把你当我的姐姐!给姐姐送礼物,难不成还要一笔一笔记账......”
“小小姐,您这话好没道理!难道说在您眼里,姐姐甚至还不如府里的一个下人吗!”
“或者说,在您心里,我们小姐连您列一份礼单子的精力都不配?那您还口口声声说把小姐当姐姐?”
“那之后我们桂兰居怎么入库呢!小小姐,东西您还是带回去吧,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桂兰居不收!”
听雨的小嘴叭叭,连珠炮似得轰了出去,叶婧姝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半晌没能说出话。
宋思安听得内心一阵咋舌。
要是在浣衣局也有听雨相伴,想必那时候她也不会吵不过那些泼妇。
“大小姐也太咄咄逼人了些,什么叫来路不明,这可都是我们小姐珍藏的......”
“够了,宝琴!”
叶婧姝喝止了旁边开口的丫鬟,泪水涟涟,掀开裙摆就想下跪。
宋思安眼尖,看到雪层下的大石头,神色一变伸手就想拦,但没想到叶婧姝动作极快,一膝盖狠狠磕了上去。
她的眼眶似乎都干涸了一瞬间,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宋思安一眼。
“你......”
“婧姝!”
叶靖霆的声音从路的另一边传来,明显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叶婧姝两眼一红,泪珠大滴大滴滚落。
“阿兄!”
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很快就跌坐在地上。
叶靖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防备地看了一眼宋思安。
“昨天刚接你回来,今天你就来折磨婧姝!叶思安,如你这般的蛇蝎女子,如何敢肖想婧姝的婚事!”
看着眼前的叶靖霆,宋思安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护着自己,后来......他护着的人,就变成了他怀里的叶婧姝。
是啊,她回府才一天,或许是今天见过了祖母,以前她那任性妄为的性格似乎又冒出来一些头。
前事种种,恍如跑马灯一般,在她眼前一一划过。
她不再是侯府千金,她只是宋思安。
昔日疼她如珍宝的哥哥如今对她恶言相向,她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
“阿兄......你别欺负姐姐,是我没看清楚路面,与姐姐没关系。”
叶婧姝在叶靖霆的怀里,说话的语气也气若游丝,仿佛身子虚弱得紧。
“你就是心太好,才总是在她手上吃亏!”
他又转头狠狠瞪了宋思安一眼。
“你最好回去祈祷婧姝无事,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没有吃亏!阿兄不要冤枉好人......”
“闭上嘴,你身子本来就弱,我这就叫王大夫来看你......”
叶靖霆拧着眉头,沉声教训,但脚上却走得很快,抱着她离开了桂兰居。
他的声音随风似有若无传了过来,宋思安只觉得自己指尖的冻疮又疼了起来。
她本来就不该再肖想这个家的亲情的。
但为何看到这样的场景......心还是会抽痛?
“小姐,我们回去吧,雪又下大了,我让云茶用柚子叶烧点热水,给您泡泡脚去去晦气!”
听雨愤愤不平的声音把宋思安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她有些忍俊不禁。
“那是小侯爷,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哼,我有眼睛,自己会看!就这两日跟在小姐身边看到的,我感觉这两个人都晦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眉头拧得更紧,嫌弃几乎溢于言表。
“还有早晨那个小将军,他更是最大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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