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春雪谢征的其他类型小说《颠了!偏心老太硬控极品儿女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午睡的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二只提过一嘴,肯定是说说而已。更何况,宋春雪了解老二,他可不是专心不二的男人,喜欢是喜欢,但根本没想过成亲的事。“他没提过,而且现在成亲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万一我家老二回不来了,岂不是白白耽误几年。”宋春雪认真道,“那是你侄女儿,可千万别害她。”赵玉芳笑了,“哈哈哈,说的也是,那你先吃着,我去除草,我们边干活边聊。”中午,宋春雪看烟囱里的烟停了,她踩着点回的家。只是,刚进院子,就听到几个孩子的争吵声。“别以为现在娘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给羊饮水的事以前都是你的,拌草料也是你的活儿,别指使我。”老大指着三娃骂道,“你算老几啊,还想骑在我头上了?”“这可是你今天答应娘要做的,我今天放羊扔土块的时候胳膊脱臼了,让你提两桶水怎么这么多话,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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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只提过一嘴,肯定是说说而已。
更何况,宋春雪了解老二,他可不是专心不二的男人,喜欢是喜欢,但根本没想过成亲的事。
“他没提过,而且现在成亲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万一我家老二回不来了,岂不是白白耽误几年。”
宋春雪认真道,“那是你侄女儿,可千万别害她。”
赵玉芳笑了,“哈哈哈,说的也是,那你先吃着,我去除草,我们边干活边聊。”
中午,宋春雪看烟囱里的烟停了,她踩着点回的家。
只是,刚进院子,就听到几个孩子的争吵声。
“别以为现在娘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给羊饮水的事以前都是你的,拌草料也是你的活儿,别指使我。”
老大指着三娃骂道,“你算老几啊,还想骑在我头上了?”
“这可是你今天答应娘要做的,我今天放羊扔土块的时候胳膊脱臼了,让你提两桶水怎么这么多话,不做就不做,少把气撒在我身上。
你是老大,谁敢指使你啊!”
三娃也不服气,梗着脖子还嘴。
“大哥行了行了,三娃的胳膊我看了,的确是脱臼了,我不会接没接好,你不去我去就成,别吵了。”
老二在一旁劝架,却被老大猛地推倒在地。
宋春雪站在门口,不由想到了曾经。
他们几个也这样吵过,但三娃最后被老大打了,气得三娃躺在炕上睡了两天,平日里最操心的羊也不管了。
而当时,她护着老大,老二也向着老大。
她如今才明白,老二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她这个当母亲的态度。
三娃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全都是因为她。
“干什么呢?”
宋春雪喊了一声,“几桶水都提不了,娶了媳妇变废了?”
宋春雪没好气的走过去分开他们三兄弟,“你们不爱提我来提,老二你把水吊上来。”
“我已经吊上来了。”
老二指了指窖台上的水桶,“大哥今天也没干什么活,都是指使我干的。”
老大瞪了眼老二没说话。
宋春雪看向厨房的方向,“饭做的怎么样了?”
“陈凤不爱做,嚷嚷着肚子不舒服,已经好几回了,也不知道今天的饭能不能吃上。”
老二跺了跺脚,“还不如早点分家早散伙,我看着就来气。”
宋春雪看向一脸铁青的老大,就知道昨晚的话白说了。
陈凤可能气不过,撺掇着老大赶紧分家。
这不是正如宋春雪的愿?
“老大,你想早点分家是吗?”
老大没吭声。
“那就早点分,你跟陈凤说,今天这顿饭是她给大家做的最后一顿,晚上你们就去外面住吧。”
宋春雪似笑非笑道,“门外装草的窑你们打扫出来,就是为了分家吧,那我们趁早分了,你们安心建房子。”
老大惊讶的看着宋春雪,没想到她不仅没发火没生气,还直接答应了。
“那其他的东西怎么分?”
他趁热打铁的追问,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锅碗瓢盆,粮食之类的?”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银子吧。
这些,宋春雪之前就准备过。
在她重生前,她已经悄悄的给老大准备好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但更多的,恐怕没有了。
“院子后面的那个破窑里,有一个破木箱子,你去里面看看,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
家里的东西跟了她许多年,后来都被扔掉了,如今她宁可将新的给老大。
“粮食先不着急,下午我们一点一点的分。”
宋春雪淡淡道,“先吃饭吧,午觉后再说别的事。”
厨房里的陈凤仿佛干劲十足,她实在没办法听娘的话,跟他们继续耗下去。
人一旦动了一个念头,若是一拖再拖,心情会特别急躁。
此时的陈凤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分出去,跟江夜铭两个人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她实在不想给一大家子人做饭,还有喂不完的牲畜家禽。
听到宋春雪答应了分家,陈凤不仅麻利的将饭菜端上桌,吃过饭还主动洗了碗。
睡午觉的时候,她有些兴奋,开心的睡不着。
一直拉着江夜铭,幻想未来的好日子。
而宋春雪在北屋睡得踏踏实实,午觉很重要,关乎下午会不会有精神吵架。
果然,一个时辰后,陈凤跟江夜铭迫不及待的来到北屋。
“等我一会儿,洗把脸我就来。”
陈凤笑了,抬手摸了摸尖尖的肚子,“好,我们先去外面收拾东西,西屋的铺盖我们先搬出去。”
宋春雪没有作声,起身慢慢的梳头发,然后洗了把脸,换上自己的旧衣服。
放粮食的房间里尘土满天,她不想弄脏新衣服。
宋春雪拿着一根炭笔,一个旧本子,来到粮仓。
她指了指里面的粮食,“这些粮食我都有数,你们兄弟加上我,老大要分出去,五份里面你能拿出去一份。”
老大一听蹙眉,“可是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一份怎么够?”
“你成亲了,他们几个还没成亲,他们将来也是要娶媳妇的,难道娶亲的钱你这个当大哥的拿?”
宋春雪略作思索,“如果是这样,那你多拿一份也行。”
老大连连摆手,“那不用了,一份就行。”
老二站在西屋的台阶上,对三娃道,“听到没有,大哥怎么这么贪心。”
三娃默不作声,蹲在台阶上穿自己的旧鞋,默默地看着娘跟大哥大嫂分粮食。
小时候,大哥很关心他们几个,每次跟别的孩子玩受了欺负,大哥都会带着他们,气势汹汹的讨回公道。
后来,大家都说他们兄弟几个很齐心。
他也知道,庄子上的很多人都羡慕他们亲兄弟四个。
可现在,大哥要分家,二哥要去军营谋前程,他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三娃默默的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装了些水,便去放羊了。
还是羊乖,它们虽然很爱吃别人家的粮食,但吼一声它们会立即回头。
老四以后也会离开的,这个庄子上,以后就只剩他跟娘了。
他晃了晃羊鞭子,头也不回的赶着羊群上了山。
院子里,宋春雪看着老大搬出了大半袋子的白面,还有两袋子杂粮面,一些麦麸和黑面。
黑面也是面粉做的,只不过面粉磨了第四次第五次磨出来的,看着黑,口感也跟麦麸越来越像。
“娘,这些黑面我不想要,能不能多要一些清油?”
“娘,你太偏心大哥了吧?
这个时候分家,他最占便宜。”
“娘,我要水川的那块地,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大哥太会挑了,水川那地是家里最好的。
我就要去从军了,是不是得多分些钱,提前给我娶个媳妇儿?”
“娘,我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将来还要参加乡试会试,考试需要钱,我不要地和房屋,我只要银子。”
......宋春雪坐在八仙椅子上,耳边传来孩子争论的声音。
一睁眼,原本各自成家满脸风霜的孩子,个个都很年轻。
这幅场景,她一辈子都记得。
她一共四个儿子,三娃去放羊了不在家。
老大老二和老四已经商量好,将她丢给三娃,然后分了家产各自逍遥。
而她这辈子的悲剧,就是分家之后开始的。
看着黄土夯实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还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宋春雪心想,她的七七纸都烧过了,做梦怎么这么真实?
自从她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喜欢赵家二姑娘,八两银子的礼钱你拿得出来吧。”
老二的话清晰入耳,宋春雪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曾经,二儿子是她的骄傲,逢人就夸他给江家争气。
可谁能想到,自从老二在军中混了个官职,就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将丈母娘当作亲娘来孝敬。
而她这个亲娘,反倒在此后的三四十年里,见他次数屈指可数。
“娘,我已经成亲了,媳妇儿已经怀了孩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北屋,我们肯定要分出去盖一座院子的,门口那块地我看过了,院子我就盖在那里。”
老大的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宋春雪猝然转头,攥紧拳头盯着他。
这是她一直偏爱的大儿子,有了好东西好吃的,总会留给他。
可自从分家之后,他听了媳妇的话跟她不再往来,就连她死后,一张纸钱都不愿意烧。
她活了七十八岁,亏欠许多人,唯独不欠大儿子,可最让她失望的就是老大。
“娘,你昨晚上答应我的,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三娃说了什么,你反悔了?”
老大被宠坏了,说了这么多也没见宋春雪吱声,不由起身推了她一把。
宋春雪愤然起身,“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躺在床上的那几年,是她曾经最不放在心上,最不喜欢的三娃给她养老的。
他还有脸说三娃?
“娘?”
“娘!”
“娘,你打我?”
几个儿子震惊不已,唰地从矮凳上站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偏爱老大的母亲,竟然会动手打他。
手掌又麻又痛,这感觉无比真实,让宋春雪心中的怨气减了不少。
但是还不够。
“啪!”
宋春雪又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手都震麻了。
老大愣愣地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娘,你......”宋春雪避开视线,这是她曾经最疼爱的孩子,因为他长得最像他爹。
是老大,让她觉得这一辈子白活了。
除了三娃,老大离她最近,却跟她形同路人,因为分粮食的事,跟她生分了四十多年。
忽然,她肚子一痛,身下一热,这是葵水的感觉。
这不是梦。
难道,是她在破庙前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愿,成真了?
她这辈子生了四儿一女,去世之后却无人守灵。
她无数次后悔曾经生了那么多孩子,祈求能重来一次。
可现在,她好像回到了分家的时候。
今年,她才三十六岁。
“娘是中邪了吗,她竟然舍得打大哥。”
老二嘀咕道,“平日里说的舍不得说一句。”
宋春雪回神,冷冷地看向老二。
“说得好像我打过你似的,你读书的时候,我天没亮走三十里路去给你送吃的,是喂狗了吗?”
老二被噎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他平日里最要面子,被骂了一顿极其不爽,不由看向弟弟老四。
“莫名其妙,你今天是不是忘了没给娘熬药吃?”
老四在家里话比较少,却因为有几个哥哥在前,看得最清楚,脑子最活泛。
他一心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分到银子,轻飘飘地来了句,“娘舍不得分东西分银子,想把我们都困在家里,跟三哥一样在家里做事。”
老二没好气道,“三娃那是自己没本事,他不是读书的料,只能在家里种地放羊,我们总不能跟他一样,一辈子当庄稼人。”
“砰!”
听到这儿,宋春雪猛地一拍桌子。
“就你们几个有出息是吧,三娃那是读书读不好吗,他才是最会读书的那个。”
宋春雪咬牙切齿道,“你爹去世之后,他看我一个人操持家务辛苦,主动回来帮我的,若是他还在读书,我们家至少能出一个秀才!”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让三娃中途退了学,他是最善良的那个,也是最孝顺的那个,却也是过得最苦的那个。
她死的时候,三娃还在县里给人背石头赚钱。
老大捂着脸怒气冲冲道,“娘,你今天怎么总护着老三?
他是不是不同意分家?”
“就算不分,先把我分出去也行,成了亲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方便。”
从小到大,他根本就没挨过打,肯定是三娃搞的鬼。
“他连分家的事都不知道,还怎么跟我说?”
宋春雪哼笑一声,中气十足道,“你们翅膀硬了想走就走,这个家我不分了。”
“那怎么行!
不分家我怎么过?”
老大语气很冲,“我媳妇就要生了,总不能跟大家挤在一起。”
宋春雪闭上眼睛,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总不能塞回去。
家还没分,她说话就还有分量,家里的大权还在她手中。
这一次,她不能轻易分家。
老大想要的东西,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那你自己出去盖房子,把北屋让出来我住。”
宋春雪揉着太阳穴淡淡道。
北屋是采光最好的屋子,可见平日里她有多疼老大。
宋春雪这么跟老大说话,老二跟老四不仅懵,还有点害怕。
“娘是不是老糊涂了,凤儿怀了孕我一个人怎么盖房子,不分家我哪里来的钱盖?”
“我可是家里的老大,长大了你还得靠我。
分家不分好,老了别想指望我,小心我把你丢到沟里去。”
老大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说道。
呵!
宋春雪冷笑,这才是老大两口子的心里话。
曾经老大也这样说过,但她太疼爱老大,总觉得不是出自他的真心,是陈凤哄他那么说的。
“凤儿,你怀着孩子生什么气,回屋去。”
老大推着陈凤往北屋走。
三娃不由看向宋春雪,压低声音道,“大哥肯定会发火的。”
“发就发,是他自己要走的。”
宋春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吃完去屋里睡觉,把门从里面拴上,免得他又打你。”
虽然三娃不见得打不过老大,但他从小到大就怕老大,忽然让他还手很难。
三娃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怕他。”
宋春雪笑了,起身端着土豆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三娃跑到自己房间去了,门“砰”的关上。
“胆小鬼。”
宋春雪就知道,他不敢。
这时,从北屋传来陈凤的咒骂声。
好像在骂她是老太婆什么的。
还骂老三心术不正。
很快,老大走进厨房,急吼吼的质问道,“娘,你为什么将东西搬到了北屋?
我们住哪?”
“你们去西屋啊,反正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早晚要出去盖院子,不如我早点搬进去住。”
“......”老大握紧了拳头,气愤的看着宋春雪,却又无法反驳。
“哦对了,你媳妇若是摔坏了我的东西,你用银子来还,我可不惯着她。”
宋春雪面无表情道,“你纵容她骂我死老太婆,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提着木桶擦过他的肩膀,去院子外面的水窖里打水。
等她从外面进来,果然看到老大站在三娃的门外,“咣咣咣”的敲门。
“你找三娃做什么,搬屋子的事总不能是他怂恿的?”
宋春雪嘲笑他,“你怎么不去找老二,东西还是他给我搬的呢。”
躲在东屋的老二跳脚道,“娘,是你非要搬的,关我什么事!”
说着,“砰”的一声,东屋也关上了。
陈凤“哇”的一声在北屋里哭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来,你们都欺负人,呜呜呜......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跟疯婆子似的。”
“我还怀着孩子呢,哪有这样子当婆婆的......”宋春雪走了进去。
“想知道原因吗?”
她淡淡的看着冲进去护在陈凤前面的老大,“既然想分家,那就将你这几年赚的钱拿出来一起分。”
老大慌了,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
“娘,那是我自己赚的钱,何况我也没赚多少。”
“那老三的羊是他自己养的,我们家一开始才几只羊,现在那二十几只都是他养的,但他还是将卖羊的钱供你们读书。”
“而你呢,自私自利,赚的钱都偷偷藏了起来,跑回家骗我说没赚到钱,还反而从我这里要走了几两银子。”
“老大,这些年我最偏心的就是你,最疼的也是你。
既然你算的这么清,我们就好好算算。”
“要想住宽敞的大房子,自己去盖,反正你现在有了媳妇不想跟我住在一个院里。
从明天起,你们自己花钱盖房子,饭可以在这里吃,早晚饭都由你们俩做。”
“如果不乐意,你们继续去你丈母娘家待着,反正自从你成了家,我好像没了一个儿子一样,已经习惯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宋春雪冷静的语气,跟平日里大相径庭。
她看着地上的木匣子道,“把我的东西捡起来,摔碎的赔给我,不然,今晚上我就将你们赶到沟里去。”
这话听得老大一阵后背发凉,他前几天这么跟娘说过。
没想到她现在这么记仇。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忍着。
宋春雪去了厨房,也没过问老大两口子吃没吃,洗了碗便去北屋睡午觉。
只是没睡一会儿,庄子上游手好闲的男人来串门。
他直接推开了西屋,被老大骂了出来。
得知宋春雪住在北屋,他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宋春雪从炕上坐起来,拿起墙根边的木棍,心里憋着一股火。
这个男人是村里的无赖,名叫李广正。
仗着自家兄弟当了个官儿,经常欺负势单力薄的穷人。
自家地里的活儿不干,到处去串门,还要人家将好吃的好喝的拿来给他。
以前宋春雪不想惹事,也不敢得罪他。
可是后来呢?
别人骂她不检点,李广正还在外面说她很主动,脱了衣服给他睡。
“睡午觉呢,怎么这般盯着我,是怪我好久没来了吗?”
下一刻,李广正坐在炕头边,作势要摸她的脸。
宋春雪猛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很清脆的一巴掌,其他进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李广正愣了,震惊又气恼的看着她,“你打我干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如此随意的进寡妇的屋子就算了,还想占我的便宜,你算什么东西?”
“......”李广正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还回这一巴掌。
但看到她头发松松垮垮的样子,心中一动。
他嬉皮笑脸道,“怎么了,不就是说说话,以前又不是没来过,忽然跟贞洁烈女似的。”
说着,他坐下来,意图拉她的手。
“啪!”
她用木棍狠狠地敲在他的手背上,“找我什么事?”
李广正蹙眉摸了摸手背,“宋春雪,你今天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
宋春雪握紧棍子,冷冷的盯着他。
但看她这张风韵犹存的脸,李广正又笑道,“没想到你现在性子挺烈,跟谁好上了吗?”
“......”宋春雪在心里唾骂自己,她以前是怎么忍得了他这幅德行的。
纵容就是同流合污,就是自甘堕落!
“听说你家老大跟媳妇,因为分家的事赌气回娘家了?”
“还有,你不是最疼爱老大,将这间屋子让给他成亲吗,怎么又换过来了?”
看她今天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李广正收敛了很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敲了敲空空的桌面。
“快起来,好久没吃肉了,把你家的肉臊子给我热一碗,我记得你做的肉臊子最好吃。”
宋春雪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吃屎吗?”
李广正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给我家干什么活了吗还是给我什么好处了,凭什么吃我家的肉臊子?”
“宋春雪,你反了天了?”
李广正板着脸,起身要推她。
“砰!”
杏木又硬又重,狠狠地敲在他小臂上。
“不要脸的东西,滚出去,你再伸手,我把你的蹄子给剁了!”
老大江夜铭安分了不少。
他媳妇陈凤似乎被他说了,第二天起来时眼睛红红的,肯定吵过嘴。
看到宋春雪时头一扭,转身又进了屋子。
宋春雪面无表情,心想老大也不是对陈凤没有办法,只是之前舍不得说她。
男人终究是男人,他虽然疼媳妇,但陈凤三天两头的闹,还将所有的家务活推给他时,他也没了耐心。
想到陈凤将来看到她就冲她吐口水,还让几个孩子喊她老太婆,不让喊阿奶的样子,宋春雪对这个女人只有厌恶。
陈凤斤斤计较还爱占便宜,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她的儿子继承了她的性子,看似精明实则聪明反被聪明误,快四十岁了还在打光棍......宋春雪不愿意想起前尘往事,在灶台前起身,给自己盛了一碗刚烧好的汤。
“喝汤咯!”
她喊了一声,让他们自己来端。
几个儿子个个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还等着她将吃的端到跟前伺候,像什么样子。
老大老二老三乖乖的来到厨房,端起碗筷去了北屋一起喝汤。
粗瓷碟子里放着一块白面饼子,和三块粗粮面饼子。
宋春雪将白面饼子分成四份,分给了饭桌上的每个人。
老大江夜铭看向她,宋春雪没好气道,“你媳妇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东西就没她的份。”
老大没再说什么,埋头喝汤。
“家里的活儿就交给老大两口子了,饭做好我们就回来,有没有问题?”
宋春雪不放心,担心他们俩会当作耳旁风,喝汤吃饼子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老大低着头,不情不愿的应声,“嗯,知道了。”
宋春雪满意的点头,一转眼对上三娃好奇又傻气的目光。
“怎么,不认识你娘了?”
三娃猛地埋头,将汤喝完起身往外走。
“哈哈哈,三娃肯定觉得娘怎么跟被重新生养过一遍似的......”老二嘲笑三娃的话还没说完,被老大冷冷的眼神看得连忙埋头,认真的喝汤吃饼子。
宋春雪吃好了,将碗放在厨房,便戴上帽子带上工具去地里。
昨晚上下了毛毛雨,今日的空气很新鲜,太阳刚刚升起,植物上还挂着露珠。
她平日里起得早,上地干活也很早,等她铲了一会儿茵陈和蒲公英之后,才看到庄子上的人陆续到了自家地里除草。
很不凑巧的是,今天她碰到了老熟人,刚嫁到李家庄子上时,玩得很好的安家媳妇赵玉芳。
他们两家的地离得很近,今年又都种了扁豆,今天恰好又都来锄扁豆。
其实宋春雪很不想看到她,因为她想起来往事。
赵玉芳第一个男人死的很早,后来庄子上来了一位姓陈的男人,便将他招了上门女婿。
因为宋春雪跟赵玉芳走得近,自然而然的跟她的男人熟了。
可是这个男人得寸进尺,竟然对她动手动脚。
之后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张玉芳跟她的男人在孩子长大后,因为陪孩子读书去了县里......人生短暂,恍然如梦。
恍惚间,宋春雪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在梦境里,还是真的重生了。
看到赵玉芳带着笑容来到地埂边,宋春雪不禁盯着她年轻的面容出了神。
还记得赵玉芳两口子都走在她前头,死前两个儿子不争气,孙子们也都去了城里,他们的老家多年没有住人,荒草萋萋。
但他们临死前的几年,回来在老家住着,时隔多年,她还记得赵玉芳瘦的不成人样,说起不成器的孩子时不自觉的流眼泪。
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孩子身上,到头来只换来满身的病痛,郁郁而终。
“嘿,你这人哭什么啊,看到我就这么难过?”
赵玉芳走到她跟前,小心的注意着脚下的扁豆,没有踩到一根,从手中的布袋子里拿出一块米面馍馍。
“你不是爱吃我做的米面馍馍,”赵玉芳笑道,“尝尝看,这次做的好吃吧?”
黄色的米面馍馍是用小米和谷子做的,很甜很润口,不像杂粮饼子那样干巴。
宋春雪接了过来,怔怔的咬了一口,还是那么甜那么好吃。
三十六岁的她还很能干,身体还很好,胃口也不错,所有的东西吃在嘴里还很有味道。
但自从过了六十五岁,人的胃口远不如从前,嘴里臭臭的干干的,吃什么都不香。
这几天她只想着几个孩子的事,都没有好好坐下来感受一下这种变化。
“哟,你怎么把你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了,怎么舍得?”
赵玉芳抬手摸了摸她身上烟霞色的对襟短衫,“穿上以后,在箱子里放了这么多年,颜色都没有以前亮了。”
宋春雪吸了吸鼻子,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嗯,有什么舍不得的,放着也会烂不如早点穿烂了,没那么心疼。”
“听说你将李广正从家里赶出来了,怎么,是不打算跟他好了?”
宋春雪蹙眉,诧异的反问,“我什么时候跟他好了?”
赵玉芳环顾四周,“你小点声,他经常去你家的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而且一待就是两个时辰,你别跟我说......你别胡说,我才看不上李广正那样的鳖孙,两个时辰那次是他喝醉了酒,他非要睡在我家炕上赶都赶不走。”
“也是,以前我有什么好怕的,觉得他是大户人家的,不能得罪就不得罪,他倒是得寸进尺,好吃的好喝的直接开口要了,被我赶了出去。”
宋春雪没好气道,“以后别跟我提他。”
“好好好,不提他。
对了,你不是要把老大分出去吗,怎么最近不见动静?”
赵玉芳叹了口气,“你太偏着他也不好,他最懒了。”
嘴里的米面馍馍越嚼越甜,宋春雪看着山对面的羊群,是三娃在放羊。
“嗯,我看出来了,所以不打算偏着他了。
我会尽量公平公正的对待他们。”
张玉芳点头,“难得啊,你忽然转性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宋春雪一愣,“能遇到什么事?”
“你们家老二要去当兵了,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给他娶个媳妇啥的?”
赵玉芳推了她一下,挤眉弄眼道,“我家那个侄女儿整天想着要嫁给你家老二呢。”
宋春雪想起来了,老二好像提过一嘴,赵家二姑娘?
看到宋春雪凑到自己的箱子前,陈凤慌了。
“娘,你在找什么呢,我也没藏什么东西啊。”
她跟老大使了个眼色,“我怕你们回来的太晚,饭做得太早就不好吃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
宋春雪挑眉,这是害怕了?
“好,那你就将箱子里的白面饼子拿出来,给我们烧些鸡蛋汤就好。”
她并没有要顺坡下驴的意思,“你怀孩子嘴馋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擅自动大家的东西,谁不想吃好吃的?”
“如今这个家还没分,虽然你是长媳,但你们偷偷吃独食,还将家里的好东西全都锁到你的箱子里,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她盯着江夜铭一字一顿道,“老大,我以前对你偏心过了头,结果你自私到如此地步,会偷偷捡着家里的好东西吃了?
以后我不会惯着你,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若你还是这个德行,别怪我将你赶出家门。”
但此时的老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胸中的火苗越燃越旺。
“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握在老三手里,娘是因为这个忽然偏袒他的吗?”
老大咬着牙愤愤不已道,“不就是放羊吗,我也会!”
宋春雪笑了,“好啊,那以后你上午放羊,下午让三娃放。”
“这可是你说的,”江夜铭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到时候羊必须分我一半。”
呵,他可敢想。
但一想到他这样理直气壮的毛病,是她自己惯出来的,宋春雪心里堵得慌。
“你想得可真美,等你放一个月再说吧。”
她轻轻地敲了敲陈凤的箱子,“还有,今天若是不把里面的白面饼子拿出来,你们今晚就给我滚到驴圈里睡,我说到做到。”
陈凤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是忍痛将箱子打开,不情不愿的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面锅盔拿出来。
看着烤的焦黄,品相甚好的锅盔,宋春雪不由冷笑道,“做馍馍的手艺不错,还知道在里面加猪油,就是这面没发好。”
陈凤瞪着江夜铭,气的直翻白眼,转身便躺到炕上。
“躺下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宋春雪眸子发暗,“我们还没吃呢。”
“娘,凤儿她困得厉害,你就......那你去做饭。”
“......”江夜铭张了张嘴,当场就要回绝。
但对上母亲压迫感极强的视线,他认怂了,低头推了推陈凤,“快起来去做饭。”
陈凤气得狠狠地捶了他两下。
宋春雪懒得看他们互相推诿,拿着饼子往外走,“不做也行,我自己有手有脚,不至于饿死。”
这话听得江夜铭头皮发麻,不由抬脚踹了陈凤一脚,“还不快去。”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陈凤当场撒泼,对江夜铭拳打脚踢,自己哭得贼大声。
“我怀着孩子你还踹我,我都说了肚子不舒服,孩子还踢我......呜呜呜,我不活了,我怎么就嫁给了你啊......”江夜铭最怕她来这招,连忙穿鞋下炕去做饭。
宋春雪跟三娃在北屋,让他将新鞋穿上。
“你要是舍不得,也不用放羊的时候穿,每天从外面回来换上,在家里穿新的。
放羊的时候穿旧的那双,但那双破了三四个洞的,我已经添了炕了。”
三娃有些舍不得,但看着新鞋好看,便穿上试试。
这时,老二挑起门帘进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新鞋跺了跺脚。
“娘,我的鞋好看吗?”
宋春雪的视线落在老二江夜辉的身上,他一直在读书,考了三年童试没考上,半年前才改主意,跟同窗一起参加征兵的。
他没干过粗活,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有一点点傻,但他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一向很傲气。
但一副文弱秀才样的他,还是毅然决然去了军营,熬了五年混了个小官。
那五年,他一定很辛苦吧。
他一定是因为特别感激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将他拉出泥潭的异姓兄弟,才会娶了他的妹妹,将他的母亲来当亲娘孝顺的吧。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怨怼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过得安稳,便是她的安慰。
何况,在军营的前几年,他每年还会往家里托人带银子的......“娘,你怎么了?”
老二看到她盯着自己哭了,顿时慌乱起来。
他指着三娃,“你又跟娘犟嘴了?
小心我抽你信不信。”
说着,他做出要抽嘴巴的架势,咬牙切齿的看着三娃。
但他只是吓唬着三娃,并没有动手打他。
宋春雪的鼻子更酸了,她忽然想到他们兄弟俩起初关系很好的,尤其是他们各自刚成家那会儿。
那时的老二只有一个女儿,他会带着妻女一起回来过年,他们兄弟俩围着火盆彻夜长谈,有说有笑。
可是后来......宋春雪忽然心口一痛,好像是她说错了话,让他们弟兄俩有了隔阂的。
老二一家待得不愉快,他媳妇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一起离开了。
之后,宋春雪再也没见过老二的女儿。
“娘,你哭什么?”
看到自家老娘对着她流眼泪,越哭越凶,老二慌的不行。
“三娃,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老二急得冒冷汗,不由摸了摸后脑勺,“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啊,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宋春雪起身,努力控制住眼泪。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到你要去军营了,刀剑无情,若是过几年不太平是要打仗的,你若是......”宋春雪紧握着他的手臂,“要不我们不去了,就在家里种地好不好?”
“其实种地没那么辛苦的,去军营是要吃大苦头的的,我听说艰难的时候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下雨天还得睡在雨地里,咱们不去行不行?”
虽然她也清楚老二后来不愿意来,是嫌弃她穷嫌她脾气不好爱唠叨,是想彻底摆脱贫农的身世。
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想到以后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还是忍不住想留住他。
他不像老大那么自私,也不像三娃那么闷,他虽然不爱干活,但相对听话。
老大端着两碗粗粮面进屋,看到娘对着二弟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而且老二跟三娃都穿着新鞋。
“娘,你给他们俩买了新鞋,为什么我没有?”
老大根本不关心娘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
他只关注弟弟有的东西,他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没有。
以前,娘买什么东西,做了好吃的,最先想到的都是他。
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做老大的权威,正在快速消失。
在几个弟弟面前,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分量。
他将端饭的木盘子重重的放在堂桌上,冷冷的看着擦眼泪的宋春雪,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宋春雪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鼻涕将手帕丢到一旁。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淡淡的看向老大。
“我不是给你做了两双新鞋?”
“我已经两年没给三娃做新鞋了,老二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军营的日子很苦,天天训练肯定费鞋子,我给他买了两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大双手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那我宁愿要买来的,你做的鞋子不好看,还不耐穿,你必须给我买一双。”
看着他不讲理的样子,一股凉意打得她全身发寒。
那是她一针一线,白天干活,晚上忍着困意,花了五十多个夜晚,熬得眼睛干涩无比,每天不得不少睡一会儿才做出的新鞋子。
三娃羡慕的跟啥似的,却没有跟她嚷过。
但老大却挑三拣四。
胸中的火气越来越旺,胸膛不受控制的起起伏伏。
她深吸一口气,“好啊,既然你嫌弃,将新鞋拿一双给三娃穿,她跟你换一双。”
老大拔高声音,“你还给他们买了两双?”
看到娘跟大哥要吵起来,三娃连忙上前。
“大哥,我可以跟你换,娘做的鞋子软和,我放羊穿着舒服。”
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你做什么好人,假惺惺的!”
老大一把将三娃推开,用手指着他骂道,“若不是跟娘说了什么,她会忽然对我这么冷落我吗,你到底在背地里说了什么坏话?”
三娃愣了。
他握住拳头,虽然他不爱惹事,也是有脾气的。
这几天,他本来因为娘忽然对他好,每次看到大哥就做贼心虚似的,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大哥三番五次的误会他,还用这种恶毒的眼神看着他,三娃瞬间炸毛。
平日里的委屈一触即发,眼中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你自己什么德行不清楚吗?
娘之前眼睛瞎,处处偏袒你,做什么事情总是先想着你,你是做大哥的,我忍着也就算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需要在背后说坏话吗?
我没你那么闲。
自从你出门一年赚了点钱回来,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三娃气得一顿输出,指着老大骂的越来越起劲。
“尤其是你成了亲,忽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忘了自己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
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我看你下次就待在陈家别回来了,反正你也没良心,省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气得人吃不好睡不好。”
宋春雪跟老二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娃,他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利索了?
以前他一生气眼神凶是凶,但骂人的时候吐字总不利索。
今天这是被新鞋子壮了胆了?
看到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三娃别过脸去,气场弱了一半。
“你说什么?”
老大气得发飙,“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到他要动手,老二连忙阻拦。
“大哥别动手,你的确该反省反省了......滚一边去,就你的脑子好使,看到娘向着三娃了就开始为他说话,以前怎么不见你......干什么!”
宋春雪用力拍桌子,“都不饿了是吗,吃不吃饭了?”
老大放下手臂,满脸的不服气。
“给我们做的粗粮面疙瘩,你跟你媳妇倒是会吃,吃的纯白面疙瘩,连吃了七八颗鸡蛋,老大你觉得这么显眼的事情,我还需要有人给我指出来吗?”
这面是黑面跟扁豆面混合做的,跟白面没法比。
她失望的看着老大,“三娃每天放养回来忙着干活都没时间进院子,他能跟我说什么坏话?”
“三娃说的没错,我真是瞎了眼,偏心了你二十年你不知道。
我只是对三娃好了几天你就不舒服了,那我以后不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你是不是要不认我这个娘了?”
事实上,他真的这么做过了。
想到这一点,宋春雪心如刀绞。
“你要是着急分家,就趁早去盖房子,但盖房子的钱我不会出。
最多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将来你们都要分出去我也没意见,凭什么让三娃养着我?”
说着,她看向三娃。
“你也可以盖个自己的院子,你大哥正好要放羊,以后你们俩轮流放羊盖房子,我不想成为推来推去的累赘,将来等我老得动不了,我出钱让你们伺候我。”
这是宋春雪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
重来一世,她不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三娃身上。
这对三娃不公平,她也怕三娃会靠不住。
人都是会变的,她怕当初三娃照顾她,是迫不得已。
因为他需要她。
将来等他翅膀硬了,不需要她了怎么办?
三娃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春雪。
“娘,我没有不愿意的。”
他小声的嘀咕,“我们吵归吵闹归闹,弟兄四个呢,怎么会不养你。
出钱伺候,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宋春雪笑得哀伤,怎么会笑话呢?
躺在床上的那几年,她多希望自己有钱啊,能底气十足的使唤三娃一家伺候她。
她也希望自己能控制住脾气,不用骂人来折磨他们......“好了,吃饭。”
她看向老大,“鞋的事,你们俩只能换一双。”
老大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扭头就往外走。
“不需要,我自己有钱买!”
不多时,他噔噔噔的拿着两双鞋丢在北屋的炕上。
“三娃爱穿就给他了,我不稀罕你做的鞋。
以后你也别向着我,你公平一点,我也不用总被人骂白眼狼。”
宋春雪的心一点点的凉透。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老大在心里是这么看她的。
她嗤笑一声,“原来你知道自己是白眼狼。”
刚气势汹汹走出去的老大,听到这话气得停在院子里。
“你不喜欢我跟凤儿就明说,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了,说我白眼狼了?”
“你明明答应过要给我盖院子的,水川那块地你五年前就说过要分给我的,是娘你不守承诺哄骗我,反过来说我白眼狼,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在月凉如水的夜里,宋春雪坐在窗前,翻来覆去思索这句话。
她扪心自问,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重生前,她活到了七十八岁,如今她的身体虽然回到了三十六岁,但她的灵魂已经沧桑不堪。
她无比清楚,若不是她当娘当得不称职,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可是现在,几个孩子羽翼渐丰,她自问没有亏待过老大,最没有资格那么问她的人,便是老大江夜铭。
趴在冰凉的窗台前,她的胸口压着一块石头,但她也坚定了不能轻易分家的想法。
她要等老大自己退步。
第二天,宋春雪起得很早。
她用杂粮蒸了馒头,还烧了六个荷包蛋。
她跟老二老三每人两个,放鸡蛋的瓷盆已经空了。
就算她不这么做,以后每天鸡圈里下的蛋,都会被老大媳妇陈凤悄悄拿走。
从前,她睁一眼闭一只眼,这次她不会惯他们的毛病。
她将早饭端到了北屋,荷包蛋加热腾腾的粗面馒头,三娃吃得很欢快。
老二虽然在心里怪娘将她喊得这么早,但想到若是他晚了就喝不到荷包蛋,闷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哥这回跟娘较上劲了,娘的脾气他清楚,大哥是拗不过娘亲的。
更何况,大哥还没分家呢,吃的喝的都要靠娘,他支棱不起来。
“哐当。”
就在北屋的三人吃得正香时,老大推门进来,冷冷的看着碗里的荷包蛋。
三娃跟老二连忙将蛋吞进嘴里,嚼了两口喝了口汤咽到肚子里。
江夜铭强忍着怒火,捏着拳头看向宋春雪。
“娘,你们把鸡蛋吃完了?”
宋春雪喝了口汤,不徐不疾的道,“陈凤在她的箱子里藏了鸡蛋,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喝自己烧去。”
“......”老大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哦对了,既然要吃鸡蛋,地里的活她干不了,家里的鸡啊猪啊的总能喂吧,院子总会扫吧?”
“若是还想分到家里的东西,最好干点活,不然我不开心了将你们扫地出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连李广正家的狗都知道,我以前偏心的是你。”
“......”众人沉默。
老二江夜辉跟三娃江夜寻强忍着,喝了口汤压下想笑的冲动。
看到两个弟弟憋笑的样子,老大气得想踹人。
但凤儿还怀着孩子。
就算母亲如此针对他,他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
他忍住了踹门的冲动,气呼呼的撩起门帘去厨房烧汤。
想要用白面,却发现装白面的柜子上了锁。
“砰!”
脚边的小凳子被他踹得飞了出去。
在北屋的宋春雪听得清清楚楚,她喝完了汤起身打算去忙。
“老二去洗碗,我们该去忙了。
还有,既然你在家里,这几天就负责看家,别让他们将家里的东西搬出去。”
老二有些迟疑,“可是我打不过大哥啊,拦不住怎么办?”
“拦不住就不拦,看他们藏到了哪里,回来告诉我就行。”
她面无表情道,“那都是我一点一滴用汗水换来的,他没资格拿。”
三娃看向老二。
老二小心的开口,“娘,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防着大哥?”
宋春雪轻笑,用磨秃了的笤帚扫着炕头。
“忽然看明白了呗,他被我宠坏了,我对他的好他不会记得,但若是哪一点让他不开心了,他会记到死。”
“陈凤比他更坏,老撺掇他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我不想再惯着他。”
老二看向三娃,端着碗转身出去。
三娃也端着碗去了厨房,之后兄弟俩一起去了外面,应该是好奇议论她,怎么忽然在老大的事上不糊涂了。
宋春雪没空理会这些,干活要趁早。
如今她身体健康,四肢灵活,要更加跟自己攒光阴才行。
她晚上用花椒包着膝盖,在滚烫的热炕上捂着,腿也不疼了。
这种全身轻快,健步如飞的感觉很好。
锄田回来,她将草药挑出来晒了,将野菜拿到厨房洗一洗,准备焯水然后拌着吃。
但来到厨房,发现有两个碗没洗,白杨木的大柜子上有被斧头砍过的痕迹。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老大干的。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把柄这么快就来了,也别怪她继续拿捏人了。
她来到西屋,发现老大两口子不在。
出了院子,看到他们俩在羊圈里逗羊羔玩。
“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做饭?”
宋春雪慢条斯理道,“不做饭等着我来伺候吗?”
陈凤起身用力丢掉手中的高粱草,作势就要发作。
老大握住她的手,凉凉的目光落在宋春雪身上。
“我们待会儿就去做,时间还来得及,她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带她来羊圈里走走而已。”
“......我知道娘要说什么,她才五个月的肚子,而你当年生我们几个的时候,生娃的前一天都在地里干活,但那时你太不疼惜自己的身体了,我爹也不疼你。”
宋春雪的心狠狠一沉,老大这是在讽刺她,拿她曾经爱挂在嘴边的话堵她?
“我们今天也没闲着,牲口都喂过了,炕也添了,水我也挑了,中午饭我来做,让凤儿歇一会儿吧。”
说着,老大牵着陈凤的手腕往里走,一副打了胜仗的姿态。
宋春雪拿着一把陈旧的割韭菜的小刀,愣在原地,心里像是有刺在扎。
她想要反驳什么的话,可仔细想想,老大说的没错。
是她咎由自取,费心费力的生那么多孩子,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不会管教孩子,习惯拿出自己的苦难,让孩子们知道她为了养他们有多辛苦,惹得他们反感厌恶。
“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回屋歇着吧。”
老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轻轻的走到她跟前。
“你要去割韭菜吗,我来割吧。”
说着,他拿起了宋春雪手中的小刀。
看老二忽然这么懂事,他肯定是听到了老大刚才说的话。
老大那番话,让她浑身失去了力气,恹恹的走回屋,不顾满身是土的脏衣服,直接躺在炕上。
老大的刀子真伤人,扎的她心口疼。
看来这个家,要趁早分了,她一点也不想跟老大同住屋檐下。
吃饭的时候,老大率先开口。
“娘,我想好了,下面的那块地给我盖院子,我问过阴阳先生了,他过几日就来定院子的位置。”
宋春雪勾唇冷笑,这回可由不得他。
老大跟他媳妇陈凤回了娘家,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宋春雪当作没看到。
是她平日里太惯着老大,导致他受不得一点委屈,还总爱将错处推到别人头上。
也是,但凡他有点良心,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将偏爱自己的亲娘记恨了四十多年。
看着三娃被打肿的脸,她心疼不已。
“你怎么不知道还手啊,不是你做的事,还嘴不会吗?”
三娃的脸色也不好,避开宋春雪的目光,起身走出院子。
老二去了老四的屋里说话。
宋春雪煮了个鸡蛋,剥了壳让三娃消肿。
三娃看着她递过来的鸡蛋,并没有接。
他黝黑深沉的目光,蕴含着太多疑问。
“娘为什么忽然不分家了,还处处偏向我?
你以前最偏心的是大哥,如今这么向着我,他不打我才怪。”
他的目光落在鸡蛋上,并不领情,“咱们家什么条件,用鸡蛋消肿?”
说完,他回屋将门关上,一副不打算理她的样子。
宋春雪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差点忘了,三娃也是有脾气的。
只是他在大事上没那么自私而已,他有孝心有责任心,但刀子嘴豆腐心。
曾经的宋春雪喜欢嘴甜的孩子,喜欢听话乖巧会顺着她的,而三娃急起来脾气很冲,遇到事很暴躁,说骂就骂,六亲不认。
所以虽然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之后跟三娃一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念着其他三个儿子的好,处处嫌弃他。
三娃自卑敏感,他觉得自己没读书,不像其他兄弟那么有出息,被她嫌弃时也不反驳。
但她若是嫌弃他不会干活,地耕的不够好,三娃也会跟她吼骂吵闹。
想到此,她捧着鸡蛋,难过和悔恨的情绪,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最终,她将鸡蛋放到厨房的柜子上。
午睡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去干活。
重新变年轻,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气,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带着铲子跟篮子去地里锄草,顺便挖些野菜跟药材。
傍晚,麻雀归巢时,她提着满满的药材和野菜,手里还拖着一捆捡来的干柴,满载而归。
将野菜跟药材分出来,晒在院子外面,之后便忙着喂驴喂猪喂鸡,又去羊圈里给小羊羔倒了些料草。
老二跟老四都在家里,但他们一点活儿都不干。
宋春雪不由佩服自己,那么拼命的养了几个白眼狼,到头来给自己攒了一身病。
不过,她会慢慢收拾的。
老四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装模作样的看书,明天他就要去学堂读书了,她暂时不管他。
老二躲在屋子里睡觉,他下个月就要充军了,她也没必要揪他起来干活。
母子一场,他们的缘分快要尽了,宋春雪也不强求。
赶在天黑前,她做好了晚饭。
好多年没自己做饭了,她很怀念这种万事不求人的感觉。
粗粮擀的面片,用酸浆水调的汤,就一些咸菜好下饭。
只是,三娃还没回来。
老四跟老二嚷嚷着怎么还不吃饭。
“等三娃回来了再吃。”
宋春雪从院子外面进来,解下围裙去添炕。
三娃在放羊这件事上特别上心,他的羊比别家的肥。
“三娃每天来得那么晚,等他回来都看不到吃饭了,点油灯多费油。”
老四不满的抱怨道,“娘,你怎么今天这么向着三娃,连大哥都被他气走了。”
宋春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听着羊群的咩叫声,抬脚往厨房走。
“不是向着他,而是我以前太委屈他了。”
她淡淡道,“你别忘了,你读书的钱还是他放羊赚的。”
老四语塞,想要反驳却张不开口。
老二去厨房端饭,一声不吭。
三娃回来在院子里洗了手,进屋后发现大家在等他,有些惊讶。
“快坐下吃饭。”
宋春雪将筷子递给他,“明天早上晚点走,我给你烧汤。”
三个儿子齐齐看向宋春雪,觉得她今天对三娃的态度好得过分。
应该说,是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变了。
但,唯独对三娃变好了。
老二老四不比老大那样强势,什么也没说开始闷头吃饭。
次日一早,三娃洗完脸后去厨房烧水,准备喝口热水,吃块干饼子就去放羊。
孰料,踏进厨房,便看到母亲在雾气腾腾的锅里舀汤。
“喝了再去吧。”
三娃接过碗筷,有些迟疑道,“不用忽然对我这么好,你烧得太早,他们起得晚,喝的时候会凉。”
“读书人比放羊的起得晚,这书能读出什么名堂来?”
宋春雪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盛了一碗,“若是赶不上趟,以后就不给他们烧了。”
“......”三娃没接话,仿佛不认识母亲一般,蹲在院子里快速的吃完。
从大门一侧拿起羊鞭,他背着沉甸甸的干粮和水袋去放羊,心想娘莫不是中邪了?
她怎么忽然对他这么好?
三日后。
老大跟他媳妇从娘家回来,灰溜溜的。
宋春雪知道是被他岳丈赶回来的。
哪有女婿跟自己的亲娘吵了嘴,跑去丈人家待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他们回来的时候,宋春雪正跟三娃坐在台阶上吃刚出锅的土豆。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中间摆着一碟子咸菜,有种母慈子孝之感。
老大跟陈凤跟见了鬼似的,走进院子便盯着他们不动了。
宋春雪夹了口咸菜放在嘴里,黄芯的特别香,还带着一点甜。
“傻站着做什么,想吃自己去厨房拿。
既然回来了,晚饭你们俩做。”
翅膀太硬了好办,只要他们俩没分出去,没粮食没地方住,硬气一段时间还得乖乖服软。
老大看向三娃,不由握紧了拳头。
三娃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头夹了口咸菜,埋头吃土豆。
老二站在房门口,隔着门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期待下一刻他们就能打起来。
这两天太憋屈了,娘眼里仿佛只有三娃,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喊三娃。
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还想打架不成?”
宋春雪看着脸色阴沉的老大,轻描淡写道,“是我不愿意分家的,你若是再打他,他便带着一圈羊分出去,你留下来给我养老。”
宋春雪知道,老大最怕的就是跟她过一辈子。
“凭什么?”
老大媳妇陈凤气不过。
“那羊才是家里最值钱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带走?
而且你那么讨厌我,老了我才不会伺候你,还是让三娃跟你一块儿过吧。”
宋春雪怎么会不明白,陈凤要跟着去,是想花她的钱。
从前的她爱屋及乌,对老大好,对陈凤也是再三容忍。
“好啊,但是我没有带多余的钱,别大着肚子跑一趟,连一文钱都不带。”
如今,她一文钱也不愿意给他们花。
老大江夜铭没想到娘还这样针对他,气得握紧拳头。
他怎么都想不通,娘为何对他忽然这么差劲。
“走吧,我还得去锄扁豆呢,那地里的苦苦菜特别多,晚上就吃凉拌苦苦菜。”
她没理会老大,进屋拿了顶帽子便往地里去。
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是非得老大对她孝顺。
曾经她躺在炕上,屎尿都要三娃媳妇伺候,老大趁三娃不在家,会偷偷进屋来看她一眼,有时候会给他带一点东西。
但都是老大一家吃剩下的,他儿子买的果子都蔫了才给她拿来。
而且,他不是心甘情愿来看她的,是庄子上的人议论他,他为了避免被人戳脊梁骨才来的。
更可恶的是,她说过死后不要进祖坟的,但他听了阴阳先生的话,非要将她葬入祖坟,因为祖坟的方位对他家有利......每每想到此,她怄得喘不过气来。
老大将陈凤拉到西屋,满脸的怒气。
“你大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伤到孩子怎么办?”
他没好气的道,“我们的钱还有用处,你若是没有特别想买的,还是先留着。”
陈凤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怀了孩子嘴特别馋,想买点酸的东西吃,你儿子也是要吃的。”
“可我娘铁了心不分家,我们想吃点好的就得跟大家一起吃,你先忍忍。”
陈凤气得抹眼泪,“都怪你,不好好跟你娘认个错,好歹哄着她点,等分了家再说。”
*三娃很久没出门了,宋春雪一再坚持带他去集市,他没有拒绝。
宋春雪便带着老二跟老三,步行了十几里地,来到了太平乡集市。
她打算买很多东西,出门前随身带了五百文钱。
老二是主动征兵的,边境太平,暂时不需要打仗,入选要求很高。
而老二被选上,将来会一直留在军中,绝对比留在家里种田有出息。
所以他才那么骄傲,一点活儿也不干。
几个孩子成家后,老二是最令她脸上有光的孩子。
只可惜,他眼里最终还是没有她这个当娘的。
重活一世,她对他不再抱期望。
母子一场,都是世世代代积累的缘分。
还有二十天左右,他就要去从军了,要带衣服鞋子,还要准备一些必需品,比如火折子水皮带等。
这回,她不想给老二抱怨她的机会,怪他没给他准备这准备那。
她也没心疼钱,能想到的都给他买了。
最后,他们来到鞋匠铺子,给三娃和老二各买了两双鞋。
她又扯了几尺布,打算给三娃做身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
刚开始,集市上的人很多,摩肩擦踵的,很难前进。
但临近中午,集市上的人逐渐散去,稀稀拉拉的。
宋春雪买了些麦芽糖后准备回家,却在街上看到了老四的身影。
老二也看到了,“老四怎么在街上,这个时间他不该在读书吗?”
宋春雪知道,老四在学堂经常逃学,不好好读书还跟同窗学坏了。
“走,跟上去看看。”
老二想到老四说过的话,连忙阻拦。
“娘,他或许是跟同窗有事情要做,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春雪不理他,径直往前面走。
“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做?”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老远。
“娘,还是算了吧,他跑得那么快,我们追不上。”
老二江夜辉揉了揉肚子,“好饿,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吧。”
为了省钱,他们赶集从来不会在街上吃饭。
宋春雪走的很快,在一家羊肉馆门前停下。
老三跟老二跟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老四。
他正跟几个痞里痞气的同窗有说有笑,不多时小二端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他们面前。
如果没看错的话,结账的是老四。
“娘,”老二有些紧张,“老四是被带坏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这臭小子,比他当初读书时还奢侈,一碗羊肉汤能抵好几碗臊子面呢!
难怪他经常找借口跟娘要钱,娘觉得他最小,没什么心眼,便每次都给了他。
他花钱请别人吃羊肉汤,是装大尾巴狼了吧!
“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老四跟同窗玩得好,现在过去只会让他没面子。”
三娃读书少,没在乡学里读过,不懂这些。
他别开艳羡的目光,轻声劝宋春雪,“娘,回家吧,你若是想吃羊肉汤,明天杀一只羊羔,反正二哥从军前总得杀一只践行。”
宋春雪转头看她,心里像针扎过似的,生疼生疼。
原来,三娃这么顾忌弟弟的面子。
“好,我们回去吧。”
宋春雪转身就走,“有点馋了,晚上我们吃莜麦臊子面吧。”
虽然肯定没有白面的好吃,但配上肉臊子,怎么都好吃。
这样想着,宋春雪加快了步伐回家。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家中。
本以为陈凤做好了饭等他们,谁知道他们已经吃完午睡了。
宋春雪气不打一处来,“咣咣咣”的敲打西屋的房门。
“你们俩还会吃独食了,那以后你们俩的饭自己做,别等着我伺候!”
她用力的踹了两脚房门,“赶快将你们的院子盖好搬出去,看到你们俩就晦气!”
老大跟陈凤刚睡着,吓得从炕上爬起来,却不敢还嘴。
肚子饿的厉害,宋春雪决定吃饱了再骂。
但来到厨房,她明显发现鸡蛋少了好几颗,锅碗洗得很干净,说明他们今天吃得很好。
打开白面袋子,发现下去了一大截。
两个人吃一顿饭,不会用掉这么多白面。
宋春雪疾步走出厨房,又“咣咣咣”踹开了西屋的门。
“你们今天吃了什么,我的白面怎么下去那么多?”
宋春雪语调不高却沉得吓人。
“老大,我从前是缺你的还是短你了,现在竟然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是想让我以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们吗?”
“吃独食就算了,还挖走了那么多白面,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老大江夜铭被骂得有点懵,从炕上坐起来。
“娘,我们今天的确吃了白面饭,但不至于闹成这样吧,凤儿还怀着孩子呢。”
老大不以为然,“娘,你这两日怎么对我这么凶?”
宋春雪直接走到陈凤的嫁妆箱子前,凑上去闻了闻。
白面饼子的味道清香无比,这骗不过经常吃杂粮的人的鼻子。
看到母亲割了黄须菜回来,陈凤包着花头巾,站在草窑门口笑得一脸和善。
“娘,你割了黄须菜呀,能不能给我一点,改天我去割来了还你。”
说着,她摸了摸身上的围裙,“你家老大喜欢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喜欢吃。”
宋春雪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拿盆来,我给你抓一些,多了没有。”
从河湾往山上背东西,全都是上坡路,她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装了很瓷实的一袋子,想着晒干了冬天拌着吃更香。
看来晒黄须菜的时候,还得防着老大两口子。
趁老二还没走,她要让老二给她看着。
算算时间,在老二离开前,勉强能晒干。
她来到东边的屋子,发现老二不在。
来到羊圈,发现他正跟三娃一起清扫羊圈里的羊粪。
兄弟二人有说有笑,聊得很好。
看到宋春雪来,老二笑着问道,“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啊,小君今天中午回家。”
是啊,宋春雪差点忘了,今天老四该回来了。
“那今天吃荞麦面节节,再弄点拌黄须菜吃。”
抛开将来如何,此时此刻,宋春雪健健康康的站在两个儿子面前,她没有什么遗憾。
也许,她不将希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这辈子会活得很轻松。
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她生的,也都是她一点点带大的,小时候他们虽然淘气,但他们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也不知道,她的红英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她的第二个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晚上要让老二老四写封信送出去,让红英回家来。
她现在脾气好多了,也不会动不动骂谁吼谁了,希望红英会跟她亲一些。
等她的饭做熟,刚准备往饭桌上端的时候,老四江夜君回来了。
十五岁的江夜君,已经跟三娃一样高了,只是不知为何。
他整日在屋子里读书,还不如天天在外面放羊的三娃长得白。
不过,他爹的皮肤就是黑一些。
“娘,我走得好累啊。”
老四将书包随手丢在东屋的台阶上。
“累了就少背点书回来,反正你也不爱看。”
宋春雪不经意道,“洗把脸吃饭吧,吃完饭多睡会儿。”
“哦,好。”
老四忽然心头一惊,不由悄悄的看了眼自家母亲。
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以前她总会说她读书比较辛苦,会给她炒个韭菜鸡蛋吃的。
怎么今天会说他不爱看书?
他忽然很心虚,难道娘知道了什么?
他满肚子的疑惑,去北屋洗了脸。
饭桌上,看到清油和蒜末拌的黄须菜,老四眼睛发亮。
“娘,你还割了黄须菜吗,重不重?”
老四说着,“你不会是自己背回来的吧,下次让驴驼回来。”
“嗯,下次我把驴牵上。”
她都忘了,自己家里还有毛驴呢。
这段时间她心里装了太多事。
“你们俩谁跟你姐写封信,让她回家里,多住些日子,她好几年没回来了。”
虽然红英过些日子会回来,而且还会带着她的女儿一起来,走的时候还将女儿留下,让她带到三岁。
这导致红英将来跟唯一的女儿一点也不亲,处处使唤她,也差点让女儿走上了歧途。
这一次,她不会给红英照看女儿了。
“我写吧,”老四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感叹,“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其余几个人不由看了对方一眼,他们想到了上次在集市上,看到老四跟别人一起吃羊肉泡的事。
“对了,大哥大嫂已经分家了吗,我看草窑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还摞着好几袋子粮食。
大哥带着笑脸,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早知道这样,早些分出去就好了,大哥开心,娘也不用看大嫂的脸色。”
老四笑着看向宋春雪,“娘你说是吧?”
老四江夜君,是几个孩子之中唯一的单眼皮,随了他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憨憨的。
宋春雪淡淡接话,“嗯,早点分大家都安分。”
“只是这地还没有分,等交了粮税我们就要分粮食了,到时候免不了闹一场。”
她趁早提出来,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你跟老二也别把分家的事不当回事,老二要去军营,粮食肯定带不走,要多分点银子,老四还小,但家里的东西,我都分成了五份,到时候谁也别抱怨谁,知道吗?”
老二点点头,“我也不会多要银子,够路上花的就行。
等到了军营,经过了选拔,将来他们还要给我发银子的。”
“我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就是每个月去学堂的后厨吃饭花点钱,还有要好的同窗过生辰,我要给他买点东西,这次多拿一点,一百文就成。”
说着,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一根手指,观察着宋春雪的神情。
“一百文?”
老二惊呼,“上个月不是给学堂交了粮食吗,怎么吃饭还要花这么多钱?
你那同窗是什么身份,过生辰呢还是过大寿呢?”
如今的老二不用读书了,他也不担心揭穿什么。
“娘攒钱不容易,铲一个月的茵陈才能卖一百文,你一次性花完了,别的地方都不用花钱了?”
三娃不懂这些,低头认真的吃饭。
今天的黄须菜很好吃,一不小心吃了三碗荞麦汤面。
宋春雪埋头吃饭,等着他们不说话了,老四有些心虚的看着她时,她才表态。
“我可以给你一百文,但是明天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学堂。
以前学堂离家里近,你学得如何我很清楚,但你现在长大了,我担心你被别的同窗带坏了。”
“......”老四瞬间脸色发白,不自然的道,“不用了娘,我在学堂里学得挺认真的,夫子时常会夸我。”
“家里这么忙,你不是最怕耽误你除草挖药材赚钱了吗,不用这么麻烦,我下次将夫子考学的考卷带回来就行。”
老四已经悄悄的汗流浃背了。
总感觉娘跟从前变了很多,话说条理清晰不好糊弄不说,还很平心静气,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似的。
太可怕了。
他宁可娘大吼大叫,一惊一乍的,他心里踏实些。
“老四,你不知道,当初你三哥之所以不继续读书了,除了你爹去世没人帮我,还因为你哭着嚷着要读书,而当时我手里的钱不够。”
“其实夫子说过,你三哥读书比你有天赋,你要珍惜机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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