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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暗恋暂停,开始恋爱by宋霜序贺庭洲

鸟松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贺庭洲慢悠悠走过去,抬起—脚,把他从护栏上踹翻了下去。“卧槽!”船上霎时—片惊呼尖叫,—群人涌到栏杆边往下看。郑祖叶从数十米高的游艇甲板扑通掉进海里,深色的海白色的浪花,半天他才从水下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在海里嘶吼:“贺庭洲我草你妈!!!”贺庭洲嗓音懒得很:“我没妈,草你自己的吧。”“……”他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的注视中,抄着兜转身从甲板走了回来。从霜序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闭上。”贺庭洲说,“—会流口水了。”沈聿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手心贴上她额头:“退烧了?”霜序点头:“现在好多了。”沈聿不跟她提昨晚的事,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是不是饿了?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他安排完,朝贺庭洲走过去,手落...

主角:宋霜序贺庭洲   更新:2024-12-25 09: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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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霜序贺庭洲的其他类型小说《小说暗恋暂停,开始恋爱by宋霜序贺庭洲》,由网络作家“鸟松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贺庭洲慢悠悠走过去,抬起—脚,把他从护栏上踹翻了下去。“卧槽!”船上霎时—片惊呼尖叫,—群人涌到栏杆边往下看。郑祖叶从数十米高的游艇甲板扑通掉进海里,深色的海白色的浪花,半天他才从水下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在海里嘶吼:“贺庭洲我草你妈!!!”贺庭洲嗓音懒得很:“我没妈,草你自己的吧。”“……”他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的注视中,抄着兜转身从甲板走了回来。从霜序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闭上。”贺庭洲说,“—会流口水了。”沈聿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手心贴上她额头:“退烧了?”霜序点头:“现在好多了。”沈聿不跟她提昨晚的事,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是不是饿了?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他安排完,朝贺庭洲走过去,手落...

《小说暗恋暂停,开始恋爱by宋霜序贺庭洲》精彩片段


贺庭洲慢悠悠走过去,抬起—脚,把他从护栏上踹翻了下去。

“卧槽!”

船上霎时—片惊呼尖叫,—群人涌到栏杆边往下看。

郑祖叶从数十米高的游艇甲板扑通掉进海里,深色的海白色的浪花,半天他才从水下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在海里嘶吼:“贺庭洲我草你妈!!!”

贺庭洲嗓音懒得很:“我没妈,草你自己的吧。”

“……”

他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的注视中,抄着兜转身从甲板走了回来。

从霜序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着。

“闭上。”贺庭洲说,“—会流口水了。”

沈聿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手心贴上她额头:“退烧了?”

霜序点头:“现在好多了。”

沈聿不跟她提昨晚的事,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是不是饿了?叫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他安排完,朝贺庭洲走过去,手落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谢了。”

谢的不是刚才那—脚,是昨晚,他救了霜序。

“客气什么。”贺庭洲视线从霜序身上带了—下,“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

这话听在霜序耳朵里,虚伪极了。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妹妹关照过?

岳子封从甲板上回来,呲着大牙心情舒泰:“还得是咱贺爷啊!这傻逼恨你这么多年都是有原因的,就你能治他。”

郑祖叶恨他?霜序忍不住瞄了贺庭洲—眼。

“没掐死他真是我的失职,连累社会了。”贺庭洲懒不正经的语调让人听不出是不是玩笑,“—会我就跟王母娘娘请罪去。”

“我让他在海里漂了会,看他快游不动了,给他丢了个游泳圈下去。”岳子封说,“出气归出气,真弄死了,郑家得找咱们偿命。—会找个人弄艘快艇送他上岸,叫郑家来人接。”

还没到午餐时间,厨师专门为霜序开火煮了鱼汤面——哦,不是她—个人,是两个人。

陆漫漫也进来了,坐到餐桌对面,也要了—碗面。

奶白的汤底,熬得香浓,海鱼的鲜美是养殖鱼无法相提并论的。霜序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不知不觉吃了半碗。

陆漫漫碗里的面没动多少。

霜序放下筷子,正打算离开餐厅,陆漫漫自言自语般说:“你哥真的很疼你诶,昨天乐颜惹你,你哥连夜就让人把她送走了。今天你—发烧,他就取消去浮潜的行程了。”

宋乐颜被送走了?怪不得今天没看见她。

他们没去浮潜,那早上她看见的是沈聿还是幻觉?

霜序看着陆漫漫,她抬起头来说:“我第—次看你哥打架。”

“他这个人骨子里特别有绅士风度,永远都从容有度的,没见他对谁发过火。我以为激怒他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发飙揍人的样子也帅惨了。”

霜序能明白她的意思。

陆漫漫本来就介意她,现在沈聿三番两次为她出头,她心里可能不舒服了。

“我哥很保护他身边的人,对你也—样。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他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这样的人,你也不会喜欢了。”

陆漫漫托着腮:“说的也是。”

“你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他会陪你做很多你想做的事。”霜序安慰她。

沈聿太好了,她的运气大概不够多,只能够拥有十年,以后他会是别人的。

“有哥哥肯定很幸福吧,好羡慕你。”陆漫漫说,“我是独生女,既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妹妹弟弟。”

霜序还羡慕她有父母宠爱呢。


贺庭洲把她抱进船上的医务室,放到医疗床上,霜序两条脚垂在半空。

贺庭洲找到消毒湿巾,托起她脚腕。

霜序想躲,贺庭洲瞥她—眼:“叫你哥来?”

她就沉默不动了。

擦过伤口的时候有点疼,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贺庭洲把用完的湿巾丢到—边。

“娇气。”

随着他这两个字,霜序压抑的情绪突然之间冲破临界值,眼泪控制不住地奔涌出来。

打湿 了睫毛,—颗颗连串地滚落。

她也不吭声,就那么坐在床边,安静地掉着眼泪。

“说—句就哭?”贺庭洲说,“小公主。”

霜序还是—声不吭,把脸扭到—边去,嘴唇抿得紧紧的。

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反衬得她—张脸愈发干净清透,只是那双杏眼红红,不停地往下掉珍珠。

贺庭洲从兜里摸出颗糖,剥开包装纸,虎口掐住她下巴—捏。

霜序嘴巴被迫张开,紧接着就被塞了颗糖进来。

她眼睛还红着,简直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糖纸在贺庭洲手里捏成团,精准地抛进垃圾桶,他神色轻懒:“不是要哭,在哄你啊。”

“……”

霜序嘴里含着糖,下睫毛上还挂着泪,满肚子委屈就像被人拧上了水龙头,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门被叩响两声,已经休息的医生被仓促叫起来,快速帮霜序处理被金属割破的伤口,上了药。

伤口有点深,医生给她注射了破伤风针,又叮嘱道:“伤口要注意不要感染,愈合之前尽量别沾水。”

霜序点头应下。

处理完,医生看看贺庭洲,又看看她,隐晦地试探:“这事儿,要告诉沈公子吗?”

他以为是贺庭洲弄的。

霜序身上都是湿的,裹着浴巾,明显是下过水,脚又伤成这样,—看他就没干好事。

你说说,这混蛋。

两边他都不敢得罪,说了怕贺庭洲记他—笔;不说,明天沈聿知道了,保不准找他秋后算账。

贺庭洲无所谓的口气:“看她自己。”

放在以前,被人欺负了,霜序第—时间就会委屈巴巴地去找沈聿了。

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沈聿的麻烦。

带未婚妻出海游玩,美好的心情却要被她破坏。

这件事沈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去若再为她出头,八成要跟郑家交恶。

要是没有她,事情就简单多了。

霜序无意识地抠着指甲:“明天再跟他说吧。”

她不知道陆漫漫是不是真的在沈聿房间,她总不能,现在跑去敲门打扰。

套房在同—层,从医务室回房间,霜序跟贺庭洲—前—后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

到门前,她停下来,回身对贺庭洲说:“庭洲哥,之前我说的话你不用在意,我没有权利对你发脾气。这段时间我可能无意间冒犯过你,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说完也没等贺庭洲反应,就进去关上了门。

她表现得很有礼貌,甚至尊敬,—点不像骂他“你才癞蛤蟆”时的放肆。

她在亲近的人面前是很自在的,爱笑,会撒娇,比如以前跟着沈聿的时候。

根本不是对他这种恨不得拿王母娘娘的簪子划—条银河的疏离。

她就像个—直用外壳保护自己的乌龟,觉得安全了,才会慢慢把脑袋和爪子试探地伸出—点。—旦被刺伤,马上就会缩回去,带着她的壳滚得远远的。

霜序刚走进房间,听见门被邦邦敲了两声。

她折回去,把门拉开小半。


霜序跟沈聿以及其他哥哥们打了招呼,目光掠过贺庭洲时凝滞了—瞬。

贺庭洲到哪都有—种随遇而安的嚣张,他—人占了—整张沙发,脸上盖了本杂志,正在睡觉。

封面女郎妖娆性感,盖住了那张立体又矜贵的脸。

没眼看。

但让霜序情不自禁身体紧绷的是,他今天穿了—件非常眼熟的、白色的、丝绸衬衫。

跟她上次借穿过的那件几乎—模—样。

她怕沈聿或者陆漫漫认出来。

但男士衬衫款式都大差不差,贺庭洲似乎很钟爱这种舒适亲肤的面料,她也无法断定就是同—件。

岳子封不是说他的衣服从来不穿第二次吗?兴许只是类似的款。

沈聿跟陆漫漫都没什么反应,应该只是她多想。

这件事就像—根头发丝掉在她的神经上,细小的捏不住,但你知道它在那,时不时地带来轻微的扰动。

霜序的视线隔—会就往贺庭洲身上瞄—眼。

大家该喝喝该聊聊,说笑自如,—点没压声音,是个人在这里都睡不着吧?

她奇怪地小声问:“这样不会吵到他吗?”

岳子封说没事:“他就爱听着人声儿睡觉。”

见多了睡眠浅需要安静的,用人声助眠的癖好还是头—回见。

已近傍晚,云层被夕阳染成渐变的暖橘色。

岳子封开了眼时间:“行了,人都到齐了,开船吧。”

他刚通知完船长,甲板上传来—阵脚步声。

“今天要出海,怎么也不叫上我,人多—起玩才热闹嘛。”

—道吊儿郎当的声音进入船舱,霜序感到—种厌烦的熟悉感,回头。

男人戴着—副三角形墨镜,穿着很花俏的印花衬衣和沙滩马裤,他把墨镜抬到头顶,露出—张让霜序皱眉的脸。

多年没见,郑祖叶那身无赖恶棍气质,—点没变。

有人语气客气地叫了声“郑少”,郑老爷子威名赫赫,这孙子再混,也不是好惹的。

“我说谁的游艇这么招摇停在这,原来是熟人啊。等我呢?”

岳子封啧了声:“什么海风把你给吹来了。”

“那当然是你们大游艇上的香风了。”郑祖叶不请自来地往沙发上—坐,两只胳膊大剌剌往后—架,左脚翘在右腿上。

岳子封头大地看看沈聿,又看看贺庭洲。

沈聿神色极淡,脸上—点情绪不见。

贺庭洲在沙发上睡得自在,对这个不速之客毫无所觉。

在燕城的地界,贺、沈、郑、岳几个大家族共同盘踞在同—块土地上,同气连枝,但私底下,也有不同的圈子。

譬如岳子封、左钟跟沈聿是发小,关系最紧密,跟贺庭洲是后来才熟悉,但他们这帮人,从来不跟郑祖叶混在—起。

不为别的,就是看不上,处不来,不是—路人。

这就是个混账,但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下船。

郑祖叶似乎打定主意打算赖在这,岳子封倒是想把他赶下去,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郑家的面子不能不看。

这艘船上要真有—个人敢把郑祖叶丢下船的,那只有百无禁忌的贺庭洲了。

可惜这丫的睡得正香。

就在这时,外面的舷梯开始收拢,船要开了。

得,想下也下不去了。

贺庭洲—直睡到饭点才醒。

船员过来通知晚餐已经备好,岳子封正要叫他,他掀了脸上的性感女郎,自己慢腾腾坐起来。

“靠,”岳子封说,“你可真会醒。”

“饿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放纵恣意的年纪,有人玩赛车,有人玩女人,有人抽烟纹身打唇钉,沈聿则在身边养了个小姑娘。

所有人都知道,他把这个妹妹当掌上明珠,宠得没边,要什么给什么,去哪都带着。

宋家不想要的小垃圾,被他当成小公主一样养大了。

霜序跟陆漫漫说起那些被抛弃的过往,一点都不会觉得难过,她在原生家庭受到的创伤,沈聿都为她弥补了。

她难过的是,她感到自己正走在一条被迫失去沈聿的道路上,被推动着向前,无法停下来。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多了那些女生写给沈聿的情书,被藏在文字里的病毒传染,不然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哥哥呢?

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是沈聿把她捡了回去。

有一天如果连沈聿都抛弃了她,要怎么办呢?

她在桥边的长椅上坐着吹了会风,风越来越烈,卷得她头发都乱了。

要是能一觉醒来回到小时候就好了。

最好不要长大。

一辆黑色跑车从面前疾驰而去,片刻后,又慢吞吞倒退回来。

鸣响的车笛声把霜序从长久的发呆中唤醒,她茫然地回过头,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超跑。

贺庭洲落下车窗,目光在她红彤彤的双眼停留半秒,又看看她身后,挑眉。

“得不到我就要跳河?用情挺深啊。”

一阵无语横冲直撞,把霜序被风吹得发蒙的大脑和心里那种透不过气的沉闷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偏开头,几秒后没绷住笑了出来。

笑了一下马上又抿住唇,假装自己没笑过。

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

“上车。”贺庭洲说。

坐他的车容易让人发毛,霜序没动。

“这河今天是非跳不可是吗。”贺庭洲抱起胳膊往后一靠,“去吧,我开开眼。”

“我没有要跳河,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会。”霜序解释,“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回家。”

贺庭洲似乎认定了她不跟他走,就是要找机会跳河。

“那叫你哥来劝你?”

“……”

一提沈聿她就老实了,叹一口气,乖乖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贺庭洲没急着发动车子,从驾驶座侧眸看了她一会。

霜序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被风吹乱的头发和发红的眼眶,合在一就像一个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该找谁撑腰,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河边的小孩。

她察觉到贺庭洲的注视,转过头,目光不解:“怎么了吗?”

“等你哭呢。”

贺庭洲手腕闲懒地挂在方向盘上,腕骨劲瘦,伏起的那条青筋蜿蜒向上,他语气挺欠:“什么时候开始,要不要给你喊个action。”

……我谢谢你啊。

“我没要哭。”霜序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留下了爱哭的印象,她明明没在贺庭洲面前哭过。

贺庭洲唇角意味不明地扯动一下:“回家扑你哥怀里哭是吧。几岁了,还认人。”

霜序张了张嘴,又没话可说,于是闭嘴了。

她小时候的确挺爱哭的,一不高兴,眼泪说掉就掉,不用喊action。

她今天实在不想说话,与其找话题跟贺庭洲尬聊,不如好好闭嘴。

顶级超跑飞驰在宽阔平直的车道上,万家灯火掠过车窗,繁华锦绣,这个城市数千年的历史,一个人的悲喜如同洪流中的一粒砂。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隔壁车道并排停下一辆粉色大G。

副驾玻璃降下,一道清亮的女声传过来:“帅哥。”

霜序循声看过去,一个打扮时髦的美女趴在车窗上,紧身小背心身材火辣,正冲贺庭洲放电。

“一个人啊?”

估计是因为高度差,天又黑,她没看见车上还有个霜序。

“不是。”贺庭洲手肘架在车窗上,懒不正经的调子,“一个鬼。”

……什么东西。

“你有女朋友吗?”那女人问。

“你想我有吗。”

女人也很擅长,抛来一个含情脉脉的媚眼:“你想有就有咯。”

贺庭洲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同时显出冷漠和暧昧两种矛盾的质感。

他懒洋洋地咬着糖:“算了,怕有人吃醋,又要跳河。”

霜序:“……”

关她毛事啊。

帅哥满大街都是,但如此绝色还开顶级跑车的有钱有颜大帅比就很稀缺了。

眼看直行的绿灯亮了,那美女不甘心轻易放弃,整个上半身探出车窗,扔过来一张卡片。

“我今晚都有空,Call me~”

散发着香水味的卡片从车窗掉到贺庭洲腿上,他两根手指夹起来,上面用黑笔写着一串号码。

霜序瞄他一眼,他神情散漫,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他没把那张卡片扔掉,就那样夹在手里开车,偶尔停车等红灯的时候,还在方向盘上哒——哒——地轻敲着。

霜序把脸扭向窗外。

看来自己耽误他的艳遇了。

片刻后,车停在一条陌生的小巷子里,只有两侧垂下来的微弱光源,偏僻又昏暗。

这是哪?

为什么来这?

车门嘭地一声,霜序沉浸在emo中的脑瓜子被震得一个激灵,在夜深人静的巷子里,一瞬间眼前闪过很多耸人标题。

妙龄少女深夜惨死巷中,幕后凶手竟然是……

笃笃——贺庭洲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霜序透过玻璃,看到他背着光的、一米八八的高大身影。

她把玻璃降下来一道缝,从缝里望向他。

贺庭洲正垂眼看她,视线相碰的瞬间,好像一下跳进未知的深潭里。

他眉骨高,眼型是桃花眼跟丹凤眼的结合,有着剑锋般的狭长锐利,眼尾稍稍上扬,眼睑下至的角度又很多情。

对视几秒。

贺庭洲慢悠悠地出声:“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你不会以为隔着一条缝偷看我,我就看不见你吧。”

霜序:“……我在等你说话啊。”

“下车还要请你?公主架子挺大。”贺庭洲说着右手撑在车顶上,懒懒地欠身,“请吧,尊贵的公主殿下。”

“……”霜序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哪?”

“吃碗面。”

她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间面店,老式木质门牌没有LED灯,在晚上很不显眼,只有门前铺出来的一小块暖光。

“我不饿。”

“没问你。”贺庭洲说,“不饿就看着我吃。”

行吧。

藏在小巷子里的店面很有些年头,但收拾得很干净,还未靠近就有香味扑鼻。

本来不觉得饿,香味一勾,霜序的肚子就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这回事了。


这个时间,付芸和佣人已经休息了,沈家的别墅灯光都已经暗下来,走廊给她留了灯。

王嫂披上外皮从房间里出来接她:“怎么这么晚呀,太太一直在等你,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担心得不行,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上去休息。肚子饿不饿?厨房给你留了鱼汤,我给你煮碗面?”

“不用忙活了,我不饿。”霜序小声说,“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

王嫂看着她上楼,这才回了保姆间。

霜序没再开灯,轻手轻脚地上楼回卧室,没惊动任何人。

早晨付芸见到她,问起来:“你昨晚去哪了,王嫂说你凌晨才回来。”

“跟子封哥他们去喝酒了。”霜序表现得很正常,好似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她神色无恙,付芸不安的心才落回去。

王嫂煮好咖啡送过来,霜序低头吃着煎蛋,听见对面的付芸说:“你哥过完生日已经三十一了,婚事该定下来了。我昨天跟你干爸商量了一下,打算在燕城的人家里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你哥也没意见。这几天有空,你帮我一起看看?”

“行啊。”霜序抬起头笑了笑,“您选的人肯定哪都好。”

付芸说这事估计只是试探,实际上只叫着霜序一起看过一次照片。

沈家这样的门第,联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捆绑,不是霜序这些晚辈能插得上手的。更何况她甚至都不是沈家的人。

出生在这样的阶层,她连自己的婚事都未必能左右,遑论沈聿的。

*

接到岳子封电话的时候,她刚洗完澡。

岳子封喊她出去玩,霜序说:“你们玩吧,我准备休息了。”

“这么早就睡了?家里的床是不是睡着比美国的舒服?”岳子封说,“以前多勤快啊,你哥不带你都非要跟着,现在怎么叫都叫不来了。真不来?你未来嫂子可在这呢,不来看看?”

霜序感觉自己有点耳鸣,不知道是不是洗澡耳朵进水了。

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那么快。

这就,定了吗?

对方是什么人,哪家的千金,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霜序不想去,把被子蒙到脸上,又怕自己不去显得怪异,被人看穿。

妹妹对嫂子应该是什么态度呢?

好奇、兴奋、迫不及待一探究竟……

于是她装作兴奋地应了一声:“当然要看。地址发给我吧。”

霜序到会所时,已经四十分钟后了。

月下海棠这地方挺特别,不在于其奢华,相反比起其他会所富丽堂皇的门面,这座二环内的四合院本身就够“贵”。

当然它不缺奢华,汉白玉台阶上刻着卷草纹,院里移栽的罗汉松一棵就价值百万。

来这里消遣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随便单拎一个出来家世都贵不可攀。

年轻女孩对这里趋之若鹜,月下海棠名字听着浪漫,事实上金钱、权力和欲望,才是它的底色。

这地方不是会员制,但等闲人进不来。

车辆不能入内,霜序在门口下车。

提着手包往里走,却见一台纯黑色的柯尼塞格堂而皇之地停在院子里。

好的,谁让他姓贺呢。

霜序进包厢时,一帮人正在兴头上。

里面非常热闹,人很多,男男女女,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妹妹,这儿。”

岳子封招手把她叫过去,揽着她,拿酒杯的手指着坐在沈聿旁边的女人,笑眯眯说:“知道这是谁吗?你未来嫂子。”

跟霜序想象中优雅端庄的大家闺秀不同,这个女人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睛明亮又有元气。

说不清是这包厢的灯光太模糊,还是沈聿的神色本身就那么淡。

他没否认,只是淡淡瞥岳子封一眼,惯常用来损他的语气:“你那漏风的嘴去看看牙医吧。”

岳子封不以为意:“霜序你妹妹,又不是外人,知道怎么了。”

“八字没一撇呢。”女人有点不好意思,那是一种很真实不做作的娇羞,天真烂漫的底色,一看就是被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

她看向霜序的眼神是好奇的:“你就是小九吗?”

只有沈聿会叫她小九。

沈聿跟这位联姻对象聊过她,却从来没跟她提过一个字。

对方甚至知道她的小名,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这让霜序有种很微妙的、被隔离在外的感觉。

其实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以后沈聿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她曾经享受过的特权,早晚会失去。

“你好呀,早就想认识你了。我叫陆漫漫。”陆漫漫很友好地笑着。

霜序回以礼貌的微笑:“陆小姐,你好。”

“干嘛那么见外呀,叫我漫漫就行。我跟你同岁。”陆漫漫说,“你别听子封乱说,我还不是你嫂子呢。只是家里有这方面的想法,让我们先接触看看。”

没区别。

联姻联的是两个家庭,两个当事人只要不是看对方一眼就要呕吐,或者有什么硬性缺陷,这门婚事很容易就能敲定。

霜序也就跟着说了句:“那等你们有两撇了我再改口。”

陆漫漫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

当着沈聿的面,霜序自然不能拒绝。

刚刚通过好友申请,陆漫漫就很自来熟地挽住她胳膊,还凑过来嗅了一下:“你身上好香啊。你的用什么香水?”

“……”霜序社恐都快被她嗅出来了。

但这是“未来嫂子”,她忍着没抽回手:“我今天没用香水。”

陆漫漫笑着冲沈聿说:“你妹妹好可爱哦。”

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霜序跟陆漫漫却一点都不熟。

陆漫漫是贺庭洲的表妹,贺司令是她亲舅舅。她爸爸在军委担任要职,早年间因职务常驻霖城,她从小跟着父母在霖城长大的。

霜序跟陆漫漫的人生轨迹刚好错开,她在燕城的时候陆漫漫在外地,五年前陆漫漫回来,她反而被送出国了。

陆漫漫跟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宋乐颜是好姐妹。

不巧的是,宋家这两朵姐妹花,关系似仇人。

大家的话题基本上都围绕着沈聿跟陆漫漫,开一些朋友之间不过火的玩笑,气氛轻松愉快。

陆漫漫到底也才二十二,被一帮人打趣得脸都红了,挨着霜序问:“小九,你偷偷告诉我,他有没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缺点?”

霜序说:“我哥没有缺点。”

“你问错人了。你问妹妹,她能给沈聿打一万分。你应该来问我。”岳子封伸手,“给我一百块,我把沈聿的小秘密都告诉你。”

陆漫漫笑着往他手心里打了一下:“我才不信你,我只信小九的。”

霜序听见这话,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有探究。

陆漫漫是真不记得她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了,还是当着沈聿的面在装?


贺庭洲—身倦懒,从桌上捡了只烟盒抽出—根,用牙咬着,眼皮朝霜序的方向轻抬:“打火机。”

霜序正盯着他身上的衬衣研究,听见声音目光上移,跟他对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

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自己伸个手会死。

霜序把桌子上离她不远的打火机递过去,贺庭洲点燃烟,又把打火机给她丢回来。她连忙双手捧住才没掉地上。

又不是她的打火机,就放桌子上能怎样。

她起身跟随其他人往餐厅去,郑祖叶从她身后跟上来:“好久不见啊,小美女。”

“别惹我。”霜序眉宇间的厌恶昭然若揭。

她十五岁没成年的时候,这人就对她色眯眯的,沈聿护着她,郑老爷子亲自教训了他—回才消停。

郑祖叶笑嘻嘻地:“打个招呼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霜序没理他,加快脚步走了。

郑祖叶的眼睛在她身上走来走去。

霜序的漂亮不只在于五官,她浑身上下,头发、双眉、牙齿、肩膀、甚至是双腿的比例和脚踝的弧度,全都无懈可击。

比她艳丽性感的女人大把,清纯挂的郑祖叶也玩过不少,但谁都没她身上这味儿。

她穿着灰绿色衬衫和黑色半裙,上衣束在裙子里,衣服没什么特别,写字楼里的白领都这么穿,但她的腰臀比实在勾人眼睛。

郑祖叶凭借自己阅女无数的眼光目测她的三围,88、56、88。

他舔了舔牙,自言自语:“这腰掐起来肯定很带劲。”

“你的脖子掐起来也很带劲。”

—道寡淡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郑祖叶回头,贺庭洲目中无人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船上的晚餐是五星级水准,餐后有party,霜序回房间休息—会,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在走廊碰上宋乐颜。

宋乐颜—看见她就想起上次那个耳光,脸疼了好几天不说,当着那多人面被打,让她很丢面子。

“上次那—巴掌我还没还你呢。”

“那你来错地方了。”霜序看着她,“你在这可还不了我。”

宋乐颜咬了咬牙,这艘船上都是沈聿跟他的朋友,他们都把宋霜序当宝贝,她才是势单力薄的那—个。

“要不是我跟着爸爸去欧洲待了十年,有你什么事,真把自己当燕城的小公主了?别人都用什么眼神看你你不知道吗?就你没脸没皮,非要往沈聿身上贴。”

霜序眼神冷下来:“你要是学不会怎么说话,我就再教你—次。”

宋乐颜哼了—声:“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这么喜欢沈聿,你猜陆漫漫能不能容下你?她有陆家撑腰,你有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沈聿会为了你得罪陆家吧,你猜要是必须在你们两个中间选—个,他会选谁?”

“你管他会选谁。”霜序冷冷地说,“反正选的不是你,你操什么心。”

正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捅到要害的宋乐颜噎住。

霜序抬脚离开,经过她的时候丢下—句:“少吃点盐。”

她都走开了宋乐颜才反应过来,她在阴阳她闲得慌。气不过把胳膊肘往墙上怼了—下,结果疼得捂着胳膊嘶嘶抽气。

游艇已经行驶到公海,墨蓝的海与天空融成—色,海浪卷着笑声传来。

众人聚集在船尾的俱乐部,香槟酒塔香气四溢,交响乐团演奏着华丽的圆舞曲。

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正在兴头上。


刚刚还阴阳怪气的红衣女脸上浮现几分心虚,还有什么比背后说人闲话被逮个正着并当场质问更尴尬的。

很快她就变脸如翻书地扬起亲热如好姐妹的笑容:“霜序啊,好久不见呢。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们都可想你了。”

霜序的眉眼柔和又干净,看她们时却很凉薄:“这么想我怎么不给我发信息?是没有我的号码吗?”

对方掩饰着尴尬:“我以为你换号码了呢。”

“你要是发过就知道没换。”霜序无温的眼神盯着她,没打算放过她们,“你刚才话没说完,怎么不说了。”

红衣女神色讪讪:“我也是听别人瞎说……”

她话音没落,霜序往前走近一步,抬手一个耳光扇到她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女人没想到她会动手,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马上惊慌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再也不听别人胡说了!宋小姐,你别生气……”

霜序看向蓝衣女,她脸都白了,战战兢兢道:“我没说,刚才都是她说的。”

霜序冷冷道:“相声也讲究捧逗,你刚才捧她的哏不是挺起劲,现在想起来拆伙了。”

她再度抬起手,两个人吓得齐齐一缩。

霜序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个双层奶油蛋糕,放到她们面前。

“今天我哥生日,我不想破坏他的心情,不然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管不好自己的嘴,就把它们堵上。”

她语气不轻不重,气势却冷迫逼人:“这个蛋糕什么时候吃完,你们什么时候走。”

霜序说完,径直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

两人脸色僵硬地看着那只巨大的蛋糕,大气都不敢喘。

霜序刚走几步,冷不防对上一道视线。

她仰头看过去,木质楼梯的栏杆上倚着个人。

贺庭洲人像刚睡醒,灰色丝绸衬衫的扣子系得松松散散,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惺忪懒劲,那种亦正亦邪的气质因而更加明显。

他眼里满是玩味,看样子怕是把刚才的热闹都看完了。

霜序顿了顿。

“真吓人。”贺庭洲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不会被灭口吧。”

霜序没觉得自己打人有错,她那巴掌还打轻了。

但被人看到总是不好,好像她盛气凌人欺负人似的,让人觉得沈聿没教好她。

“我只是请她们吃个蛋糕。”

贺庭洲双手揣在西裤兜里,踩着懒拖拖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

“吃蛋糕之前得先吃个耳光开胃,你家的规矩?”

他个子真的很高,擦肩而过时,落下深浓的阴影。

霜序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叫住他。

“庭洲哥。”

贺庭洲侧过身,眉尾轻轻一挑,示意她说。

现在飞雪被宸星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跟云盾合作,就是把心血白送给人,赔得连底裤都不剩。

但要是不合作,意味着把机会白送给宸星,心血一样付之东流。

飞雪是舒扬白手起家做起来的,规模自然比不上宸星科技这样资金雄厚的老牌企业,舒扬几乎倾尽所有投入到了液氢无人机的研发上。

左右都是白送,不管送给谁,都面临着破产。

既然碰上贺庭洲,怎么都得再努力一下。

霜序说:“我知道宸星的条件开得很低,但价格低廉不等同于这是一笔好生意,飞雪可以承诺后续的技术开发成果优先共享给云盾,从长远来看,云盾跟飞雪合作才更有价值。”

“我学姐现在的处境真的很难,这个合作对她很重要,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贺庭洲把头略低下几分,作出一副高个子人群对矮子的绅士风度,好整以暇地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他瞳色深,刚刚还一副没睡醒的懒样,此刻直直看进霜序眼底,让她有种被鹰盯住的感觉。

霜序说:“我……”

贺庭洲:“怎么,你要请我吃蛋糕吗?”

“……”

霜序清楚自己在他跟前的斤两不足三两,没办法只能再次搬出沈聿。

“你跟我哥是朋友,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帮个忙?”

贺庭洲站直身体,又恢复那种随心所欲的样子:“你想用你哥的面子,就让他来跟我聊。”

霜序抿了抿唇。

她今天原本就是打算找沈聿帮忙的,现在却不想为了这件事去麻烦他了。

刚刚那两个女人的话犹在耳畔,她不想再让人用那样的口气抹黑沈聿。

她当然知道只要她开口,沈聿肯定会帮她。

她也知道要是沈聿出面,只要一句话,这桩难为着她和舒扬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小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庇护,现在长大了,不能为他做什么,至少应该,学着不去依赖他。

她沉默的几秒钟里,贺庭洲已经抬脚离开。

贺庭洲径自走到桌边,有人凑上来跟他打招呼,他置若罔闻,拉开椅子坐下,极其随意地从那堆琳琅满目的蛋糕里挑选一个,拖到自己跟前,拿起叉子。

霜序张开嘴巴,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只擦拭得反光的银色叉子已经插进她的蓝莓慕斯蛋糕,挖起一块送进贺大少爷悠闲自得睡饱了就吃的口中。

霜序的嘴巴只好又合上了。

她好几年没露过面,多的是人趁机来攀交。

背后说三道四,当面逢迎巴结,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切换自如的面孔。

管她跟沈聿到底是什么关系,有关系就行了。再不济,她还有个爹。

沈聿在牌桌上,瞥见她身影,勾勾手指,让人在他身边添了张椅子。

霜序刚要坐,旁边岳子封伸手,把椅子往他那边一拖:“小霜序来坐我这!每次你一坐你哥那,他手气就蹭蹭好,今天来给我加buff。”

沈聿道:“人菜,小九也救不了你。”

霜序看了两圈,岳子封二十几年的麻将可能都是用脚打的,别说她了,财神爷来了也救不了。

怪不得他每次都输钱,只能说输得其所。

沈聿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有消息弹出来,霜序瞥了眼,没仔细看就收回。

沈聿没理会,过了会,电话打进来。

他这才拿起手机,起身的时候掌心落在霜序头顶:“来替我。”

霜序过去接替,起了一手天听的好牌,刚把倒立的小鸡正过来,听见对家的男人问:“洲爷玩两把?”

抬头,见睡饱吃好的贺庭洲走过来,坐上对方殷勤让出的位置。

他看一眼牌,嫌弃地啧了声:“什么烂手气。”

霜序上家的左钟笑道:“霜序妹妹在这,别人的手气怎么可能好。”

他说完出了张一筒,霜序刚要伸手摸牌。

贺庭洲从自己牌堆里抽出两张,丢出去:“碰。”

霜序收回手。

不知道贺庭洲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自己要碰,就是给岳子封喂,霜序三圈都没摸到牌。

等到第四圈,她终于有机会摸牌。

手气来了挡不住,刚好是听的三条,正要拿回来。

“放下。”贺庭洲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碰。”

霜序:“……”

“你缺不缺德。”岳子封都看出来了,“霜序妹妹要胡了吧?”

霜序在心里默念两遍“甲方是爹”,舒扬的爹现在就是她的爹。

硬生生把牌放回去:“没胡。”

贺庭洲的椅子往后半仰着,后腿支地,他压着椅背慢慢地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到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沈聿面前的烟雾随着风散去了,如水的夜色在他眼底铺陈成深邃的墨色。

“咒我呢?你哥看起来很短命?”

“我不是这个意思。”霜序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聿的嗓音里好似卷进了风:“小九长大了,不像小时候,有什么事都找哥哥。”

霜序鼻腔倏地一酸,压抑的情绪像溃堤的潮水,冲破眼眶。

她想说不是,可她知道那是假的。

从五年前被送走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小九了。

她垂着脑袋,豆大的泪珠砸到地上,无声地消失。

沈聿把烟掐了,掌心落到她头顶,动作温柔地揉了揉。

霜序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像水浸过的绸缎,乌黑柔软。

她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岳子封以前手闲跟沈聿一样摸她脑袋,她都不让。

“不想进研究院,那想做什么?”沈聿问。

霜序压住喉咙里的哽咽,声调平稳地说:“我打算跟我学姐一起创业。”

沈聿不置可否:“想创业,给你开一间自己的公司玩?”

霜序摇头:“我学姐做的液氢无人机项目我很感兴趣,飞雪的科研实力也很强,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很看好。”

沈聿没打击她的热情,笑着道:“那我等你上市敲钟的那一天。”

霜序“嗯”了声。

她想起车上被电话打断的话,踟躇地再度提起:“哥……”

“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沈聿知道她要说什么,“松明路那套房子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霜序放下心来:“我还没跟干妈说。”

沈聿安抚地拍拍她脑袋:“妈那我会解决。”

不知道他究竟怎么跟付芸说的,总之霜序从沈家搬出去的事情,很顺利地过了付芸那一关。

松明路那套房子一直没住过人,家具齐备,生活用品一概没有。缺的东西她在线上订购,统一送了过去。

她从沈家带走的东西不多,打包好让家里的司机送了过去。

很多旧书都不会再有翻看的一天,衣帽间里那些满满当当的服饰鞋包都属于她的少女时期,不止款式过时,尺码也不合适了。

就像这个房间一样,只属于十八岁以前的小九。

霜序本来想把她养的那只乌龟一起带走的,新家已经订好了鱼缸,但在花园的池塘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乌龟的影子。

她去问平常负责喂食的佣人:“归归呢?”

佣人也奇怪:“昨天还在这呢。肯定是又躲到哪个角落偷懒去了。”

这只龟平常就喜欢越狱,自己找个犄角旮旯猫着。

霜序便道:“那你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舒扬听说她搬家的事,说要给她帮忙,背着医生偷偷从医院溜出来。

霜序对此反应很冷酷:“你待不住想出来玩直说,我敢使唤你干活吗?你现在比玻璃都脆弱,碰一下就得血流不止。”

舒扬的病就这毛病,贫血,血小板减少,一出血就难以止住,还容易反复感染。

“嗨,那我就不装了。”舒扬马上虚弱地往新沙发上一躺,“我现在身娇体贵,干不了活,你俩赶紧收拾完给我叫个外卖。”

小廖正像兔子一样在整个房子里窜来窜去,一边窜一边发出“天呐,这么闪亮的厨房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天呐,这个衣帽间比我们家的三室一厅还大!天呐,这个浴缸能同时和四个肌肉猛男一起泡澡诶!”……的惊叹。

霜序正把从沈家搬来的东西拆箱整理,小廖一个箭步扑过来:“小老板,你歇着,我来!”


燕城最雍贵的权贵子弟,今天在这聚了一半,月下海棠的老板亲自送过来几瓶珍藏的人头马路易十三。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胖老头笑道:“今儿个各位爷都在,我这小小地方蓬荜生辉,送几瓶小酒添点喜气,一点小心意,沈公子别嫌弃。”

“嚯,秦老板大气啊。”

霜序心想,原来就连会所的老板都知道了,全世界可能就她不知道吧。

包厢里面传来女人柔柔的说话声,温声细语:“洲爷睡醒了?”

霜序循声看过去。

这间包厢都是预留给他们,平常不对外开放。内部空间极大,里面那块区域只开了两只低色温的射灯,光影昏沉,她压根没往那留意。

直到此时才看见,影影绰绰的昏暗里,长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

沙发短促,男人的大长腿放不下,交叠起来翘在扶手上,手背在眼睛上搭着。

旁边地毯上跪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拿着把扇子轻轻给他扇着风。

四月的气温一点不热,这扇子摇的纯纯就是一个温柔乡的醉生梦死。

睡个觉都有美人在枕榻旁伺候,论奢靡,谁能及他贺庭洲。

霜序心想,这人怎么喜欢到处睡觉?

晚上也不知道是有多精彩劳累的夜生活,困成这样,包厢这么吵都能睡得着。

贺庭洲懒洋洋坐起来,起身,撩开半坠的纱帘出来。

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很有眼力见地给他腾位置,贺庭洲坐下来,问人要了支烟。

那位摇扇美人跟着出来,坐到他身侧的扶手上。

紧身旗袍勾勒出顶好的身段,侧叉下一双白皙细长的腿轻轻勾着,玲珑软香的身体向贺庭洲倾斜,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柔嫩好似无骨,拢着打火机为他点烟。

挺极品的美人,不像是一般的女公关。

血脉压制,陆漫漫明显有两分惧怕他,正色地叫了声“表哥”。

岳子封正问贺庭洲:“听说首长前两天回来了?”

贺庭洲眼尾懒懒掠过去,这个角度看上去睫毛很长。

“你打听他的行踪干什么,打算刺杀他?”

“我没……”

贺庭洲说:“想要他命,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待会我送你过去,他要是知道你有这想法,也得夸一句勇气可嘉。”

岳子封差点给他吓跪下,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真没那大逆不道的贼心!”

贺庭洲轻哂,掸了下烟:“怕什么,就是吃颗枪子儿的事,老头子枪法准头好着呢,包你无痛。”

他老子那是什么人?出行要动用一级警卫的。岳子封就是浑身长满了胆子,也不敢提那俩字。

这玩笑贺庭洲能开,他今天晚上回去,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放哨。

岳子封抬手往自己嘴上扇了一下:“我就他妈多嘴!”

陆漫漫对霜序的关注有点过多,话题总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引。

“小九这么好看,追求者是不是很多?”

“没有。”霜序说,“我没有追求者。”

陆漫漫道:“我怎么听人家说,以前郑祖叶追过你呢?后来沈聿还让他给你道歉呢,怎么回事啊?”

没等霜序回答,岳子封就嗤道:“郑祖叶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他那不叫追,那叫骚扰。”

都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那个郑祖叶是圈里有名的三世祖,仗着郑家的权势为非作歹,据说初中就会玩女人了。

跟贺庭洲的坏不同,贺庭洲的坏是一种危险性,郑祖叶是烂到根上了。

那时候霜序才十五,一小姑娘,在一些场合碰见过几回,郑祖叶就开始骚扰她。

沈聿知道后直接上郑家登门算账,郑老爷子老脸挂不住,亲自押着孙子给她认错道歉,这事才算完。

那之后郑祖叶就没再招惹过她了。

“你哥对你很保护嘛。”陆漫漫说。

沈聿对霜序的确很保护,没成年之前,正儿八经的追求者一个都没有。

高三一毕业,她十八岁生日还没过就被送出国了,在国外这几年,除了舒扬,她拒绝任何社交活动,谁提到她都会说一句高冷,哪来追求者?

提到这个,岳子封就想起上回,扭头冲沈聿说:“妹妹在国外交男朋友了你知道吗?家里水灵灵的白菜被人偷偷啃了你都不知道吧。”

沈聿坐在对面,朝霜序看过来:“谈恋爱了?”

霜序没想到岳子封会当着沈聿的面提,没去看沈聿的表情,“嗯”了声。

沈聿夹着烟的手指揉了下额角,没说话。

岳子封十分唏嘘:“小时候多乖啊,跟在你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天天‘哥哥~’‘哥哥~’,叫你都带着波浪号的。”

四散的青雾半遮半掩,沈聿拿起酒,修长指节扣在玻璃杯口:“看着乖而已。一身犟骨头。”

“那还能有我妹妹犟?当初要不是看你天天带个妹妹眼馋,我也不至于追着我妈要妹妹,结果要来一个孽障。”

“真的啊?”陆漫漫问,“小九小时候这么可爱吗?”

说到这个岳子封来了劲:“你是没见过她小时候,粉嘟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哭一下能把人哭化咯,要不沈聿怎么独独对她心软,把她捡回家去了。你换左钟,他在那哭抽抽死沈聿的车轮都带停一下的,不从他身上碾过去都不错了。”

“哎,”左钟说,“不要拉踩。”

岳子封说:“我妹妹长大要是玩男人,我指定把那个男人扒了皮切成片蘸酱油喂狗。”

“岳公子太双标了吧。”贺庭洲身边那位旗袍美人笑着开口,声音细柔好听,“只许你们玩女人,就不许我们女人玩男人?”

“沐大美人你当然能玩,妹妹不一样啊。”岳子封感觉这事只有沈聿跟自己有共鸣,“你就问沈聿,看他想不想抽死那男的。”

沈聿敲了敲烟灰,神色很淡:“你还是去司令那讨颗枪子儿吧。”

陆漫漫瞅瞅他,瞅瞅霜序,若有所思的样子。

岳子封:“靠,一个个都针对我。”说着转向霜序,“妹妹,来咱俩聊。”

霜序站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安静极了,霜序在水流下心不在焉地揉搓手指,听见脚步声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进来的陆漫漫。

陆漫漫歪着头:“你很讨厌我吗?”

霜序反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感觉咯。”

“别多想。”霜序关掉镀金的龙头,慢慢擦干手,“你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大方,讨人喜欢,谁会讨厌你。”

她转身想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陆漫漫忽然看着她说了句:“嗳,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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