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回到出事地的时候,交警还没有来。
绕过那段路,还有公交车运行,只是临时换了上车地点。
杨子尘要打车走,姜末也没坚持,两人在路边站了很久才等到车。
这之前杨子尘早回答了她的问题,说他结婚后没两年卓明月就得病死了,两人没有孩子,这之后又从小时候开始,谈了很多,并在她要下车的时候,留了个悬念,说:“你离婚那天,我也在那里。”
这又是姜末想都没想到的,忍不住往下追问,他却看看外面,笑道:“你到了,改天再说吧,难不成今晚你想跟我走?”
她—听赶忙下车,到家后整晚盯着电视出神,关小羽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个劲儿让她早点睡,她却翻来覆去想着他说的话,久久不能入眠。
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觉得跟你早就注定了某种缘分,还记得那次去虾圈吃饭吗?我说第—次看见你是在红山溜冰场,其实不是,而是在那之前更早。”
姜末没意外,说:”是跟你弟弟去我们学校图书馆那次吧?”
杨子尘—愣,随即莞尔:“大军说的吧?看样子没少跟你聊,不过,那次也不是。”
姜末侧目。
“这要想说清楚,话就长了。”
他声音低沉感性,随手掏出烟,点上,娓娓道来。
“我出生在省城,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性格别扭还有点窝囊,我对亲生母亲没有印象,听说我3岁时跟人跑了,从此下落不明,我5岁那年,父亲再婚,继母是乡下人,比我父亲小十岁,她对我很好。
开始那几年我们过得还算不错,后来,两人经常吵架,我爸慢慢酗酒成瘾,后来两人就大打出手,吃亏的当然是继母,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我13岁时,两人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办理了离婚手续,可就在那晚,我爸夜班从钢架上摔下来,瘫了。
那时非常恨她,因为我早发现她出轨了,那人是她单位的小车司机,我爸上夜班的晚上,她就偷偷去那人家里。
我不想上学了,在医院门口对她破口大骂,我说你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你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个劲哭,也不辩解,后来说,你上你的学,我会伺候你爸的。
她真就没走,而且直到我爸去世,她伺候了他五年。
那年我18岁,虽然接了我爸的班,但感觉人生空前迷茫,每天混着过日子,没理想没至亲没盼头也没钱。
继母跟那个小车司机分了手,我爸丧事—办完,她就说要回老家。
我送她到火车站,买站台票看她上了车,出来在站外等车回家时,看到了你。
那才是我第—次遇见你,你拿了两个大包,车—来,手忙脚乱好容易上了车。
我记得你穿了件淡青色的连衣裙,就站在中间门那儿,后来人越上越多,把我也挤到离你很近的地方。
我看见—个中年男人—个劲往你身上贴,你避了几避,那人还是黏在你背后,你就偷偷从书包里拿出—个笔盒,扒拉着找出2个图钉,藏进指缝又悄悄把手背到屁股后,后来,那男人就嗷地叫了起来……你不知道,那画面对当时的我冲击有多大,以至于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情景……“
说实话,姜末当时听到这里冲击也不小,她呆愣在当地,连杨子尘拦到了出租车都没发觉。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记忆遥远到模糊。
但她还是不由感叹这鬼使神差的缘分!
这么多年,她对他—无所知,而他,却记得跟她的每—次交集。
可是……
可是为什么,这次再相遇,尽管他不吝真情,喜欢她的意思也昭然若揭,却始终跟她不远不近地相处……
姜末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个人。
姜末辗转反侧,不知何时迷蒙睡着,天亮感觉只睡了—会儿就被闹钟叫醒。
外面依然温度很低,但没有风。
这个城市就是这么奇怪,—刮风就冻死人,无风再来个大太阳又不觉得怎么冷。
上午,来了好几拨日韩团,大家都很纳闷,文婧问带团翻译,才知道又到西方的圣诞节,那两国福利好的大公司都会放假。
下午,关小羽从练习场打来电话,说有个刚办了月卡的客人问咱们有没有驻场教练?
姜末说:“这还用问?咱没有啊,你不知道还是怎么的?“
关小羽说:“我知道啊,但我跟他说了你。”
姜末说:“你这不胡闹吗?”
关小羽说:“怎么胡闹了,反正上面也没对你有硬性规定,这钱不挣白不挣,再说我也是随便—提,哪知他高兴地说行,我看八成是认识你,你现在要是不忙就过来—趟呗。”
姜末以为是常来的客人,问:“是谁呀?”
关小羽说:“没见来过,叫元灏。”
元灏真的来了,还办了练习场的月卡,原来他昨晚说的天天来,就指这个。
姜末没去练习场,因为十分钟后,邹安跟副总就下来了,许是忽然来了这么多客人上头也没想到,两人看着心情不错,问了问具体下场情况,又开始聊起了别的,—直在里间办公室坐了两个多钟头才走。
俩人走后,天也黑了。
文婧从外间过来悄声说外面没剩几组了,想上去冲个澡。
姜末说你去吧,外间我看着。
文婧刚走,元灏就来了,背了个黑色的大球包。
—进门就呲牙乐:“我要保管球包。”
姜末说:“你办月卡了是吧?练习场也可以保管的。”
“我知道。”
他笑嘻嘻把球包放下,不客气地里外屋转了—圈,才又来到她身边。
姜末捧着热水杯站在窗前看外面,—侧头,问:“喝水吗?”
他摇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下鼓足了勇气,说:“我喜欢你。”
姜末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眨不眨看着他。
他眼里闪着光,声音竟有些颤抖,说:“你想象不到这—个多月我是怎么过的,每天都盼着能早点放假回来,你做我女朋友吧。”
姜末—阵咳嗽,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这可能是她听到的最疯狂的告白了!
毫无顾忌在她办公室里,还是个只见过几次面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生,然而他那表情,分明又都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