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舒进宫己是深夜。
听护送的御前侍卫说郡主接到旨意后左右推脱，硬是磨蹭了许久才肯出府。
看样子是哭了多时不愿见人。
“你不必跪我。”
穹灵扶起正欲请安的黎望舒。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一阵心痛。
黎望舒性子高傲又倔强，从不认输。
可到底是个女子，又是真心爱慕沈东君，心甘情愿为他操持家事，不顾外界传言苦等三年。
如今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还没等庆贺团圆之喜就被当头一棒晴天霹雳。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必然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陛下恕罪，臣女来晚了。”
黎望舒低着头，不敢看穹灵一眼，生怕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让人看见。
可沙哑的声音却将她出卖个干净。
穹灵叹气，为黎望舒赐座。
想要安慰一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相识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难过。
“陛下召臣女前来所为何事，臣女心中有数。
只是不知陛下是要支持臣女的决定，还是要说和的？”
黎望舒打破沉默，望向穹灵，眼底是藏不住的伤心。
她与穹灵也算是一起长大，在穹灵还未登基时一首是兄妹相称。
黎家殉国之后，黎望舒无依无靠。
好在穹灵一首待她极好，说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在朝中给足了自己尊荣体面。
这才让痛失至亲的年幼的黎望舒有了归属。
所以如今黎望舒面对沈东君的背叛，内心是希望穹灵作为兄长站在自己这边的。
穹灵自然明白。
若不是顾全大局，他刚刚恨不得当场就砍了沈东君。
什么护国有功，他统统不管。
当初是他退步成全二人，后又眼睁睁看着黎望舒苦守三年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好不容易把沈东君盼回来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又变心了。
可正是因为心疼黎望舒，他才更不能草率决定，更加要思虑周全。
毕竟黎望舒作为一个女子不清不楚住在沈家三年，如今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知要被天下人何等耻笑。
他作为天子，能管得住朝臣的嘴，却管不得百姓的心。
穹灵不敢去想，若是黎望舒后半辈子整日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该是多么难过。
“陛下？
难不成陛下也像其他人一样不顾臣女的余生吗？”
见穹灵久久不曾开口，黎望舒心中一沉。
若是此时穹灵也不为她做主，那她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怎么会！”
穹灵眉头紧锁，心中千思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问如今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在乎黎望舒余生的幸福。
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加心疼此刻的黎望舒。
“望舒，你我之间没有君臣，你就是朕的妹妹。
在朕这里你也不必掩藏，心中苦闷或是有何诉求都可一一说出来，不必憋闷着。
朕自会替你定夺。”
穹灵看着黎望舒，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同她说话。
黎望舒长叹一口气，红肿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悲哀和不可质疑的坚定。
她看着穹灵，一字一句说道：“臣女只有一求。
愿陛下替先帝收回成命，就当从未有过赐婚这事。
我黎家与他沈家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
至于臣女今后会受何等议论与苦楚，臣女都不怕。
还望陛下成全！”
穹灵握紧拳头，极力克制。
一个仅仅十九岁的女子要在短短几年内先后面对失去至亲、挚爱背叛、名声尽毁的磨难，着实让人心疼。
可她是黎望舒，是穹灵装在心底深处的人。
只要她想，穹灵便可以答应。
“只是望舒，你今后若是后悔该当如何？”
穹灵咬紧牙关，不敢想象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此刻该是怎样的伤痛，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不悔。”
黎望舒起身，眼中毫无波澜，“臣女不悔。
该后悔的另有旁人。
是他沈家负我在先，我没错，自然也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好。”
穹灵执笔，“既如此，朕便替先帝收回成命。
若先帝泉下有知，也定不会忍心看你受此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