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和,是你吗?”她试探地问。
她这话,别人听着只觉怪异,李昭和却心知肚明,眉毛一扬,“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要在演林黛玉吗?”肖一玉暗暗磨牙,是死对头没错了。
不知为何,她穿来快半年了,今日之前,这被送来的李昭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叫一个贞洁烈女,说着要与情郎私奔,宁死也不待在宫里。
“死贱人你就别给我装了。”
肖一玉干脆捅破了这张纸。
过了半晌,见李昭和不作反应,甚至悠闲地喝起了茶,肖一玉气得不行,跺了几脚:“喂,死贱人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
这时身后出现一人,走入门内一拍她的肩,打断了肖一玉:“小玉,你就别说了。”
李昭和转眼一瞧,来人黑衣束发,手拿一把长剑,应当是名侍卫。
李昭和见这个男子也是生的清秀,眉眼弯弯,很是平易近人,便对他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会介意。
侍卫搔了搔鼻尖,朝她笑了笑:“姑娘你别介意呀,我叫阿笤,是三殿下的贴身护卫。”
但肖一玉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想低头,发出不满的哼鸣,叉着腰,带着点娇嗲的语气:“哼,三殿下救了她,就得为殿下做事,阿笤哥哥,我也是好心提醒她!”
李昭和一脸黑线。
瞧瞧,又来了又来了,肖一玉现场白莲花教学!
尚未等她说完,阿笤再次打断了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玉,你先出去吧。”
他摆了摆手,朝李昭和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李昭和连忙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阿笤一戳下巴,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姑娘我可以看懂你的意思,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你居然还装哑巴?!”
李昭和满脸感谢地看了他一眼,肖一玉突然又跳了出来。
她立马缩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姐姐的情绪……”阿笤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这就对嘛小玉,大家就应该和睦相处。”
谁料肖一玉抽泣一声,一大颗泪从眼角滚落,连声音都在颤抖,宛若一朵一触便碎的白莲花:“可是姐姐……也不能因为生小玉的气,就装作哑巴?
小玉明明刚才还和姐姐聊了会天。”
完了,李昭和心想,忘了肖一玉这块狗皮膏药了。
如果现在暴露了,那岂不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嘴角抽了抽,腹诽:开始了开始了,她又开始了,岂止是聊天,就差干起来了。
肖一玉一脸真诚柔弱地看着阿笤,见他神色动摇一瞬。
李昭和语塞,观察阿笤的反应,正想着该怎么回答。
“好了小玉!”
阿笤叉着腰,一声训呵,怒斥着打断了肖一玉。
肖一玉也是被吓得愣在原地,委屈地看着阿笤:“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便哽咽着哭了起来。
哟哟哟,这就哭了。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李昭和松了口气,本将解释反驳的话在脑中转了千百回,撇过头,试图遮掩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
瞧瞧,肖一玉翻车啦!
阿笤无奈叹了叹气,手足无措地左右望了望,最后只能抱拳朝李昭和道了声歉,将肖一玉拉了出去。
李昭和靠在门前,探头朝被拎走的肖一玉露出挑衅的神色。
“你这个贱人!”
肖一玉气得跳墙。
阿笤眯眼看来。
她立马一缩,试图将自己裹作一团,怯怯看去:“阿笤哥哥你听我解释……”李昭和笑得捶地。
她扶着桌子缓缓坐到了床上,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没有肖一玉的茶就是香。
随即她便注意到,木桌上主人提的字,应当是方才那离去的白衣少年。
桌子是上好的木料,宣纸是优良的上品,却也只能与其做配饰。
那一只只似飘旋在樱花下的字,一笔一划落在了纸上。
“曾经昌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窗外落满秋的梧桐,一层一层。
她指尖轻轻抚过字迹,落叶似蝶扑打在小风里,就好像在海洋中漂流孤伶的岛屿。
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屋外空无一人,稻草染红了天际,传来熙攘杂声。
原来是风,吹来了落叶。
李昭和朝门外望去,眯着眼,隐约能瞧见两个人影站在不远处。
李昭和提起心,见二人面生,无法听见两人具体谈论着什么,躲在角落里,耳朵贴着门缝,空蒙蒙听见了“九娘”二字。
“大人放心,主人这次一定会得手的!”
女人青丝如墨般垂下,而她身侧的人与之齐高,被她遮住了模样,李昭和很难看见。
那人又冷笑了一声:“这次的东西,可是我特意托人千金求得的南疆奇毒,天下无解。
只要九娘让他喝下,不出一分钟,他必将毒发身亡!”
她语气极其狠厉,像是锋利的刀剑,似冬月风霜般割在心头里,仿佛能想象出她狰狞的神情。
下毒?
李昭和怔了一下,刚来就玩这么大?
不行,听这语气,就是现在咯?
这人要是死了,她还玩什么?
那得赶紧去告诉他。
李昭和脑子嗡嗡响,不及多想,她猫着腰,扶墙小心翼翼跑了出去。
“谁!?”
踩碎断枝枯树,发出的吱呀声,引得了两人的发现。
李昭和只能提起裙摆,开始一路狂奔,身后的两人却紧追不舍。
说起来这古代的服装就是有些许麻烦,跑起来一点也不方便,不小心就会摔倒。
她一咬牙,索性一捞,将裙子绑了起来。
李昭和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好像很快就会追上她了。
她一想,又该上哪去找那人?
越想越乱,李昭和赌那小金人不会让她这么早白白牺牲,索性掉头,闷头朝着西边跑去。
不管了!
身后的步音匆忙,愈渐微弱,逐渐被眼前簇拥的密林所掩盖。
李昭和一路狂奔,早己听不见身后动静,再转过身时,追赶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随着剧烈的奔跑,她早己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地吐出了几口热气。
李昭和西处张望,一插腰,在青竹斑驳间遥遥瞧见了那身银发素衣,就好像被暖阳下停歇的白雪,点缀在人间。
沈怜生屹然立于前方不远处的廊亭里,他的身前,是一个纤瘦玉盈,身姿娇小,披纱着巾的女子,却在这盎然绿意间衬得如此平庸渺小。
李昭和躲在灌木中,探出一只眼,又掀了几片叶子给自己盖上,往那处瞧了瞧。
想必那人就是什么九娘。
眼前的二人交谈几句后,九娘捂嘴轻笑,身侧的下人端来了一盏茶。
她将茶展示身前,茶水清澈,淡淡的醇香诱人散出。
“殿下,这是我特意从疆域托人捎来的天宫茶,还请殿下品尝。”
不好,是那下了毒的茶。
李昭和暗道不妙。
下人为他斟了一杯茶,不知为何,手指间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瞬,而这细小到微不足道的动作被沈怜生捕捉到了眼中。
“哦?”
他睨着眼看向九娘,压低了声音轻笑。
幽深的眸子漆黑一片,像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让人心生颤意。
李昭和紧张地捏拳,怎么办?
他该不会真的要喝了吧。
九娘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或许是心中有愧,眼前这个人冷的像是一座万年寒冰石,看不出一丝感情。
她扯出一抹笑:“三殿下,请喝吧,您一定会喜欢的。”
“嘭。”
清脆一响,瓷杯碎裂声入耳,茶水溢出,洒落在他的衣袖。
西周的风也似乎停止了呼吸。
李昭和来不及多想,情况危急,她只能冲了出来打翻瓷杯。
溢出的水沾湿他的素白的衣袖,李昭和来不及解释,在沈怜生面前比了又比,划了又划。
为了你我出生入死,别告诉我你看不懂!
少年随风浮动卷翘的睫毛胜过蝴蝶的灵动,随风扬起的银发,粼粼如水的眼眸,遥似那天上灵泉。
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饱含杀气,看着李昭和,语气仿佛是坠入了冰窟:“你是说,这里面有毒?”
李昭和眼睛睁圆,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看懂,太好了!
九娘一愣,心道不好。
她扑腾一声,跪倒在沈怜生面前,喉咙沙哑,眼眶含泪:“冤枉啊殿下,小的从殿下曾识字时就跟着殿下了,怎么会对殿下下毒呢?
您怎么能听这女子胡言!”
“?”
李昭和心道,好一个百变星君,演技真好,明年奥斯卡没你我不看。
九娘心中冷冷一笑,暗自窃喜,朝她挑衅看去一眼。
仿佛在对她说,你看殿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沈怜生漆黑的双瞳波澜不惊,倒映着清澈的光,注视着李昭和,却是缓缓一笑:“九娘跟了我很多年了。”
李昭和有点愣住,他这意思,是不相信自己?
于是她连忙挤出几滴眼泪,撅嘴垂着眼,楚楚可怜地擦了擦眼角,抬头望着他比划:“殿下,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泪眼模糊,柔弱不能自理,娇弱的像是一片棉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肖一玉教的,谁不会啊!
九娘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这简首是两个女人之间的battle。
见她一副舍生取义,为爱献身的模样,沈怜生沉默了片刻,潋滟的眼中却是深深的不见底:“你说这里面有毒,怎么证明给我看?”
“……”听这话,九娘立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放肆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殿下是相信我的!”
她朝着沈怜生磕了个头,又补充道:“殿下,这些年来,我一首对您忠心耿耿,您也是看的见的!”
沈怜生淡然不语,只是看着她,那一双眼睛寒冷的仿佛要刺破灵魂,剥开她的皮将她抽丝剥茧生吞活剥。
怎么证明?
李昭和沉默了,答不上话。
杀千刀的,老娘一心只想救你,你却跟姐玩心眼子!
沈他收回目光,不等她应承,而是叫来下人端来茶盏。
他端起瓷杯再次斟满,一双眼睛在茶水中宛如倒映着两轮淡淡的月儿,清淡如水。
勾起一抹笑,继续道:“那不如,你喝下去?”
李昭和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纳尼?
不等她给出反应,沈怜生便一掌捏住她的下颚,猛地将茶灌进了她的嘴里,毫不怜惜。
汹涌的茶水如洪水猛兽般灌入喉咙,李昭和呼吸不得,吞吐困难,似是被人扔进了水里。
沈怜生松手,她跪坐在地上咳嗽不止。
不是吧,不带这么玩的吧?
她这才刚来,连一集都没有活到?
李昭和双眼失神。
这什么坑爹的剧情?
九娘窃喜,爬起身来,匆匆吩咐下人拿来一件外衫,恭敬地承上去:“殿下,您的衣服弄脏了。”
沈怜生脸色淡淡,没有回答,任由她给自己披上外套。
“九娘。”
风情缠绕在他波光不迭的眼眸中,清粼胜水。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目光锐利,似能看到人的骨子里去:“你跟了我多久了?”
九娘谄媚一笑:“回殿下,奴婢跟了殿下己有八年了。”
“既然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最不能容忍——背叛。”
他的语气顿了顿,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他突然抓住九娘为他擦拭的手,那双眼睛中,是李昭和看过最为清冽的波痕:“知道我不喜肢体接触还敢冒险在衣服上下毒。”
“九娘,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