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窗外小雨，姜可披了件蓑衣，戴雨笠，推开门昨夜的圆脸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跟了六个丫鬟，梳垂桂髻，清一色穿的褂子。
唯一不同的是头两个穿的是红褂子，腰间绣了金兰，面上不卑不亢，平静自若，后面西个穿的是青蓝色的褂子，两手放在腰间，低头不敢示人。
“少夫人，昨天多有得罪。
我叫钟楷，是裴家的长工，在府上二十一年了，平时这些丫鬟们大小事有什么伺候不到位的，找我说便是。”
钟楷拱手行礼，面有愧色。
“无妨，昨夜我刚过来，加上事情紧急，认不出来人是常事。”
“少夫人大人有大量。
少主子吩咐莲月、飞燕、彩云、彩霞、瑞珠、花颜六个丫鬟伺候夫人平时起居。
莲月，飞燕，快给少夫人请安。”
莲月、飞燕是穿红褂子的头两个丫鬟，莲月在左，飞燕在右。
莲月淡然自若，微微颔首，不紧不慢道：“给少夫人请安。”
飞燕动作伶俐，声音也更洪亮些：“给少夫人请安。”
“要不了这么多人，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伺候。”
姜可拍了拍钟楷的肩，“裴少主的心意我领了，你回去跟他说让这些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自己一个人足够了。”
钟楷面露难色：“少夫人，少主子吩咐我的事情，办不好怕是少主子知道了拿我是问，少夫人要是不想要这么多丫鬟，单留莲月、飞燕这两个大丫鬟也好。”
“大丫鬟、小丫鬟都一样，我自己生活惯了，被人伺候反倒不舒服。
裴寂那边我去说，你不必担忧。”
“少夫人留步！”
飞燕上前两步，着急说：“恳请少夫人收了我们，我好不容易才进的裴府，少夫人不要我，我只能回家嫁人去了，生活还不如在裴府呢。”
“胡闹！
少夫人，你先回，我来教训这口无遮拦的丫头。”
“你们其余人，都是如此？”
姜可的视线掠过钟楷，一一扫过那些丫头，看样子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妮子，半藏在袖子里的手粗糙不堪，连莲月、飞燕二人也不例外。
于是叹了口气说：“罢了，你们都留下来。”
“少夫人，是我教导无方，再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把这些没分寸的妮子教导得好好的。”
“我看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你们随我进屋，钟管家可以回去了。”
“少夫人觉得合适就行。
彩云、彩霞、瑞珠和花颜，你们伺候少夫人用膳。”
几个丫鬟离开，只剩下莲月和飞燕，姜可将两个丫鬟带进房间，关门说：“之后不必拘束，我自己能做的不需要你们帮忙。”
莲月走到妆奁，手搭在桌边，说：“夫人平时不常梳妆，我来给夫人梳发髻，贴花黄。”
飞燕瞪圆眼睛，说：“莲月！
你竟然把这么好的差事挑走了，我看院子里的花草叶边泛黄，枝干蔫软，我来浇花施肥，保准把他们喂得肥肥胖胖。”
“那叫枝繁叶茂。”
莲月掩袖轻笑。
“管他肥肥胖胖还是枝繁叶茂，总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归我管了。”
仆人敲门：“少夫人，少主叫你去书房。”
姜可到了书房，钟楷在门口候着，说：“少主早上多练了一炷香的剑，此时在临水阁沐浴更衣，少夫人稍作等待。”
书房陈设简朴，长桌上笔、墨、纸、砚一字排开，右手边的博山炉点了沉香，轻烟如丝如缕，与窗边兰枝桂花遥相映衬。
桌子后面立一紫檀珐琅五扇屏风，皆是崇山峻岭，旁边题了两行字，一是“乘风好去，长空万里，首下看山河。”
，二是“大昊三十一年秋猎赠”。
姜可走到第五扇屏风，裴寂忽的从屏风后面走进来。
“吓死人了！”
姜可惊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裴寂侧身绕过姜可，从木施上取了玄色长袍披在身上，坐到长桌边磨墨。
“叫我来什么事？”
姜可开门见山。
“衙门缺了个送文书的差，每日早上将桌上的案卷从裴府送到衙门，晚上将新案卷从衙门拿回来，每月五斗米，想去和钟楷说，他会给你发吏员的衣服和令牌，你拿上之后到衙门报道。”
姜可没搭话，裴寂抬了一眼说：“有何顾虑？”
“你是知县老爷？”
姜可将心中疑惑一骨碌全倒了出来，“为何你不去衙门办公，要在书房写好之后差人送过去？”
“我不是，皇帝钦定的新知县和城主还在赶来的路上，这段时间由我代理。”
裴寂湿发及腰，披在背上，光亮如新织出来的绸缎，他磨好了墨，放下墨块时见姜可还未回应，徐徐说：“不想去算了，明日我差人写个招衙役的告示。”
“我去！
...只是这么好的事给我，你想要什么？”
姜可内心很纠结，早晚一趟送文书，中间无事的时间可以到外面走动，不必守在深宅大院里，偶尔回几趟家，还有俸禄拿，这种好事难得一遇。
可是裴寂并非善人，怕是另有所求。
“我有旧疾，夜半发病，不喝血则发狂。
但昨夜你来，我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从今之后你与我同榻，换衙门小吏的令牌，可否？”
姜可了然，沉思片刻后说：“你昨夜命我以后不要出现在面前，今天命我同床共枕...”裴寂冷声打断：“你想多了，不是同床共枕，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在我身边即可，我绝不碰你一分一毫。”
姜可听见裴寂说的话正合她意，爽快地说：“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