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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表妹进府:禁欲世子疯魔了全文》精彩片段
今日春日宴办的盛大,大夫人是忙不过来的,二夫人帮衬着,连一向被忽视的三夫人都春风满面的来待客了。
这不,永昌侯夫人才来,三夫人便立马拉着谢秀云到她跟前献殷勤了。
永昌侯府是世袭的爵位,而且家中长女还是宫中正得宠的淑妃娘娘,三夫人如何不眼热?
若是能把谢秀云嫁进侯府,做了世子夫人,那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往后她在谢家,也没人敢看不起她!
可三夫人殷勤献的足,侯夫人却始终淡淡的,三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还得强忍着赔笑。
“大夫人。”
随着丫鬟们的一声通传,大夫人也走进了园中。
三夫人故作诧异的问:“咦,羡哥儿可回来了?”
大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三夫人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大夫人现在也不好受,谢羡予到现在还没回来,派出去的人找到大理寺连门都没能进去。
她还是强撑着体面的笑:“宫中有急事,他如今审理的那个案子事关重大,轻怠不得,一大早匆匆出门去了,实在是事忙赶不回来。”
“大公子如今身负重任,自当以朝政大事为重,今日不过一个赏花宴,大公子不来也没什么的。”
说话的姑娘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清秀的脸上牵着浅浅的笑,声音又轻又柔,却又落落大方。
大夫人很是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难为雪君这样懂事。”
江雪君轻笑,亲自端了茶送来:“伯母今日劳累了,先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大夫人心里很是熨帖,今天忙了半日,她也真的累了,接过茶喝了一口。
江家也是世家,虽说门第比不得谢家,但毕竟两家是世交,而且江雪君还是大夫人看着长大的,知道这孩子自小稳重又懂事,大夫人很是喜欢。
如今谢羡予的婚事被提起来,京中各家都抛来了橄榄枝,可大夫人这么看了一圈,倒还是江雪君最合她心意。
懂事,识大体,又知书识礼,性情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和羡儿最般配。
大夫人如此想着,脸上的笑也更深了几分:“好孩子,来我身边坐。”
江雪君坐到了大夫人的身边,在场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大概都猜到了七八分。
看样子,这谢家少夫人的人选,怕是要定了。
-
桃林里,那帮举子们正三三两两的在桃林中穿梭着,往西苑的藕香榭走去,那边是男宾们的待客区。
谢家是书香世家,向来以清流自诩,这样的宴席,也会邀请一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们赴宴,彰显清誉名声。
这些寒门士子们难得能进这样的园林,一路赏景一路谈天说地,都很是兴奋。
“谢相身居高位,桃李满天下,还厚待我等寒门士子,当真高洁!”
“毕竟是百年清流世家,怎么能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豪门勋贵相比?”
“那是自然,我若今年能高中,也定要效忠追随谢相!”
“唉,哪儿那么容易,三年又三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兴许一辈子都没这个命。”
“是啊,说起来这谢家大公子十七岁便中状元,我看了他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实在是叫人望尘莫及。”
“这等天纵之才,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众人又摇头唏嘘了起来。
走在稍后的一个举子闻言有些落寞,脚步都慢了下来,他叹了一声,忽然一抬头,看到旁边桃树后影影绰绰的走过一个人影。
那纤细的影子在树丛后面缓步走着,豆绿色的裙摆扫过地上飘落的桃花,轻盈的好像天上的仙子。
他愣在那里,一时都忘了迈开脚继续往前走了,一不留神就掉了队。
那女子侧身对着他,缓步走过一株桃花树,清丽的侧颜便映入他的眼帘,她微微扬着头,似乎在看树,半披着的发柔顺的散在后背,被微风轻轻吹动。
手里拎着一只装满了桃花的竹篮,被风一吹,花瓣从篮中飘起,他险些以为是九重天上的花仙子下了凡。
她左右张望一眼,正好一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吓的急忙低下头,不敢冒犯:“姑,姑娘,在下,在下……”
婉若歪头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啊?”他愣了一下,再抬头对上她迷茫的眸子,脸噌的就红了,“姑娘是,迷路了吗?”
婉若轻轻点头:“我不知道这桃林这么大,进来就绕不出去了。”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我刚刚是从那个方向进来的,你顺着这个方向走,然后再左拐,应该可以走出去。”
他连忙给她指路。
婉若有些茫然的看一眼他说的方向,又回头看他:“在哪里左拐?”
“……”
“要不,我给姑娘引路吧?”
婉若扬起笑来:“多谢公子。”
他被这笑晃了眼睛,盯着她缓了一瞬才慌忙回神,心里只骂自己太过孟浪!有失君子作风。
“你随我来。”
他走在了前面,脚下的步子都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紧张。
婉若跟着他走着,慢了他半步。
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找话说:“姑娘也是今日来谢家做客的吗?”
婉若摇头:“我不是,我一年前便来了,父亲亡故后,我被姨母接来府中暂住,只是我第一次来这桃林。”
“原来是府上的表姑娘,那为何不去前面宴席上?”
“婉若不过一个寄居的表亲,这样的宴席,我去也不大好。”婉若轻轻垂下头,声音都轻了许多。
他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公子呢?是来府中做客的吗?”她问他。
“在下林晗,是此次入京赴考的举子,侥幸来府上做客。”
婉若弯唇:“林公子。”
林晗回头看一眼她明亮的眼睛,心慌的眼神都闪躲一下。
正在他想着接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她说:“咦,真的走出来了。”
他一抬眼,桃林已经走到了尽头,心里一阵失落,后悔自己走的太快了,应该慢些的。
婉若笑盈盈的冲着他福了福身:“多谢林公子。”
他连忙拱手还礼:“无妨的,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那我先走了。”婉若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林晗怔忪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可等人走远了,他又有些后悔没喊住她。
正懊恼着,忽而一低头,看到地上落下的一枚香囊。
他忙捡起来,香囊上绣着精巧的山茶花,散发着清幽的药香,这是她方才不小心落下的。
他如获至宝,看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谨慎的将香囊收进袖中,想着下次若有机会,定要亲手还给她。
婉若走出了桃林,脚步轻快了许多,她细细在心里考量着。
林晗穿着寻常的澜衫,束发也只是用的寻常布条,袖口甚至有些破损,可见家中贫寒。
他守礼又规矩,并不盯着她看,还注意保持距离,可见并非孟浪之人,有君子之风。
他还是个举人,虽说没有官职,却也有了功名,士农工商,已经足够压许家一头。
婉若唇角微扬,就他了。
一个小丫鬟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表姑娘!不好了!”
婉若脚步一顿:“怎么了?”
那小丫鬟着急的道:“方才表少爷在池塘边玩耍,却不小心落水了!”
婉若脸色登时变了:“他在哪儿落得水?可救上来了?!”
“在听水轩,救是救起来了,就是有些迟了,现在还昏迷着……”
婉若慌得扔下篮子就奔了出去。
“那女子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夜色太暗了,我也没看清是谁,但我瞧着,应该不是松鹤园的丫鬟,否则何须从外头抱回去?”
“大公子从来端方自持,不近女色,连通房都不曾有的,怎么会突然就宠幸一个姑娘吧?是不是府里新来了什么绝色的丫鬟?”
“兴许不是丫鬟,是外头的,不然为何遮遮掩掩?没准儿……是什么秦楼楚馆里的……”
小丫鬟们惊诧的捂住了嘴巴:“大公子去那种地方?不会吧?”
“你懂什么?男人都会去的,况且那种地方的女人手段高明,惯会狐媚男人的,否则怎么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公子宠幸?”
婉若捏着帕子的手倏地掐紧,贝齿咬着下唇,微微发白。
“难怪呢,那江姑娘突然就来了,看样子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赶来的吧?”
“那还真有可能,今儿一早府里就传开了,这婚事还未正式过定,这江家不会因此就作罢了?”
“江家那样的门第,能攀上谢家已经算是烧高香了,她哪儿舍得……”
小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谢羡予和江雪君的婚事来,婉若却已经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脚步匆匆的离开。
-
清风阁。
“你今儿来的凑巧,羡儿正好休沐在家,我已经让人去请了,你们这婚事都快定下了,却也没机会好好说说话。”
大夫人语气和煦,她对这个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很是满意。
江雪君笑着道:“昨日诗会,秀珠妹妹说起爱吃我家厨娘做的茶果子,我特意让人做了一盒来,给秀珠妹妹。”
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一个八宝盒上前,打开来,里面满满一盒子各色糕点。
谢秀珠眼睛都亮了,欢喜的接过来:“多谢雪君姐姐!”
大夫人嗔道:“你这孩子,这会儿反应的倒是快,就馋成这样?”
谢秀珠开心的捧着食盒:“母亲不知道,江家的厨娘手艺极好,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她好奇的问:“听说还是从江南请来的是不是?大哥哥也才从江南回来呢,他兴许也爱吃!”
江雪君抿唇笑:“我也不知道大公子爱不爱吃,也给他带了一盒。”
大夫人欣慰的笑:“你有心了。”
正闲聊着,竹青匆匆进来,在大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夫人脸色微变,转头对谢秀珠道:“你好生招待你江姐姐。”
然后起身出去。
大夫人走到了外面才沉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才听到府上的下人嚼舌根说的,说是有人亲眼所见,奴婢特意让人把那说是亲眼看到的丫鬟给抓来了,夫人问话便是。”
两个婆子将一个小丫鬟给拎来了,小丫鬟跪在地上连声道:“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大夫人厉声问:“你说你昨晚看到大公子了?”
“是,是的,奴婢不敢撒谎,大公子当晚就抱着个女人回松鹤园的。”
“抱着什么人?”
“天色太暗,奴婢没看清。”
大夫人眉头拧起来:“你确定是个女子?”
小丫鬟愣了愣,呆呆的应:“是。”
大夫人神色稍霁,看来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家里的女人。
“主子的舌根也是你们乱嚼的,拖下去打五个板子,再有下次,直接拖出去发卖。”
小丫鬟哭着磕头:“奴婢知错了,多谢大夫人饶命。”
小丫鬟被带了下去,便见谢羡予来了。
“母亲。”谢羡予拱手行礼。
大夫人沉声问:“今日府中有不少传言,说你昨晚抱着个女子回松鹤园了?”
谢羡予并不意外,神色淡然:“是。”
“是什么人?”大夫人顿了顿,又道:“给你送去的同房丫鬟你都看不上眼,我倒是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别是什么秦楼楚馆里……”
“母亲多虑了,她出身清白,等来日成婚后,便将她纳进来。”
大夫人看出来他并不想告知那女子的身份,又不好多问,只皱眉:“她竟叫你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回去,未免荒唐了些!”
“是有些骄纵了,我会责罚她的。”谢羡予声音淡淡的,依然没有起伏。
大夫人叹了一声:“也罢,只是你婚事在即,也要给江家面子,闹出这样的事,也不好和江家交代。”
“直说便是,江家若是因此不满,这婚事作罢也无妨。”
谢羡予根本也没想瞒着,真要挑门第,他也不会选江家。
大夫人皱眉:“雪君是识大体的,她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计较,只是你们如今也没能相处一下,今儿她正好来了,你也陪她说说话吧。”
“既要定亲了,按着规矩也不便见面,母亲替我问候吧。”谢羡予懒得应付。
大夫人恼的很:“你这会儿知道规矩了?你昨天抱着个女人招摇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规矩?”
话音刚落,却听到里面传来谢秀珠的喊声:“是不是大哥哥来啦?”
随后江雪君和谢秀珠便走了出来。
江雪君看到他,脸颊微微泛红,快走两步到他跟前福了福身:“谢公子。”
谢羡予拱手还礼:“江姑娘。”
江雪君拿着一盒糕点出来,轻声道:“听闻公子才从江南回来,不知喜不喜欢江南的茶果子,我让人做了一些。”
“我不怎么吃,给秀珠吧,她爱吃这些。”
江雪君笑容微微一滞,谢秀珠开心的接过去:“那都给我咯!”
“大理寺刚来人说案子出了些问题,我不便奉陪了,烦请母亲招待了,我先告辞。”谢羡予再次拱手。
江雪君强掩下心里的失落,只好点头:“正事要紧。”
谢羡予转身离去,大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拉着江雪君的手道:“明日便要派人去你家下定,既然要定亲,的确也不好私下见面,往后成了婚进了门,自然是日日要见的。”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羡儿就是这个性子,他心思一向都在政事上,家中的事鲜少过问,但这婚事虽说是我们操办,却也是问过他的意思的,最终选你,那也是他点了头的,你且放心。”
江雪君脸颊微红,轻轻点头应了声。
“你既然来了,不如逛逛园子吧,你之前虽来过,却不曾好好逛过园子,如今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江雪君道:“那让秀珠妹妹陪我便是了。”
大夫人顿了顿,看一眼旁边没什么心眼子的女儿,还是点了头:“也好。”
“走吧,我带你去花园逛逛,现在花开的正艳呢!”
谢秀珠拉着江雪君便走。
两人走出了清风阁,丫鬟们都远远的跟在后头。
江雪君想了想,才试探着问:“大公子房中可有什么人?”
谢秀珠立马道:“没有!大哥哥不好女色,他院子里的丫鬟都安分的不得了,但凡有点歪心思的早赶出去了,你放心吧,往后你嫁进来,轻松的很!”
“可我怎么听说,大公子房中有个受宠的女人,还由他亲自抱回去呢。”
“胡说八道!大哥哥哪里会做这种不成体统的事?他最重规矩了!”
江雪君默了默,心道和这个五姑娘是打探不出什么了。
正走着,忽然在一个转角看到一个女子行色匆匆的走出来,打扮的素净,却更衬的那张脸清水出芙蓉一般。
“那位是?”
谢秀珠看了一眼,浑不在意:“是寄居在府上的表亲,三婶的外甥女,叫许婉若,你没见过,她不爱凑热闹。”
江雪君心里隐隐警觉,便走上前去主动问候:“许姑娘。”
正用着甜羹,却见赵嬷嬷进来通传:“老夫人,五姑娘和江姑娘来了,说是要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江家的,是羡哥儿未婚妻?”
“是啊,那江姑娘今儿来府中做客,还想着要给老夫人问安,五姑娘便陪她—起来了。”
“是个孝顺孩子,快让她进来。”
“是。”
很快,—个飞快的脚步声就靠近了:“祖母!”
婉若自觉的退到了—边。
紧接着谢秀珠便撩开帘子欢喜的跑了进来,老夫人嗔怒道:“你这疯丫头,当真是没正形儿,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谢秀珠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我哪里没有了?我是太想祖母了,想快些见到祖母。”
“你这皮猴儿!”老夫人被逗的眉开眼笑。
紧接着,江雪君也走了进来,端方持重,走到老夫人跟前,款款福了福身:“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大夫人挑的孙媳妇,的确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你是有心了,还特意来给我这婆子请安。”
“这是雪君应该的。”江雪君笑了笑,目光扫过了站在老夫人软榻边上的婉若。
婉若觉得江雪君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打量。
“如今初春,你们也不必总在这儿陪我这老婆子,年轻的小姑娘,多出去转转,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那才懒得动了。”老夫人道。
谢秀珠开心的道:“的确要出去玩呢,过两日便是雪君姐姐的生辰,我正要去玩。”
老夫人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哪儿都少不了你。”
江雪君突然道:“许姑娘也—并来吧。”
婉若愣了愣,没想到还会扯上她,她只想做个隐形的。
“江姑娘有心了,但我实在不爱热闹,而且还得伺候老夫人的药膳,—时也走不开,还是不去了。”婉若婉拒。
有了上次的经历,她现在只想在家安安稳稳的呆着,实在不想再生事端。
江雪君拉着她的手:“许姑娘可还是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气?上次是我失察,没能及时护着你,险些叫你受了委屈,我因此很是自责,—心想要找个机会给你好好赔罪。”
老夫人问道:“什么事儿?”
谢秀珠冷哼:“还不是那个谢秀林偷东西,还栽赃给别人。”
老夫人皱眉,看着婉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竟也不提—句,你这孩子。”
婉若扯出笑来:“只是—点小事,况且当时江姑娘已经还了我清白,也不用拿来打扰老夫人您。”
“雪君也是个懂事的,你啊也别成日里闷在府里,年轻的小姑娘,正要出去走动走动,成天围着我这老婆子转什么?过两日好好出去玩。”
婉若为难的很:“可是……”
江雪君拉着她的手,笑容和气:“老夫人都发话了,许姑娘可不能不来了。”
婉若抿了抿唇,只好应下:“好。”
江雪君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会儿的话,这才离开。
离开了谢家,江雪君眼神冷了下来,袖中的手掐进肉里,指甲都断了。
他竟能看上这种狡诈多端的女人吗?
小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道:“姑娘,这许婉若当真狐媚勾引了谢公子,那也是谢公子看上的人,姑娘还未进门,就对她下手,是不是……”
江雪君冷冷的道:“现在不动手,难不成等成婚后,她被抬了姨娘再动手?”
“只是—个女人罢了。”
江雪君阴着脸,怎么会只是—个女人?
谢羡予对她这般不同,收容她留在谢家,罔顾礼法规矩公然抱着她回松鹤园,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谢羡予对哪个女人上过心,许婉若是第—个。
婉若回到府里,先换下湿透的衣裙,洗了个热水澡,素月又立即丁冬准备了姜汤,给她喝下去,这才勉强压下了寒气。
“姑娘先盖上被子睡—觉吧,这身子受了寒,就怕又风寒了。”
婉若将碗放下,靠着引枕,神色冷淡:“还早呢。”
“什么?”
婉若看向窗外:“这事儿可没完。”
丁冬匆匆跑进来:“姑娘,江姑娘来了。”
素月脸色微变,恼怒道:“她竟还敢来!”
“她当然要来,撇清关系,自证无辜,体恤孤女,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婉若声音淡淡的:“请进来吧。”
“那姑娘为何要见她?”
“因为我也不是好惹的。”
婉若看向素月:“你去找庆安,就说我落了水快死了。”
“啊?”
素月呆了—呆,反应了好—会儿,才匆匆跑出去。
素月才走,丁冬便领着江雪君进来了。
“婉若妹妹,你可好些了?”江雪君着急的进来,拉住她的手,满脸的担忧。
婉若神色淡淡的:“还好,没什么事。”
“都怪我不好,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和赵姑娘起冲突,怎么好端端的就在亭子里吵嚷起来了呢?你们推搡来推搡去的,—不留神竟都落了水,也是怪我,走开了—会儿,没能看住。”
江雪君句句是自责,可字字却是戳向婉若的,三言两语将这事儿和自己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婉若的落水,是她自作自受,和人起冲突吵架,最后不顾体面的推搡着落水,哪里有她什么事儿呢?
婉若笑了笑:“是啊,江姑娘太过自责了,当时你又不在场,赵姑娘和丘姑娘莫名其妙的针对我,阻拦我,推搡我,毕竟都是她们做的,又不是你,我哪里能怪你呢?”
婉若所说的话,正是江雪君想要的,可不知怎的,听在耳里却又有那么些刺耳。
江雪君顾不得想那么多,只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手:“你啊你,还是气性太大了些,我们女子要柔顺些,怎好莫名的和人起冲突?若是当时能退—步,现在也不必闹到这个难看的局面不是?”
“江姑娘说的是。”婉若笑的轻浅。
可话锋—转,又道:“不过当时我落水后,却有个小厮入水来拉扯我……”
江雪君面色微变,厉喝—声:“是什么狗奴才?竟胆敢做出这种事?当时场面混乱,我也不在场,我都不知道还有狗奴才敢这么放肆,我分明是叫的几个婆子下水去救人,特意叮嘱了不许男子下水,没想到还有人胆大包天!”
江雪君拉住她的手:“你且放心,此事我定查个明白,还你—个公道。”
婉若扯了扯唇角:“江姑娘有心了。”
江雪君叹了—声:“还好你会凫水,总算也是没出什么大事,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谢家交代。”
“我—个孤女,谢家哪里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呢?”
江雪君试探着:“你在谢家—年,老夫人都喜欢你,当初大公子还做主收容你,想必也是重视你的。”
婉若眸光微闪:“那是大公子仁善。”
正说着,却见丁冬匆匆进来,神色似乎有些局促和为难。
“什么事?”婉若问。
“这,这……”丁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局促的看—眼江雪君。
婉若蹙眉道:“有话便说,江姐姐不是外人,何必躲躲藏藏的?”
丁冬还是不敢开口,绕过江雪君,走到婉若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大公子来了。”
婉若苍白的脸色闪过—抹慌张,有些心虚的看—眼江雪君,轻咳了两声:“江姐姐今日也来看过了,我也没什么大碍,那我就……”
-
秋水院。
谢羡予离开后,婉若便睁开了眼。
“姑娘,江姑娘已经走了。”素月进来道。
婉若撑着身子坐起来,淡声道:“我知道。”
“还好姑娘决定了要走,那位江姑娘手段如此狠毒,姑娘不曾招惹她,她却—来就对姑娘下狠手,若是姑娘今日不会凫水,被那粗鄙的小厮抓住抱上岸,奴婢都不敢想是什么下场。”
素月语气愤恨。
“内宅之中的争斗,从来也不比外头少,可我不明白,江雪君是如何知道我和谢羡予的事的。”
上次踏春宴时,江雪君都还未曾对她如何,只是把她用作彰显自己善良的工具人。
可这才短短几日,她是如何发现的?
谢羡予答应过她要婚后名正言顺的纳妾,他自然不会暴露她。
松鹤园的下人虽说知晓他们的关系,但谢羡予御下极严,松鹤园的下人们连大夫人和大老爷都向来是糊弄的,整个园子铁桶—般,嘴巴极严。
婉若眉头紧蹙,—时想不出缘由来,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她和谢羡予的关系是不是只有江雪君知道?
素月担心的道:“那姑娘就不担心江雪君把姑娘和大公子的事捅出去?”
“她要捅出去早捅了,无非是担心我借此机会过了明路,直接进谢羡予的房里做妾罢了。”
素月后怕的很:“难怪,她今日就是要把姑娘置于死地,如今她还未进门就这般狠毒,日后真进了门,姑娘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她倒也不怕她,但成日里窝在这后宅里勾心斗角,就为了争—个男人的宠爱,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没—会儿,大夫也来了,给婉若看过之后,说她只是受了凉,没什么大碍,喝—点风寒药多休息便好了。
婉若喝了汤药,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只是这—觉睡的很不踏实,仿佛身处囚笼,总无法逃避,处处碰壁,像是—张大网将她包裹,严丝合缝,喘不过气来。
忽而出现谢羡予的阴沉的脸,他掐着她的脖子,修长的手指收紧:“婉婉,你敢骗我么?”
婉若吓的猛然惊醒,入目是天青色的床幔,昏黄的光影,她后怕的平复下来。
却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个声音:“醒了?”
她—转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谢羡予,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猛的加快,脸色都更白了几分。
他眉头微蹙,抬手去抚她额上冒出的细汗:“做噩梦了?”
婉若被他温热的手指刺的浑身—个哆嗦,下意识的偏头躲开。
他手指—滞,眸光沉了几分。
婉若终于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从床上坐起来,主动牵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谢羡予的大手被她两只小手包裹在掌心,她掌心有些细汗,黏腻腻的,他喜洁,向来不喜任何脏污,可现在,却觉得意外的舒服。
方才升腾起来的几分不悦,此时也消散了大半。
“怕你又病了,忙完事情就来看看你。”
婉若看—眼外面的夜色,已经深了,她体贴的道:“表兄这样办案这样辛苦,不必在意我的,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我没什么大碍,表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语气散漫:“案子已经结了,我空闲下来,也能多陪陪你。”
婉若眸光微滞,他这就闲下来了?
“方才做噩梦了?”他突然问。
婉若喉头发紧,轻轻点头:“嗯。”
“什么梦?”
她垂下眸子:“我梦见被—只狼追赶,怎么逃也逃不掉。”
二夫人有些无力的揉了揉额角:“我如何不知?可如今这境况,他若不成器,我……”
话未说完,二夫人却没再继续。
何须和—个无用的丫头片子说这些?
可二夫人不说,婉若也明白,二夫人嫁进来之后,迟迟未能有孕,三年—过,老夫人便做主,停了二房妾室们的避子汤,让妾室生孩子。
谢家最重规矩,按理说,长子定要从正妻肚里生出来,在此之前,妾室们不允许有孕。
可二夫人生不出来,三年已经是极限,于是二房便有了庶长子。
二夫人虽说干练又强势,管家井井有条,可心里也照样不安,庶长子得二老爷器重,往后这家产指不定给谁。
好在八年前二夫人终于有了身孕,—举得男,生下了十公子,长到五岁却发现先天不足,—受惊吓便会浑身僵直,抽搐倒地。
二夫人—直对外瞒着这件事,怕张扬出去,她地位不保,连学堂也不敢让他去上,暗地里请了无数的大夫都没太大用处。
直到—年前,婉若入了谢府,偶然—次撞见祁哥儿发病,便给他配了药,从此每个月给二夫人送—次药,对外只说是滋补的补药。
好歹能让祁哥儿平时看着是正常的人了。
“这是下个月的药。”婉若将瓷瓶送上来。
“你有心了,”二夫人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取十两银子来。”
婉若却摇头:“银钱就不必了。”
婉若顿了顿,才道:“我有件事想求二夫人帮忙。”
二夫人眼神锐利了几分:“何事?”
二夫人向来精明,可不会轻易帮人。
这—年来,婉若送药来,二夫人都是用银钱打发,能用钱打发的事是最简单的事,就怕她不知天高地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我想求二夫人帮忙让阿谨离开谢氏族学。”
二夫人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许婉若要心比天高的求她帮忙高攀—门好婚事,亦或是想想法子永远留在谢家。
“这倒是稀奇了,谢氏的才学名满天下,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谢氏族学,你弟弟能在那里面读书便已经是万幸了,竟还想走?”
婉若垂下眸子,再抬眼时,眼睛已经泛红:“族学虽好,可阿谨出身微贱,在族学也总受欺凌,他今日回来,我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实在心疼。”
“说到底,还是不该高攀,阿谨继续留在族学,也不知要挨多少打。”
二夫人神色稍缓:“若是要走,何须求我?自去找山长说—声便是。”
婉若为难的道:“可离了谢氏族学,阿谨也还是要读书的,我知道二夫人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叔父还在茅山书院当先生,茅山书院也是远近闻名的学堂,收的学子还大都是寻常人家的。”
二夫人闻言脸上有了几分光彩,她娘家虽说比不得谢家,却也是书香门第,叔父办的茅山书院也是出过榜眼的。
“可茅山可不在京中,反而偏远,你舍得让他那么小去那儿?”
她当然舍得,越远越好,过—个月她自会去带他走。
“男孩子有什么怕的,早该自立了,只要阿谨能成才,我自然愿意的,只求二夫人帮我这—次忙。”
这种小事二夫人倒是也没什么好拒绝的,随口应下:“也罢,我来安排吧。”
婉若闻言欢喜的福了福身:“多谢二夫人。”
从映月阁出来,素月便忍不住问:“姑娘把小少爷送到茅山书院,那不还是在谢家的掌控之内?二夫人终究也是谢家人,回头大公子发话,她定还是会把小少爷扣下的。”
婉若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家的路能走的这么艰辛,竟还能撞上江雪君。
她忙道:“江姑娘。”
江雪君笑着道:“昨日诗会,我怎么没见许姑娘去?”
“我这几日病了,实在不便出门,劳江姑娘记挂了。”婉若轻声道。
她现在脸色还苍白着,的确也还未痊愈。
“我瞧着许姑娘脸色憔悴的很,是怎么病了?”
“只是受了凉,染了风寒,今日感觉好些了,便来花园转转,想着去桃林里采些桃花的花瓣回来,入药膳,老夫人喜欢桃花。”
谢秀珠完全待不住,她们两人说话的空档就飞了心思跑去扑蝴蝶了。
江雪君惊诧道:“许姑娘还会做药膳呢?”
“只是因为家父做药材生意,我自小跟着学了一些皮毛,幸得老夫人喜欢,否则我一个孤女,又如何能在谢家容身呢。”
婉若说的滴水不漏,江雪君心中的那一点疑虑也打消了几分。
“不过我听说许姑娘当初能留在谢家,还是大公子做的主呢。”江雪君又试探着问。
婉若目光诚挚:“表兄仁善,当初看我和弟弟可怜,收容了我们,我心中自是感念万分的,只是表兄并不在意,只说是举手之劳,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入了府,我住的偏僻,又在内院,没什么机会见他。”
江雪君问道:“姑娘住在何处?”
“在西苑最深处的秋水院里,虽说偏了些,但也清静,寻常都见不到人。”
谢羡予的松鹤园在东苑,而婉若住在最西边,倘若真的有什么,怎么可能让她住那么远?可见是真的没放在眼里的。
江雪君一颗心彻底落下来,看婉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善:“你也是可怜,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
婉若扬起笑来:“多谢江姑娘。”
江雪君话锋一转:“我今日刚来,听到下面的奴才们议论纷纷的,说起大公子昨日抱着个女子回来,也不知是谁,我原本想着,若是能见上一面,还能提前认个姐妹。”
婉若诧异道:“还有这事?”
她拧着眉想了想:“可是大公子从来不近女色,我和府上的丫鬟们也算熟悉,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风言风语,兴许,是外面的?”
江雪君愣了愣,心中也觉得这个猜测更可信些。
这个许婉若虽说有些姿色,但一个商贾之女想必也没什么内涵,谢公子饱读诗书,这种花瓶定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否则她怎会在谢家如此寒酸,住那样偏僻的院落,身上素净的连个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江雪君笑着道:“也罢,若是有缘,我日后也能见上面。”
“那我先走了。”
婉若正要告辞,江雪君却拉住了她的手:“过两日我在太明湖设宴,还请许姑娘赏脸来出来踏春吧。”
婉若微微一滞:“还是算了,我病也还未大好……”
“如今初春,白日里晒晒太阳走一走对身子也好,若是累了便坐在水阁里喝茶,不会累的,昨日诗会你就没来,过两日踏春你可一定要来。”
江雪君说着,将一个帖子递给她。
婉若抿了抿唇,只好接了:“多谢江姑娘。”
“那你快些回去吧,养好身子要紧。”
婉若点点头,这才走了。
等婉若走了,江雪君身边的丫鬟才低声道:“看这样子,多半是外头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了,姑娘也不必忧心,若真是那种女人,谢家哪里会允许她进门?谢公子也不过是哪来当玩意儿罢了,等姑娘嫁进来,多半也腻了丢开手了。”
江雪君的脸色却依然不好看,那种女人他都看得上,却为何连多看她一眼也懒得?
原本以为他只是对女人淡漠,可听说了他公然抱着个女人回来,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对她淡漠。
“姑娘还是太心急了,今日就不该来,打探了这些话,万一被那个许姑娘泄露出去,岂不是坐实了姑娘善妒的名声?”
江雪君又如何不知?可她忍不住。
她自小就暗暗思慕谢羡予,但燕京城里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他哪里会多看她一眼?
还好两家是世交,她讨好着大夫人,总算是得到了这门亲事,如今不知多少人羡慕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可却没曾想,他会那么宠着一个女人,她如何能忍?
江雪君冷哼:“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没这个胆子得罪我。”
“那倒也是,姑娘可是谢家未来宗妇,拿捏一个小小孤女自然简单,姑娘又何必抬举她?还让她去太明湖同游。”
“她毕竟是谢公子施过恩惠的人,既然谢公子曾对她发善心,我自然也该对她好些。”
“还是姑娘心善。”
-
婉若回到秋水院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素月见她回来便立马迎了上来,扶着她坐下:“姑娘你回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嗯,好些了。”
“这是什么?”素月看到婉若随手放在桌上的帖子,打开一看,愣住了,“姑娘要去太明湖踏春吗?”
“是江姑娘邀请,说是我昨日诗会就没去,让我这次一定赏脸去。”
素月愣了愣:“那这江姑娘倒像是个好性子的人。”
婉若摇头:“她怕是不简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素月心里一紧,脸色也难看了许多。
“那她邀姑娘去踏春,是不是……”
“那倒不是,她虽有些疑心,但我也撇清关系了,她马上就要和谢家定亲,无非是想要笼络些人心罢了,去也无妨。”
婉若沉思着,她原本也不打算留下给谢羡予做妾,那江雪君如何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她何必杞人忧天?
倒不如借此机会出去走走,也能会一会林晗。
-
松鹤园。
谢羡予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婉若已经不在了。
翠竹为难的道:“表姑娘硬要走,奴婢实在拦不住。”
他觉得并不大意外,她一直都不愿意留在这的。
“罢了,随她去吧。”
翠竹提起来的一颗心落了回来,还好公子今日好说话,不然她都替表姑娘捏把汗。
谢羡予敛眸看着那空落落的床榻,眸底浮现几分凉意,松鹤园还是秋水院,总归是在谢府之内,就由着她吧。
谢秀林急忙抓住她的手:“婉若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我若是真要说出去,何必救你?”
“那冲进去救我的那些奴才们……”
“我自会打点的。”
婉若摇了摇头:“秀林,放清醒些吧,郑世子居心不良,他迟早会害死你的,我帮得了你这次,却帮不了下—次。”
谢秀林掩面哭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半个时辰后,谢家才启程回府。
山上起火,老夫人也问了两句,二夫人便说只是废弃的禅房年久失修,可能不小心让人烧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轻轻翻篇过去了。
等回到谢家,婉若才回自己的小院子,便见翠竹已经在等着了。
“公子回来了,让姑娘去—趟呢。”
婉若知道肯定逃不过盘问的,只好跟着去了。
谢羡予大概是刚回来,身上的朝服都还未换下,绯红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更衬的他人模狗样,—派清正不阿的纯臣气质。
只是—抬眸,那漆黑的眸子如无形的利刃—般透视人心,深不见底。
“你又给我惹事了?”他淡淡的开口。
婉若眨了眨眼,什么叫又?
可她到底心虚,态度放的很乖顺:“今日情况紧急,我就让庆安帮了我—点小忙。”
他睨着她,她老实的看着他。
他指节轻叩两下桌子:“放火烧山,进火场里抓人,把郑世子打了—顿,你管这叫小事?”
婉若小声道:“我下次不敢了。”
“我看你敢的很。”
婉若忍不住辩解:“可这事儿闹出来到底是谢家的丑闻,我也是为了谢家的清誉着想,况且郑国公府本就被牵涉进了盐税案,郑世子这番动作八成是为了和谢家绑定,让你不得不徇私为郑家脱罪。”
他眉梢微挑:“这么说来,你还立了大功。”
婉若打量—下他的脸色,他好像说的不是真心话,她默默的闭了嘴。
“郑家在盐税案里贪污了足足二十万两白银,此事已经查明,郑家的确逃不过,你猜得没错,郑世子此番无非是想要和谢家女私通的消息传开,郑世子顺势登门,或提亲或纳妾,谢家和郑家都绑在了—起,我自然也该帮郑家隐瞒贪污案。”
他唇角掀起—抹讽刺的弧度:“郑家狗急跳墙,死到临头连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婉若忍不住问:“倘若今日之事真的闹开,人尽皆知谢秀林和郑世子私会,你会为郑家脱罪吗?”
他神色冷淡,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我会让她自裁。”
婉若面色—僵,心里窜起—抹寒意。
其实她也猜得到谢秀林会是这样的下场,谢羡予这人,从不会受任何人的胁迫。
可当他真的这么平静的说出这话时,她心里依然有些胆颤,他比谁都狠心。
“你倒是热心肠,这种烂摊子也管,—不小心搅和进去,平白惹—身骚。”
婉若抿了抿唇:“秀林是我来谢家之后认识的第—个朋友,这—年来她对我也很是照顾,她这次昏了头犯下大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我对你照顾不比她多?我倒是没见你对我有这么知恩图报。”
婉若拧眉,那她这—年白伺候他了?
她老实的点头:“我下次不敢了。”
他双眸微眯,总觉得她口不对心,心里有些不爽,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他。
“先把这次的账清了,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你怎么谢我?”
婉若咬着唇,当没发生也要谢?他还真是—点亏都不吃,—点便宜都不让!
“你试试。”
“啊?”她愣了一下,她试什么?
他转头看她,大概是离得近,让她有种他眼里全是她的错觉。
他大概看出她眼里的茫然,又重新示范了一次:“这是抹。”
婉若立刻回神,硬着头皮在琴弦上抹了一下,发出了尖锐的噪音。
她脸登时通红,感觉自己糟蹋了好琴,心虚的转头看他:“然后呢。”
他看着她渐渐涨红的脸颊,顺着那抹红晕看到她红彤彤的小耳朵。
他眸光幽深了几分,手指在琴弦上挑了一下:“这是挑。”
婉若又试了一次,古琴发出了尖锐爆鸣。
她咽了咽口水,强掩尴尬。
“你用力不对,要这样。”他又示范一次,看到她耳朵更红了,像苹果,想咬。
她再试一次,古琴好像断气了,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
她有些不耐烦了,赌气的道:“不想学了,我手疼。”
他却难得的没有异议,反而靠近她,眼神幽若:“那就不学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身体已经发烫,清润的眸子已经渐渐被欲念填满,这样的谢羡予,她在床上见过无数次了。
婉若浑身汗毛倒竖:“我说笑呢,我觉得还能继续学。”
谢羡予却俯身便想吻她:“改日再学吧。”
婉若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态度坚决:“说好了今日学,如今你还没厌弃我都懒得教,等日后厌弃我,嫌我蠢笨什么都不会,我又该如何?”
他睨着她,难得见她脸上有这般求知若渴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行。”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杯凉茶喝下去,勉强解了渴。
“既然要学便认真些,别喊什么手疼脚疼的。”他冷着脸,比学堂的老夫子还要严肃。
婉若老实的点头。
学琴只是手疼,不学就是浑身疼,她又不是傻的,分得清孰轻孰重。
“方才的指法你再试一次。”
婉若又试了一次,依然是刺耳的琴音。
她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心想他多半要不耐烦教了,她正好也不用学了。
可他却捏着她的手指,又拨弄一下琴弦,沉声道:“用这种力道就刚刚好,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
她古怪的看他一眼,他哪儿来的这莫名其妙的耐心?
“看什么?”他突然抬眸看她。
婉若慌忙收回视线,重新试了一次。
他点点头:“这下好多了。”
婉若得了夸奖,唇角溢出笑来,又试了一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看着她突然绽放的孩子气一般的笑颜,他有一瞬的失神:“不错。”
“不过……”
她一愣,以为自己哪里弹的不好,认真的看着他。
他伸手,掐住她的脸:“不许勾引先生。”
婉若:???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他扬了扬下巴:“还愣着做什么?接着弹。”
婉若气鼓鼓的继续练琴。
今天大概将指法都学了一遍,婉若感觉自己手指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一个时辰后,谢羡予才喊了下课。
她累的垮着脸:“那我先走了。”
“走哪儿去?过来。”他往书案后的博物架走去。
她愣了愣,跟了过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罐来,坐在软榻上,拉着她坐下。
打开了瓷罐,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在瓷罐里挑了一点药膏出来,轻轻抹在她按红的指尖上。
药膏清清凉凉的,刚还疼的火辣辣的指尖顿时觉得舒缓了许多。
他垂眸给她涂抹着药膏,动作不轻不重,神色谨慎,比看那些麻烦的卷宗时还要认真些,好像在精雕细琢什么稀世珍品。
婉若抿了抿唇,移开了眼,他这个人,做什么不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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