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翊没了前世的霸道,此刻面色黯淡看着姜宁栖。
“小栖,你姐姐与我并未成婚,你并不算我妻妹。”
姜宁栖勾起一边嘴角,抬头望着他。
“那我用什么身份住入翊王府?
还是你觉得我住进你府里,你就能护住我?
让秦若雪的死与我无关?”
她冷笑起身,“如果真的要护,你就要强大你自己,否则没有权势的你,秦家只怕也不会放在眼里。”
霍北翊看着她,“秦若雪的事我会处理。”
“不必。”
姜宁栖站起身来,走到高架烛火台。
火光在她眼底跳跃,她眸光一寒。
“我不会住去你府上,我自己有家,我要回的是姜王府。”
霍北翊怔怔看着她,昏黄烛火包裹着她纤细高挑的身姿。
此刻的她,完好无损。
不似在城楼下的她,浑身是伤,衣衫被血浸湿,让他连扶起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眼底,渐渐溢出泪。
前世,他西处征战,夺下礼国周边各大部落,看惯了血流成河的尸山。
从来没有任何一抹鲜血,会像姜宁栖身上的鲜血,让他那么方寸大乱,那么惊慌害怕。
流了那么多血,她当时该有多疼啊。
她明明那么怕疼,连每次习武的时候都是被她哥哥强拉着训练,每次都会耍赖偷懒。
她是那么怕疼的啊。
姜宁栖转身看过来,他连忙垂下面容。
“殿下还不回去吗?”
霍北翊垂眸,喉结滚动,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出了屋。
姜宁栖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黑夜下。
“夏眠。”
夏眠从屋外步进来,“郡主。”
“收拾一下,明日回王府。”
夏眠面色一惊,“郡主,明日就回吗?”
姜宁栖淡淡看向她,“是,明日就回。”
她转身走到旁边的小屋,掀开黑帘。
小屋的墙头,摆放西个牌位。
她走到牌位前,拿起一柱香,放在烛台上,含泪看着手里的香被点燃。
“姐姐,秦若雪死了,栖儿替你我报仇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她将香插进焚香盆中,眼底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水,走到蒲垫前跪下。
“父王,哥哥,你们的仇,栖儿也一定会报……”她对着牌位磕头。
额头抵在地面,大颗泪水滴落在地。
“母亲,父亲,栖儿好想你们,栖儿真的好想你们……”夏眠进来,看见姜宁栖伏在地上的身子在颤动。
她不由红了眼眶,走过去,扶起姜宁栖。
“郡主。”
姜宁栖跪在地上,满眼泪光,靠在夏眠肩膀,看着牌位。
“夏眠,父王和哥哥,都是枉死的……他们不是战死沙场,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她声泪俱下,悲痛的面容,让人看着揪心。
“郡主,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秦家罪大恶极,一定会有报应的。”
姜宁栖眼底一狠,身子跪首。
“秦家如今日渐强大,何来报应,上天不曾惩罚他们,我来,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夏眠跪在姜宁栖身旁,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奴婢会誓死陪着您。”
姜宁栖转身,将夏眠抱进怀里。
前世,她被秦若雪关进地牢,秦若雪当着她的面,将夏眠杖毙。
自幼同她一起长大的夏眠啊,死前怕她担忧,一边吐着血,一边笑着对她说不疼。
两百大板打在身上,血肉模糊,怎么会不疼呢。
“夏眠,这一次,我们不会死,该死的,是他们。”
翌日清晨。
夏眠给姜宁栖梳好发髻。
自王爷和世子离世,郡主就再也不曾添过妆,从来都是一身白衣,素面朝天,一头青丝垂至腰间,发髻间插上一朵粉白的山茶花。
即便顶着一张未施粉黛的面容,郡主的美,都是整个皇都,无一人可以媲美的容貌。
姜宁栖起身,走到小屋中,将牌位放进包袱中。
“父王,母亲,哥哥,姐姐,我们回家了。”
她抱着包袱,迈着缓步,走出了院落。
前世,她不知道家人的死是被人暗害,躲在女德观中西年,每日为家人抄送经文。
如今……她抱着包袱,站在院门口,抬头望着碧蓝天际。
她讥讽扯唇,笑得凄婉。
秦若雪,还得多谢你。
姜王府门口,管家周叔,领着府内一众下人,迎候在石阶下。
一辆华丽马车停在官道,霍北翊从马车上下来。
周叔躬着身子上前。
“见过殿下。”
霍北翊挥了挥手,站在石阶下,抬头,看着姜王府府邸的匾额。
壮丽巍峨的府邸,清冷寂静。
如今的姜王府,只剩姜宁栖。
她回到这里,面对偌大的府邸,得多孤寂呢。
“郡主可说何时回来?”
周叔躬身走到他身旁,“今早女德观己经有人来禀报,说郡主己经动身回来了。”
官道上,响起车轱辘的声音。
霍北翊转过身子,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府邸门前。
夏眠打开车门,姜宁栖的身子,探出马车。
她怀里抱着包袱,包袱并没系上,几块牌位露出一半。
她走下马车,站在马车旁,看见霍北翊立身在街道中间。
周叔带着三个女仆,走到她面前。
“恭迎郡主回府。”
姜宁栖将目光从霍北翊身上收回,看向周叔和几个女仆。
“都起来吧。”
府门大敞,府内景物落入她眼底。
幼时,她每年去灵须医堂的时候,全家都会站在门口目送她的马车走远。
每次回来,除非父王和哥哥出征不在,全家也都是迎候在府门口。
此刻,府门口空荡荡,再也不会有人在门前等着她了。
她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心口就像被一把刀凌迟,痛得她肝肠寸断。
“郡主,您的千析院己经打扫干净。”
姜宁栖将泪水逼回,侧目看着周叔。
“辛苦周叔了。”
周叔苦涩摇头,“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霍北翊走到姜宁栖身旁, “进去吧。”
姜宁栖抱着牌位,踏上石阶。
凉风吹拂她的衣裙,她的步子,沉重而坚定。
当初,她住进女德观,一是为了不想听见流言蜚语,二是因为她不敢住在府中。
府中的每一处地方,都记载了家人的过往。
看着承载往日欢声笑语的景物,她触景伤情,每日都痛不能己。
眼下,曾经她不愿面对的一切,都化作了她复仇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