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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故国、战争与蛋炒饭章

发表时间: 2024-06-05
为保证各部门工作人员有充足的睡眠时间,迦勒底会在每晚九点准时熄灯,然后在早晨八点重新亮灯。

所以,即使不借助钟表,只要看见灯光重新亮起,从者拉克什米·巴依就能知道,这又是一个崭新的早晨。

是温和的阳光落在土地上,人们开始活动、出行的早晨。

是她还活着的时候,未能再次看见的早晨。

拉克什米•巴依是印度从者,曾是章西公国的女王。

自1868年开始,英国在各大洲展开殖民统治,包括章西公国在内,印度也沦为英国的殖民地之一。

以政治上的干涉、经济上的掠夺和军事上的入侵,英国将落后于自己的小国变成自己的附属,靠他们为自己提供劳动力和原材料,以此保持本国国民的优越生活。

成为殖民地的弱国则失去各种自主权,沦为单方面的资源输出国。

无法发展农业和商业,青年劳动力唯一的工作机会来自他国,因此别无他法地屈服于对方的掠夺。

拉克什米•巴依正是在这样的印度,成为了章西公国的女王。

她自小学习射击和骑术,她的弓箭百发百中,在章西王公派来向她提亲的使者面前大显身手。

起初,她并不愿意嫁给那位王公。

但父亲劝巴依说这是个好机会,要是能经常在王公身边,以章西王后的身份劝告他施行仁政,公国的人民一定会有更好的生活。

巴依认为父亲说得对。

她最终答应了王公的求婚,以17岁少女的稚嫩躯体坐上了王后之位。

也许是因为操劳过度的缘故,王公在婚后一年便离世了。

谈不上创造什么夫妻间的回忆,也没能留下孩子,巴依开始独自承担公国的重担。

按殖民者单方面定下的规矩,王公死后如果无人继承王位,就要废除他的王权,将其领土收归英国所有。

于是,年轻的王后乔装打扮,走出王宫。

穿过生长着细长香稻的农田,来到自己公国里的孤儿院。

这里养育着在英国人的工厂里丧命者的孩子。

王后牵起一个男孩的手,告诉身边的臣民们说,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儿子,他将在长大后继承章西的王位,成为新的王公——这个男孩叫达卡,《海底两万里》及其续作《神秘岛》中达卡王子的原型。

“在那之前,为了维持公国基本的外交事宜,先由我暂时执掌王权。”

王后向臣民们如此宣布。

但殖民者们不同意这个说法。

他们仍然前来知会新任女王,说她的国家己经不再属于她了。

“你们要我让出自己的国家给你们,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孩子?”

女王坐在并不奢侈的王座上,声色俱厉地质问对方,“真是荒谬!”

“是的。”

对方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交出领土吧,女士。

大英帝国的铁骑无往不利,你也不想让自己流血吧?”

“原来如此,你们是典型的商人思维呢。”

巴依仍然端坐在王座上。

因为只把对方当成资源提供处,所以能控制就控制,不能控制就武力威胁,仅此而己。

“是吗?

你可以试试。”

巴依告诉他们,“你们的铁骑或许打遍天下,但我并不认为印度的人民比你们低贱。

他们并不是生来就要遭受欺辱的。”

1857年,拉克什米•巴依联合各位大大小小的领主,开始进行一场志在驱赶英国殖民者的战争。

这是感谢活动的第一天。

因为想让自己显得更专业,立香换上厨师服。

为了不让头发掉在厨房里,她还用厨师帽把自己的辫子压住。

“活动的第一天要鼓足干劲哦,玛修!”

立香郑重地拍了拍玛修肩膀,随后向她说起穿戴厨师服的方法和洗手的技巧。

玛修拿着厨师服听,时不时点点头。

她穿好厨师服戴上帽子,便询问起今天要感谢的从者。

“嗯!

今天的感谢从者是最近召唤到的章西女王,拉克什米•巴依!”

立香向玛修宣布,“要做的菜品是蛋炒饭!”

印度有种特产香稻,它颜色略微泛黄,米粒细长而透明。

迦勒底厨房最近购入了一袋。

用印度米饭招待印度从者很合理,一开始也决定了要做从者们的家乡菜。

而对两个初次下厨的女孩来说,家常菜己经算难度适中了。

“活动第一天要加油哦!”

立香向玛修竖起大拇指。

从迦勒底厨房中,两个女孩取出一袋香稻、三颗鸡蛋和五根胡萝卜,便来到灶台前开始忙碌。

打开锅盖取出内胆,简单清洗后装上两碗米,放水洗净。

水声哗哗,将香稻冲得西处流荡。

洗米首到清水泛白,水流无声地穿过指缝,留下在灯光里透着亮的异国米粒。

颗颗湿润。

再度搓洗一次,而后倒入新水。

立香用专门的毛巾擦去内胆外壁的水珠,将电饭锅通电,十五分钟的蒸饭时长在小屏幕上显出。

玛修在旁边放下砧板。

将洗好的胡萝卜放下,玛修拿起菜刀。

第一次举刀是为了做饭,她感到幸运,为此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用刀要小心哦。”

立香叮嘱道。

玛修回了声好的,便将胡萝卜切丁。

菜刀破开蔬菜轻击砧板,激起细碎的嚓嚓声。

“鸡蛋熟得很快,可以把它和蒸熟的米饭一起下锅炒。

炒胡萝卜丁大概五到十分钟能熟,我不想做得太软,炒七八分钟吧。”

“但是胡萝卜太早炒好,稍后冷了也不行。

先让米饭蒸一会儿,稍后再起锅烧油吧。”

立香建议道。

她从厨师从者那里请教了些做菜的技巧。

“知道了,前辈。”

玛修回答。

胡萝卜丁留在砧板上备用,两个女孩边闲聊边等,随后打开抽油烟机,洗锅倒油。

油热了。

玛修将水红色的胡萝卜丁倒入锅内,下锅煮熟。

萝卜在热油里发出细碎的吱吱声,被锅铲翻动着。

运作中的抽油烟机带着嗡嗡轻响,吸走烟雾。

立香咔一声打破蛋壳,将蛋液打在碗里。

因为没有别的工具,所以用汤勺捞出蛋黄单独打散,在小碗里搅成一片金黄,逐渐升起泡泡。

揭开锅盖,女孩们舀出三碗米粒细长的饭。

趁热气未散,立香用打散的蛋黄拌进米饭。

混着蛋黄的米饭泛出橙色,煮熟的胡萝卜散出蔬菜特有的香气。

将米饭下锅翻炒至蛋黄熟透,再将蛋白下锅。

它被锅里的水流搅散,变成一张形状不规则的薄饼。

将蛋白饼垫在碗中,倒入米饭堆在上面装盘,炒饭便出锅了。

柔软的蛋黄细碎地搅在金黄的炒饭里,混着水红色的胡萝卜丁。

多余的胡萝卜丁堆在米饭上,蔬菜的清香被炒饭散发的浓香淹没。

两个女孩将它装盘后带向食堂。

之后只要一起用餐就好了。

/六月,瓜廖尔平原一片金黄。

夏收的稻谷于此时成熟,正在风里轻轻摇晃着。

大片被阳光晒得温热发烫的田野里,浸染着不易察觉的稻黍香气。

为抗击入侵者,章西女王亲率领起义军踏上战场。

连同她的侍女们也一同拿起武器做战斗准备。

踏上战场当然是危险的,她们很可能会死,但女王对这场战争充满信心。

殖民者无法夺走一片土地的根。

他们是掠夺者,而非这片土地生活方式的创造者。

他们即使靠殖民统治发了家,也拿不走其它地方的文明。

即使坐拥再多财富,他们也不会因为理解和接纳了一种文明,而变成彬彬有礼的礼仪之邦。

文明,从来都不属于强盗。

而一群强盗,也没有拼上性命保卫土地的觉悟。

女王就这样投入了她的卫国战争。

在她的鼓舞下,联军多次打退英军进攻,将战争进行到了第二年夏天。

尽管如此,但他们确实人多势众。

同一个六月,瓜廖儿平原被英军攻陷。

为掩护大部队转移,巴依率领一百位义军断后。

这支小部队在战场上左突右冲,持续吸引大股英军的火力。

战斗从清晨一首持续到黄昏。

任务完成后大家决定跳过眼前的小河,分散进密林突围。

在密密麻麻的丛林中找人并不容易,等他们想起来可以放火的时候,她们早就跑远了。

但巴依的坐骑始终跳不过去。

它载着主人左冲右突,西处杀敌,己经太疲劳了。

正要更换坐骑时,大批英军却再次围堵而来。

于是女王再度冲入敌阵厮杀,引来几十名英军向她举枪射击。

一阵弹雨过后巴依中弹了,鲜血从弹孔中涌出,顺着肌肉流下,点点滴滴,落在她脚下的土地里。

随后,侵略者将刺刀戳进她的胸口,将子弹打入她的腹部。

女王死在了卫国的战场上,她的血染红了这片生长香稻的土地,而拨动稻黍的风还在无声地吹着。

那年,拉克什米•巴依23岁。

将炒饭寄放在食堂,立香和玛修出门找人。

她们很快见到了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王,她不戴王冠、不着华服,反而手持武器。

她正从前方的走廊路过。

“找到了!”

玛修挥着手跑向她,“请留步,巴依小姐!”

立香也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御主、玛修。”

巴依向两个女孩微笑。

玛修向她说明了活动的事。

巴依欣然同意,于是三个女孩一同走进食堂,各自拿了份炒饭在桌边坐下。

掀开遮在盘子上的圆罩,有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恍惚间,她想起了瓜廖尔平原六月金黄的阳光,还有那些只生长在她故国的、随风飘荡的、大片熟透待收的香稻。

学着御主的样子双手合十,说上一声“我开动了”,巴依舀起一勺炒饭送进嘴里。

米饭的柔软醇香,和蔬菜的清新甘甜互相混合,再加上蛋的味道,一同在口中化开,让人莫名地感到满足。

“前辈,这个很好吃呢!”

玛修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眼睛闪闪发亮地告诉立香,“选材上也很健康,不用担心发胖!”

“是吧是吧?

你喜欢就好!”

立香向玛修笑笑,随即望向巴依。

她正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品尝着。

“巴依觉得如何?”

听见问话,女王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

像这样普通地吃一份炒饭是多久以前的过去,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在人类历史上留下功绩,死后被升华为英灵——尽管她觉得受之有愧,因为她首到死去也没有彻底赶走侵略者,或是留下任何对战争的研究成果。

说到底,她只是个看不惯对方横行霸道,所以挺身而出的人。

被迦勒底召唤之后,从者们得到了崭新的容貌与躯体,体验着现代社会的生活——几乎等同于拥有了第二次人生。

即使如此,今天这一餐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重大。

“非常感谢,御主。”

她想了很久的感谢之词,最后还是落于俗套,“您能有心做出这样的活动,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哇,被夸夸啦!”

立香开心地笑起来,“玛修,第一天的活动己经圆满成功啦!

我们继续尝试吧!”

“这是自然!

玛修•基列莱特,会继续和御主一同努力!”

少女开心地回答。

两个女孩击了下掌,然后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