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己经忘记了我有多久没有做过梦了，我好像就从来没有过做梦这件事，”她的视线越过坐在对面的医生，投向他身后安装了铁网的窗户上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
是雾天，一层层的雾气在铁网间翻滚着。
她的目光追随着其中一片乌云从一个小方格来到另一个小方格，继续说到：“我的夜晚幽深，黑暗，仿佛沉入在一片漆黑又漫无边际的水潭里。”
“你不会做梦可能和你曾经得过失忆症有关系，”负责给她的心理疏导的医生开口。
她的视线从灰色的雾气移回到面前的人脸上，那张脸的神色十分平静，详和，这家医院所有的心理医生都统一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工作。
“从人脑神经信号的传递方式来说，梦境的组成和记忆有些关系。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对健康状况没什么影响的，只要按计划接受治疗就有机会恢复。”
他说完回过身在办公桌的电脑上飞快的打起字来。
可卿的视线又移动到医生们那永远背对着患者的电脑屏幕背面，光滑的银色背板上嵌着两个闪着柔和白色底光的英文字母“PF”，在这家精神病院的各种物品上都能看到。
窗帘上，钟表上，报告单上。
“但是昨天晚上我好像感觉到一些有光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只是几个画面……”她的声音同飘忽的思绪一同缥缈起来，“但那些画面很恐怖，那几个画面都不是我能记起的事情，我没见过它们……是噩梦。”
“这也是正常现象，梦境有时也会反映一些通常想不起来的深层记忆，你只是平时思虑太多，这也是你病情的主要原因，多把注意力放在你喜欢的事情上，想太多没有意义。
也对你的病没好处。”
他没有抬头，手依旧在键盘上不停地敲着。
“可是那个梦如果是深层……”医生打断她：“今天是不是你男朋友来看你的日子？”
“嗯……多和他聊聊天。”
医生快速说道。
可卿的心情全不在这件事上，她继续说：“其实，我昨天把该吃的安眠药不小心弄掉在地上了，三颗只找回来一颗。”
医生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但表情依旧平静，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在想如果少吃一些安眠药，多做做梦，是不是能帮我恢复呢…不能。”
医生重新回到屏幕后面，继续敲打起来，“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在很多年前就不被纳入心理学的参考范围了，相信梦境只是纯粹的胡思乱想，过时的科学是被纠正的错误。”
他停止敲打，一旁的打印机发出声音运转起来，每次治疗都会吐出厚厚的一叠，医院会取走其中的一半。
医生站起来拿起那叠病历往她手中一塞：“回去吃药，不要多想。”
在过去所有定期诊察的经历中，她第一次看到那种固定在医生们眼眶周围的温情感染力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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