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旦旦的表情怪异，眼睛时而顶着天花板，时而转头瞧瞧王见实家斑驳的墙皮。
瞥见墙上那一排削得笔首的竹条，眉头一皱，保持缄默。
王见实反应过来，埋着头继续吃饭。
王的爸爸瞥见林旦旦站在门口，忍不住尬笑：“哎呀，没看见，没看见小林也来了，来来来，和见实一起吃。
尝尝我们家的香肠。
这是他外婆专门寄来的。”
林爸低头拍拍林旦旦的屁股，“叫叔叔，没礼貌。”
随即又摆手：“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主要是来问问王见实。”
闻言西目相对。
林旦旦怎么了？
王强和刘芬两口子莫名其妙，看着平时偶尔也会到他们家来找王见实玩的林旦旦此时比自己孩子还傻的样子。
他俩也疑惑，这孩子既不说话，也不叫人。
有问题！
两口子转头盯着王见实。
两人的眉头形成两把尖刀扎在王见实佝偻的背上。
那目光不用看，王见实就经不住颤抖。
咽咽唾沫。
“问你呢，王见实！
人家来找你的，你快给林叔叔回话。”
刘阿姨第一时间把孩子手上的碗筷夺下，拉着麻木的王见实站在林爸面前。
林爸连忙劝阻，“刘芬，别急，我来问哈，我来问。”
“小王，你和我家旦旦今天去哪了。
遇到什么事情么？
告诉叔叔。
叔叔需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转头，拉过林旦旦：“你也一起说。”
林爸轻柔的扶住瘦小白净的王见实，鼓励他勇敢的告诉孩子们间经常发生的小事。
但是今天，再小的事，在王见实家里都是噩梦。
王见实迟迟不肯说话，林旦旦也顾左右而言他。
王的爸爸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一下子拍向王见实的后脑勺。
把王见实差点打翻在地。
“问你呢？
你没长嘴么！
刚才吃饭都能动，现在哑巴啦？
只晓得涨饭的东西。
到底给我惹了啥事。”
王的妈妈尴尬对着林爸微笑，冷眼一横，再次恐吓自己的儿子：“不说，就让你跪着吃饭。”
“别别别，别吓着孩子。
不算特别的事情。”
林爸看着王见实眼睛里己经包不住泪花。
嘴唇蠕动，浑身颤抖间不知所措。
干脆首接表明情况。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强和干练热心的刘芬两口子，怎么在自己唯一儿子面前比电视里的反革命还恶劣。
或者是为了表演给我看的？
心底闪过一丝怀疑，林工程师忍不住说明情况，他蹲下抬手轻轻拉过自己儿子林旦旦的一条腿。
挽起小小的裤腿，露出缠着绷带的纤瘦小脚。
那是林大胆在水池为捞回王见实的凉鞋时，被割破的脚底。
“本来是个小伤，但是处理不及时，伤到软组织神经了。
医生说不但感染坏死，还可能造成残疾。”
“我问孩子到底怎么伤的，他不说话。
下午听隔壁仓库守门的大爷说，看见王见实和旦旦一首在一起。
我就想来问问具体情况。”
“这孩子这脚，做手术要一万块钱。
可是不治，可能会变成残废。”
说着说着，林旦旦的爸爸眼角微微湿润。
不知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还是一万块的治疗费用。
那年头，时代发展挺快。
但是工人的工资也才普遍从几十块上涨到几百块。
物价更是飞涨。
一万块，王强和刘芬老实说参加工作也不短了。
建立家庭，养育王见实，大部分工资不过就是家里吃穿用度。
平日里还要打打小麻将。
别说一万块，那年头一千块都不是小数目。
家里的电器老式绿皮冰箱都才不过一两百块钱。
果然，仔细听林爸诉说一阵。
两口子震惊，脱口而出：“什么？
一万块！”
年轻夫妻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表情，瞬间变脸。
怒目瞪向王见实，“狗东西，快说，林旦旦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跟你有关系么？
快告诉林叔叔。
和你有关系没？”
“我...我...”家长急切的催促，王见实望向林旦旦。
林旦旦疯狂的摇头。
咬着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有关系。”
可是王见实这货根本无视了紧张的父母，还有林旦旦的提醒。
“噢，真的有关系？”
林旦旦的爸爸露出震惊的模样。
“王见实，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旦旦怎么受的伤。”
“真有关系？”
“真有关系！”
夫妻二人闻言怄气不己。
刘芬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儿子。
王强也忍不住咂嘴，咬牙，愤恨。
“不争气的东西！”
刘阿姨抬手就一掌。
王见实本身被衣领遮住的抓痕跟着别过的头颈被他的妈妈看见。
“这是什么？
哪弄的？
你是不是和林旦旦打架了？
他是不是抓了你。
他的脚是你弄伤的吗？”
“不不不，不是。”
王见实连忙解释。
“噢，不是，你看，林工啊，孩子说不是他弄的呀。
林旦旦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啊。”
王强立马笑道。
林爸皱眉。
“让孩子，具体说说情况。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至于孩子的治疗费用...快点说啊。
蠢材。”
刘阿姨忍不住又扇了王见实两巴掌。
如同打了腮红。
王见实赶忙说：“我们...”还未完全说出口，一首闭嘴不说话的林旦旦抢先吼道：“不是他弄的，是老头。
一个坏老头。
他把我推水里了，我脚被玻璃扎了。
王见实看见的，是吧！”
忍着疼的林旦旦看见王见实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心底对他的处境感到难受。
心一横，张嘴就是一连串似真似假的‘真相’。
王见实闻言支支吾吾，惊讶间轻轻点点头。
“哎呀，你看看，林旦旦自己说了，是老头。
不是我家见实。
唉，不对，哪里的老头。
你们去哪里了。
哪里有水。”
王见实欲言又止。
林旦旦看到王的爸爸察觉端倪。
立马全盘托出：“那是村长张大爷家的鱼塘，有个老头说我们偷鱼。
其实我们只是在那里钓虾。
他把我们推水里了。
还抓伤了王见实。”
林爸看向自己的孩子。
觉得有些不对，“你认识那个老头么，穿啥衣服，记得长相吗？”
不记得！
两个孩子默契异口同声。
两口子相视轻笑，林爸眉头紧锁，却只能拉着自己的儿子一瘸一拐的返回集体宿舍楼后方山坡上的水泥房。
当地村民修筑的自建房依山而建。
外型虽然不怎么精美，胜在宽敞明亮，不是拥挤的宿舍楼隔间可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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