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响起了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雷声像是要发泄着太久的压抑，不停的嘶吼着，可雨就是下不大，我在窗台前久久不能入睡。坐在飘窗上，看着寂静无人的城市，还有时不时照亮人间的闪电。我多希望这雨能下的大一点，淹没我的一切，洗涤我的灵魂。然后像是诺亚方舟的神话一般，将我托举升空，直到我可以触摸到白云，见到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上帝，我会在神的面前祈祷吗？不，我会给他一拳。然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天气预报在响着，爸妈在客厅看着，我故意让他们声音调大一点，或许是怕房间太空，我的灵魂乱跑。
春寒较为少见，全国范围的春寒，更为少见。北方下了大雪，南方也开始了冻雨。我将窗户稍稍打开了点，好迎接这乍暖还寒的晚风。看看是不是真的最难将息。
手机的屏幕熄灭又被我按亮，然后又慢慢等着它熄灭，上面是沈嫣的消息，不是发给我的，她发不进来，她发在了她一万年没有看过的朋友圈，还附带了北京雪景。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李清照写这首词的时候，已是半生飘零，家破人亡，风烛残年。早年的热爱，中年的无感，晚年的叹息，一气呵成。初读只觉那一句“赢得满意清泪”超凡脱俗，清雅淡漠。可如今再读，却只觉那毫无辞藻的最后一句，最是贴切。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因为晚来风急，终与年少的热爱擦肩而过，再次安静时，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2
一夜未眠的我被老妈强行拖了起来，这让已经快要三十岁的我十分没有面子。我挣扎着说今天天气不好，能不能改天再约。我妈说出了上学时常对我说的那句：“别说落雨，落刀也要去。”
起来时候，我爸已经出门喝早酒了，他的行踪总是捉摸不透，固定的奇怪。我妈说要在家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想吃老家的牛肉粉了，出门直接投奔我爸去了，我丝毫不怀疑家里的早餐是一顿耳朵的盛宴。
一碗十二块的牛肉粉，自己带点酒，小菜是店里提供的，一坐一个小时，也不耽误人家做生意，因为和他同样年纪的老头不管认不认识，也坐同样一桌。这就是我爸的早八。
八点半，我的早餐刚吃完，我妈就急匆匆的从家里跑出来了，我妈从来不在外面吃，对于他来说，买点面条或者米粉回家自己下，比外面的要好吃的多。
看着我妈到到来的影子，我求助似得看向了我爸，但我爸却不理我，依旧跟他刚认识的“老朋友”聊着天，然后眼睁睁的就看着他的亲儿子被拉去“处决”了。
3
我弄了个时兴的发型，在我妈要捶死我的威胁下。然后是一套刚买的新衣服，我都不记得多少年没进过实体店买衣服了，对于我这种要面子的人来说，在陌生的场合脱裤子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就算帘子只有地上那一点点缝隙。更重要的一点是，一百块又土又丑的衣服在我看来不如直接来我家抢，而网上七十九四件买一送一的潮男T恤简直是我的量身定制。但我妈就不一样了，一百的衣服，在她看来，标价是五十。
4
茶楼是个好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来，老友聚会，吃饭，思考，开席，总不能让人吃饭了就回去不是，当然，还有......相亲。
“你好，陈风。”我率先发现已经在等待的女人，然后走过去很是绅士的自我介绍。不想来归不想来，礼貌还是要有的。
女人显然没从手机上反应过来，慌忙的站起身：“嗷，你好你好，叫我小欣就行。”
“为什么要小心？”我开玩笑的说道。
女人一愣，旋即被逗笑了，看起来我还是很会聊天的。
“你喝点什么。”小欣问道。
“随便吧，我对茶叶没什么研究。”
“那来杯绿茶吧，很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
“清苦，是一种品味，我看人很准，你少了些许清新，但多了两分苦楚。所以你要多喝绿茶。”
我有些愣神，在反复确认她不是卖茶的之后，我开始对她有了些好感，很多人不知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更不要说别人了。或许她说的对，我应该多喝绿茶，找回那已经不知道漂流到哪的清新。
“你是老师么？”我好奇的开口问道，虽然有些冒昧。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我更愿意介绍自己是个摄影师。”
“好职业，挺自由的。”
她轻轻喝了口茶，然后抿了抿嘴，不做反对。可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做摄影的应该挺崇尚自由吧，为什么会来相亲呢，也是被家里人逼得？”我的话语或许有些伤人，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委婉的办法了。
但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我话里的玄机，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个十分富含哲学的问题：“你说，世界如果没有囚笼，那么自由还会存在么？”
“你在制造囚笼？”
“我在寻找自由。”
我一脸疑惑，很多年没有尝试过和别人辩论了，自从上一次在大学被人骂的体无完肤之后。
她看着我笑了笑，解释道：“自由来源于束缚，就像失败是成功他妈。”
拗口的哲学突然带了点幽默，这让我始料不及，猝不及防的笑了出来。这一场精心安排的相亲也被我俩弄成了奇怪的辩论会。小欣看出来我不想相亲，也没有继续朝着那方面聊下去。
其实男女之间，如果不带目的的聊天，那可以谈论的东西就太多了，可嘈杂的人间，有多少人能违背本性的去追求心性呢？人们总是无法区分灵魂的交融，和DNA的蠢蠢欲动。
我们聊到了夕阳西下，直到不得不分离。
5
“我回家要怎么说？你没看上我？”分别的路上，小欣问我。
我想了想，大手一挥说道：“你就说我没车没房，没工作，看不上我。”
“可是我不觉得车房和工作是生活的必需品。”小欣歪着头看着我。
“都到这个地步了，追求的还是生活么？”我学着小欣的模样，也歪着头看着她。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追求什么？”
“物竞天择呗，趋利避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无法选择所爱的，就选择所需要的。”
小欣想了想，摇摇头：“这样的人很廉价。”
“廉价？”
小欣认真的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价值，与你得到的物质成反比，如果达芬奇生前的画让他衣食无忧，如果杜甫没有家道中落，如果崔颢官场得意，他们不会流传千古。所以只有物质的极度匮乏，精神才会极端富裕，我不喜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样的大道理，可是我只知道，如果摄影会带来让我满足的收益，那我一定不能成为一个好的摄影家，而是去附庸它。”
小欣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贫困不是一种卑劣，他只是富贵的镜子而已，就像有正就必须有反。这个年代，物质的贫困杀不死人，精神的匮乏一枪毙命。
小说《长河里》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