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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文本阅读魏奴杀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魏奴杀》,现已完本,主角是小五许桓,由作者“探花大人”书写完成,文章简述:叫,“母亲!母亲救我!宗蕴!救命!”哪里见沈宗韫的影子,他的马车早翻了,想必不是撞昏在车里,便是方才乱中被劫匪掳走了。关氏大惊失色,仓皇下了马车踉跄扑来,“放开我的孩子!畜生!放开我的孩子!”关氏不过是个妇人,哪里敌得过这些健壮剽悍的流寇,被人一推便轻易推倒至一旁。此时沈淑人已被人欺身压下,那艳丽的长袍不过几下功夫便被撕破,沈淑人绝望大哭,“放开我!不要!放开我........

主角:小五许桓   更新:2024-06-12 21: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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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完整文本阅读魏奴杀》,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魏奴杀》,现已完本,主角是小五许桓,由作者“探花大人”书写完成,文章简述:叫,“母亲!母亲救我!宗蕴!救命!”哪里见沈宗韫的影子,他的马车早翻了,想必不是撞昏在车里,便是方才乱中被劫匪掳走了。关氏大惊失色,仓皇下了马车踉跄扑来,“放开我的孩子!畜生!放开我的孩子!”关氏不过是个妇人,哪里敌得过这些健壮剽悍的流寇,被人一推便轻易推倒至一旁。此时沈淑人已被人欺身压下,那艳丽的长袍不过几下功夫便被撕破,沈淑人绝望大哭,“放开我!不要!放开我........

《完整文本阅读魏奴杀》精彩片段


城中接连两日都没有消息,只是打得愈发厉害。
听说原先驻扎在城外的三军进城了,魏王的虎贲军本已抵挡不住,不久又听说魏国的几位公子纷纷率军赶来安邑勤王,双方人马混战起来,把个安邑城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即便躲在城郊宅中,厮杀惨呼声依旧不绝于耳。
至夜,火光滔天,照亮了整个安邑。
外头局势越不明朗,沈母越是忧心如酲,不能安眠,亦不能安心养病。
小五见状不忍,便劝慰她,“外祖母不必担心,舅舅与大表哥不会有事,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沈母叹息不止,“你是女儿家,就躲在家里,不要出去。叫家宰出去打听便是。”
小五笑道,“家宰年纪大了,还是我去。”
她依旧扮成男子模样出门,一路所见,皆是铁甲骑兵挥刀砍杀,也不知是哪方人马。
战祸四起,马嘶人哀,步卒奔逃,安邑城血流成川,千万座民宅皆在熊熊烈火中毁于一旦,四下冒着滚滚浓烟。
小五冒死出来一趟,却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夜,次日城内又乱了起来。
小五忙出去打听,说是魏王带着自己的小朝廷跑了,沈大将军率人追杀去了,但并不知往何处去了,也不知双方伤亡情况。
若再问起右将军沈宴初来,再无人知道了。
眼下安邑城虽没有了两军厮杀,但城内丝毫不见消停,溃兵败将趁乱四处搜刮民财,流民匪寇亦是借机放火杀人,黔首百姓比两军交战时更难以存活。
小五匆匆回了沈家,告诉外祖母安邑快要烧完了,当务之急只能赶紧出城避难。
关氏最是不爱折腾,原本随官眷们一同从大梁出逃时她便不肯,沈府是富室大家,哪儿是那么容易搬的。
那么多的家产珠宝,只怕一离开大梁,便要被匪徒流寇给抢得苇席子都不剩下一张。
因而当初还因了逃难的事与沈母大闹了一场,后来燕军兵临城下,实在没了办法,这才舍弃千万家产不情不愿地西逃安邑。
如今安邑又待不得了,还要带着沈母这样的拖油瓶,关氏愈发地脾气不好。先是赌气不肯搬,她不搬,沈淑人与沈宗韫便也不敢搬。
沈母身子不好,如今儿子又不在身边,不得不受着新妇的气。
小五一个人带不走沈母,何况有关氏在,小五不敢擅专,唯有陪在沈母身边用心侍疾。
只盼着这一仗快些打完,少死些人,舅舅与大表哥也能快些活着回来。
沈母接连生了几场大气,愈发起不了身了,一日三餐吃不下什么,几乎只靠粥水参汤吊着一口气。
小五想方设法去庖厨为外祖母做些能滋补身子的。最初庖厨有好些食材可用,能炖出乌鸡参汤和燕窝山药粥来,次日却连老鸭都没有了。
晌午到了庖厨外,依稀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似是关氏的声音,她便凑近了去听。
果然是关氏在朝一旁的婆子吩咐着,“药量减半,也不必再去买什么滋补品,到底是岁数大了,早些死了也好少受些罪,不必用心。”
隔着木纱门,看见关氏自腕间褪下一支翡翠手镯套在那婆子手上,婆子受宠若惊,掩不住心中惊喜,忙叩谢道,“多谢夫人!”
小五记得从前沈母康健时,关氏每日晨昏定省,颇为敬重,没想到如今竟生了坑害君姑的念头。
想来是因礼崩乐坏,故而世道浇漓,人心不古。
小五不敢把这话告诉外祖母,怕她听了再气出个好歹来,只得亲自侍奉汤药,不许那婆子沾边。借着出去打探消息的空当,趁机买只老母鸡回来。
如今外头大乱,安邑几乎是待不得了,商铺药铺若不曾烧毁,也大多关了门。
及至平明时分,火便烧过来了,直接烧到了沈家宅子西墙根,关氏这才不得不命人收拾细软家当奔逃。
沈母身子不好,走不了远路,最妥善的法子便是暂时离开安邑往乡下避难,关氏却偏偏命人东去大梁。
她自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说什么,“如今燕军退了,大梁才是最安稳的,何况沈家的祖宅家产皆在大梁,哪有不回大梁反倒再往西去的道理?”
小五数日前才因忤逆尊亲受过家法,心里是不敢再去顶撞关氏的,但关系到沈母的身子,她不得不壮着胆子劝说关氏,“舅母容禀,外祖母很不好,受不得车马奔劳,若是舅舅知道了,只怕要......”
关氏眸色一沉,眼锋便扫了过来,“怎么,拿你舅舅吓唬我?”
小五硬着头皮道,“舅舅记挂外祖母,只怕无心打仗了......”
关氏扬起手来作势要掌嘴,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巴掌竟没有扇下去,只是叱道,“如今沈家是你来做主了?真是记吃不记打!”
小五无法,只得护着沈母上了马车,在车内铺了厚厚的锦衾,一路往大梁赶去。
还没有出城,这七八辆马车便被盯上了,却没什么别的法子,只得作劲打马疾疾奔出城门。
谁知将将出城,那伙人便一拥而上,将车内的财物洗劫一空。
沈母身子本就差极,受了惊当场昏死过去。
为首的见沈淑人衣着华贵,容貌姣好,便起了劫色的心思,将她拽下马车扛起来便走。
沈淑人骇然大叫,“母亲!母亲救我!宗蕴!救命!”
哪里见沈宗韫的影子,他的马车早翻了,想必不是撞昏在车里,便是方才乱中被劫匪掳走了。
关氏大惊失色,仓皇下了马车踉跄扑来,“放开我的孩子!畜生!放开我的孩子!”
关氏不过是个妇人,哪里敌得过这些健壮剽悍的流寇,被人一推便轻易推倒至一旁。
此时沈淑人已被人欺身压下,那艳丽的长袍不过几下功夫便被撕破,沈淑人绝望大哭,“放开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关氏还要扑上去营救沈淑人,那匪寇一把将她摁在地上,髻上的钗环明珠随之甩了满地。
匪寇狞笑不止,“弟兄们,这个虽年纪大了,倒也算个美人儿!”
说着话,便急急解开裤带欲行不轨。
关氏没想到自己年近四十居然要当众受此奇耻大辱,大喊了一声,“天爷啊!”
旋即两眼一翻,也晕厥了过去。


小五只以为那人要拿书简砸她,骇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抬起袍袖遮住脸,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去。
许桓见状愈发生气,一双凤眸薄怒涌动,当即起了身命道,“跪下!”
小五不敢忤他,忙跪了下来。
身上的不适比方才更加难以忍耐,愈是屏气敛声愈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微微俯下身子,一手撑着木地板,一手按住胸口,低声下气地认错,“公子恕罪,奴知错了......”
那人虽还阴着脸,但到底语气比方才柔和了几分,“你怎会错?”
“奴不该在背后议论公子......”
那人虽还凝着眉,但语气分明又缓了几分,“仅是议论?”
在人屋檐下,小五也不得不低头,只得昧着良心说,“奴不该在背后说公子坏话。”
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她说的是实话,是真话,怎么会是坏话。
那人眸光渐敛,唇角浅浅地溢出一丝笑意来,很快又埋头批阅案上的案牍去了,不再理会小五。
小五几乎跪不住,犹豫再三终是哑着嗓子说了句,“公子......公子再不许奴出去,奴......奴就要吐出来了......”
“你敢!”
许桓声色忽地又冷戾起来,生生端出了危险。
是了,那人的洁癖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向来是最怕脏的。
小五忍得眼眶泛红,她抬袖掩唇,可可怜怜地望着许桓,“公子给小五一口水喝罢!”
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推了一下手边的牛角杯。
小五跪行上前,慌乱地拾起牛角杯几口便饮了个干净,似火烧灼般的五脏肺腑这才被一杯水浇灭下去。
待好受一些,取出帕子将他的杯沿仔细拭净了,这才送还到了青铜长案上。
这大半日过去,人已是累极乏极,困顿不堪,见许桓有万机要忙,并不怎么理会她。小五趁他不备便悄悄卧下蜷了起来,茶室的席子亦是有一股清香,旦一阖上眸子,须臾之间便睡着了。
胸口憋闷得十分难受,梦里亦是喘不过气来,尤其心里又不踏实,那人偶尔翻阅竹简的声音亦能将她惊得醒来。
若那人并不斥责,她便继续睡去。
仿佛睡了很久,也好似只是眯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醒来的时候,身上竟盖着一张毛茸茸的毯子。
那燕国公子正在她身旁垂眸细看,眉眼中有几分缱绻,见她睁眸,那缱绻便立刻敛得干干净净,半分也瞧不出了。
那人清清冷冷地问,“谁许你受罚时睡的?”
小五面如纸白,身上阵阵打着冷战,待分辨清楚他的话,恍然想起自己在此处受罚的因由,歉然撑起身来,“公子恕罪......小五知错了......”
她的眉头皱得舒展不开,想起槿娘与郑寺人的提醒,赶忙改口道,“奴知错了......”
那人这才打算饶了她,单手挑起她的下巴来,冷声冷气地吓唬道,“再敢背后非议,便将你的嘴巴缝死。”
小五身上已经没有半分气力,任由他挑着,低声细语应道,“小五再不敢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那人再说话,她的嘴巴却被捏开了,继而一股苦涩的药汤缓缓注进喉间,又缓缓在胸肺之间延漫开来。
一时呛咳起来,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药汤便从唇角淌了下去。
淌在了那人手上。
黑白分明。
亦是十分可怖。
那人拧眉看去,指尖轻颤,面庞结了冰般冷着,但到底没有松开手去。
待将整碗汤药饮完,又缓上了好一会儿,小五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但见那人一双凤目微眯,面色晦暗,“魏俘,你弄脏我了。”
小五心口一窒,忙取出帕子要去给他擦拭。忽又想到初见时他因水土不服干呕着,她上前便去为他轻拍脊背,那时那人十分嫌恶地将她推开,斥她“谁许你碰我”,还斥她“你可知自己多脏”。
攥着帕子的手便顿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有几分不耐,“不会侍奉人?”
小五低声辩白,“奴怕再弄脏公子。”
那人神色愈发难看,小五不去触他的霉头,赶忙垂头为他仔细拭了起来。
那人指尖的微凉透过帕子很快便递到她手心里去了。
那真是一双完美无瑕的手呀,很大,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那是一双十分贵气的手。
是从小养尊处优,不曾劳作半分的手。
小五在这样的双手面前自觉形秽,忽听那人问道,“我真有那么不好?”
声中有些难掩的偏执,但到底不再似先前的冷漠了。
就连那双手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凉,甚至很快温热起来。
小五赶紧回道,“公子很好,十分好。”
那人笑了一声,语气淡淡,“不好你也得受着。”
是了,不好也得受着。
不受着又有什么别的法子。
小五心里一松,知道今日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受完了罚,他竟还破天荒地许她乘步辇回去。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恩遇。
他生来金尊玉贵,素来霸道无礼,绝不是一个为旁人着想的人,定然是他良心发现。
小五暗自揣摩着,许桓虽不好,但好似也没有太坏。
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与大表哥相比。
这世上终究是没什么人能比得上大表哥的。
那人还许她回听雪台静养,好久也不再见他传召。听说大多时候都在宫里,大抵是因燕庄王病重,他需入宫主持国政,因而很忙。
只是苦了槿娘,虽仍旧每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早出晚归地在前院晃荡,却总不见许桓人影。
槿娘是个锲而不舍的,她有自己信奉的人生信条,曾无数次起誓要靠自己的智慧与美貌改变命运。
因而即便许桓总不在兰台,她也总能寻到各种由头在前院出没,紧抓一切可能的机会面见许桓。
有一回果然在青瓦楼前见到了许桓,她确定许桓也看见了自己,因为他顿住了步子,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了。
若不是看上了她,怎么会端量她这许久?
槿娘喜不自胜,一颗滚热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迸将出来,在这青石板上弹跳几下,再一跃而起,猛地弹到云间,最后弹到九霄云外去。
那可是这燕国最美最尊贵的男子。
而她槿娘亦是如花似玉,身段风流。
兰台夫人的位子是不敢想,但总配得上做他的姬妾。
待回了听雪台,槿娘的一张脸仍旧红得要滴出血来,在铜镜前扭动腰肢左右欣赏自己总有大半个时辰,眉飞色舞道,“你等着信儿吧,公子就要纳我为姬妾了。”
小五便问,“公子可说了?”
槿娘奇怪地看她,“自然,不是公子说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发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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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成日困心衡虑,郁郁累累,身子便总不见好。
槿娘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生了怨气,每每怒气冲冲地指责她,“我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病秧子!”
小五心里歉疚,不愿再麻烦槿娘。右臂虽折了未好,但左手还算灵便,如今既能自己行走了,大多也都自己动手。
待到高阳,一行人在别馆落脚,小五与槿娘也安置在了后院的厢房。
连日鞍马劳顿,众人皆困顿不堪。
槿娘一头栽倒在榻上便酣睡过去,呼噜打得震天动地。小五睡不着,在厢房里小憩了片刻,胸口闷得她难受,当下裹紧了斗篷便去院里煎药。
如今已是二月底,天气暖了许多。别馆有一株山桃花开得极好,她见了十分喜欢。
少时家住桃林镇,每至春日,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病中的父亲也是喜欢桃花的罢,因为每至花开,他都舒眉软眼地对她说,“小五,山桃开了,你去玩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若得了空闲,她便一个人跑到桃林中,桃树高大,她爬到粗壮的枝桠上恣意躺着。
那满树粉粉淡淡的山桃花多美呀,暖和的日光温温柔柔地洒在她的小脸蛋上,洒在她的小肚皮上,洒在她的小脚丫上。
就像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小小的她。
小小的她真想这辈子便住在山桃树上,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但不敢耽搁太久,怕父亲饿了、渴了,怕父亲无人照料,躺一会儿便匆匆跑回家去。
她会折一大捧山桃花抱给父亲,父亲会仔细插进陶罐里。但总留出一枝来,亲手插进她小小的发髻,父亲看着她的时候满眼含笑,“小五簪着桃花多好看啊!”
如今父亲故去也近七年了,再没有人为她簪过山桃花。
她心中一动,伸出左手折了一枝,垂头簪在髻上。
便似父亲当年为她簪花一样,她心里欢喜。若父亲还在,也一定还会笑着望她,说一句,“小五簪着桃花多好看啊!”
“你在干什么?”
有人淡淡问道。
小五瑟然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回眸去看。
是日天朗气清,山峦为晴雪所洗,鲜妍明媚,碧桃一株,开得十分明艳。
但许桓正负手立在身后,眸光定定,意味不明。
这是小五自辕门之后第一回见到许桓。
一个魏俘,簪什么桃花。
他必定是嫌恶不喜的。
她不知道自己簪着桃花究竟有多好看,慌得抬手便扯了下去,仓仓促促地藏在身后。
她心慌气短,垂下眸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公子恕罪。”
那人没有说话,她便垂头立在原地局促地站着。
好一会儿过去,那人问道,“你喜欢桃花?”
她忙回道,“不喜欢。”
先前他说要烧光魏国的荠菜。
为了吃黄河鲤鱼,他还要命人吞了大梁。
小五不敢再在他面前说实话,否则,他定然要命人将魏国的桃树全砍了。
那人微眯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打量着她。
愈是静默无言,愈是惴惴难安,小五屏声息气,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如枞金伐鼓般慌乱,忽而听见药罐子咕嘟咕嘟沸了起来。
忙转身去掀开罐盖,虽左手有诸多不便,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把药碗置在一旁,一勺勺地将药汤盛出来便是,不必端起药罐,便不必费什么力气。
只是因为身子虚乏,左手微微轻颤。
那人问道,“怎么是你自己煎药?”
小五便笑,“我已经好了。”
他闻言上前一步,不过是抬手一推,便将她轻易推在地上。
小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片金星缭绕,一颗脑袋昏昏沉沉地抬不起来,却又似颅内有人在奋力击鼓一般,咚咚击打个不停。右臂疼得厉害,胸口依然如堵了巨石一般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眼前的人渐渐清晰,她讶然望他,却听那人道,“这便是好了?”
小五面如纸白,声音飘忽着,“虽没有好全,但公子若有吩咐,小五都能做。”
她知道许桓还算愿吃她做的饭菜,便赶紧问,“公子可想吃什么,我这便去做......”
许桓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命道,“召那婢子来。”
远处立即有人应了,很快将槿娘带了过来。
槿娘最想做的事便是在许桓跟前侍奉,如今真有这样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此时扑通一下跪在许桓面前,盈盈笑道,“奴给公子磕头了。”
那人神情冷冽,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地上的槿娘,一双凤目冷艳凌厉。虽只是负手立在那里,但那通身天潢贵胄的气度已然摄迫过来。
槿娘兀自笑盈盈地开口,“公子还记得奴的名字吗?奴叫槿娘,是......”
他眉心紧蹙,齿间逸出简单的两个字来,“杖责。”
槿娘骇得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不住地告饶,“公子!公子恕罪!公子饶命啊公子!奴做错了什么......啊......”
便见裴孝廉一手拖着槿娘的臂弯,一手捂住了槿娘的嘴巴,往前院拖去。
许久都听见槿娘极力挣扎的呜咽声,很快呜咽便变了惨叫。
便是在后院,亦将她的惨叫听得清清楚楚,“啊!救......救命......啊!公子!将军饶命......啊!啊!啊!啊......”
小五不忍,便向许桓求情,“公子开恩,饶了槿娘罢。”
那人薄唇紧抿,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在山桃之下没有半分温和。眉峰分明,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那强烈的压迫与威慑使小五不敢再说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还是戴罪之身。
初时还能听见槿娘告饶声,后来便只余下撕心裂肺的哀嚎,再后来,哀嚎声也小了下去,再就听不见了。
这一日饮过汤药,军中的医官便来把了脉,不曾说什么话便掩门出去了。
透过直棱木纱窗望去,能看见廊下立着一人,那医官便立在廊下恭敬回话,“伤势太重,军中又艰苦,没有上好的药材,尤其回蓟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这姑娘的身子大抵是比不得从前了。”
廊下的公子顿了片刻,继而刻薄低冷说道,“弱些也好,省得杀人。”
那人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立着,没有一丝晃动,她想,他的神情必也是淡漠疏离的。
小五心中酸涩,许桓的意思她已明白。
不必再用心医治,慢慢熬着便是,熬不下去了自然就死了。
不必直接动手,却能落一个厚待战俘的好名声。
着实划算。


小五尚怔然跪在席上,那人已负手走了出去,门外的裴孝廉并没有进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似是都走了。
小五浑身发冷,正堂的火炉子依旧暖烘烘的,但她不住地打着冷战,半点暖意都感觉不出。
这一日不知是怎么过去的,但她到底是活着从这正堂里出来了。
她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后院的,恍惚记得槿娘见鬼一样朝她跑来,“你......你怎么......”
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怎么赤着脚?”
她神昏意乱中,闻声垂眸看去,原来自己竟赤着脚踏雪走了这一路。
难怪那么冷。
魏昭平三年,这一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彻心彻肺地冷。
散乱的乌发在风中迷了她的眸子,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槿娘已解了斗篷给她裹了,她依然冻得肌骨生疼。
进了厢房,她便蜷进了被窝里,冰凉的被窝哪有一点儿暖意,她紧紧地蜷着,不停地打着寒颤。
槿娘素日不见人影,如今倒肯照顾小五,原先放在榻旁的炉子竟搬到了小五身边,就连她自己的被子亦给小五紧紧裹在身上,甚至还去庖厨煮了姜汤。
见小五可怜,她原是想把卧榻还给她,但自己又实在不想睡地上,因而便不提这一茬儿。
虽一直守在一旁,嘴却片刻也不闲着,寻常总溜出去与姐妹们偷闲叙话,如今全一股脑儿地往小五耳朵里灌。
“奇事,真是天大的奇事,我心里还一直嘀咕,你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还真叫我猜着了!”
“啧啧,如今再这么一看,倒顺眼了许多。你眉心这颗红痣长得虽好看,却是个克夫的模样,不好,改天我用针给你点了去。”
“我跟你说,你最好别跟死了没埋一样,槿娘我还等着你伺候呢!”
要不就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公子是不是要了你?”
见小五闭着眸子不答,她便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告诉你,公子若要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这小麻雀呀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到底有没有,你说话呀!”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法子上下打点,就盼着能去公子身边侍奉,我这全部家当可都搭上了,事儿没办成,外债倒欠了许多,愁的我槿娘是日夜睡不着觉呀!”
说到伤心处,还情不自禁地抹起了泪来。安静了不过片刻,忽地又打起了精神,探过脑袋来推搡她,“哎?你有值钱的东西没,拿出来,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推磨的鬼!”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你说呀!”
小五本是万念俱灰,这小半晌工夫过去被槿娘扰得头都要炸了。她裹紧被子坐起身来,幽幽道,“我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若有,必定先给姐姐。”
槿娘翻了个白眼,兀自盘算着,“不过是个魏俘,我能指望你有什么?不过,若公子愿带你回蓟城,说不定还能给公子做个姬妾,那时公子随便赏你点儿什么,都够我打通关系了。”
言罢自己吃吃笑了起来。
小五脸色越发得白,她才不会做人姬妾,更不会做谢谋的姬妾。
那最不堪的模样似水草一般将她的五感六识都缚得死死的,她想起来便如坠深渊崖底,气都喘不上来。
这小半日她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成与不成,都必须立即逃回魏国。
今日活着从谢谋手里出来,来日还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步。
想起“营妓”二字来便胆丧心惊栗栗危惧。
她是魏国良家女,死也要有清白身。
她打起精神来,“我很饿,姐姐能不能找点东西吃。”
槿娘叉腰拧着眉头,“我是来监视你的,你还敢吩咐我?”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起了身往庖厨去了。
小五想,槿娘总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可她也是燕人。
燕人到底是不能信的。
这一日已是魏昭平三年腊月二十八日,小五用雪人推演逃跑路线不过还是晌午时分的事,如今局势便陡转急下。
她势单力孤,连件兵器都没有,逃跑便尤为困难。入了夜依旧辗转难眠,槿娘倒睡得沉,大半夜过去皆是鼾声如雷,她便愈发不能安枕。
别馆后院皆是侍者与婢子的住所,总管为了省下库钱,待底下人一向是精打细算,因而夜里并不点烛。
也不知睁着眼熬到了什么时辰,天色依旧黑不见光,暗沉沉地没有一颗星子,唯有檐上的积雪映出些许光亮来。
一旁的鼾声乍然停下,榻上那人睡眼朦胧地起了身,点了油灯披了件斗篷便晃晃悠悠地出了门,约莫是起夜去了。
一时安静下来,小五早便熬得困顿,阖上眸子便要睡去,窗外却似有脚步声悄然摸近,鬼鬼祟祟,不似槿娘的声音。
小五心里警铃大作,谢谋没有赐死,就一定会有人趁夜刺杀。
尤其有人说,“魏人岂能活着去燕国。”
她悄声起身,牢牢抓起青雀烛台躲在衣柜一旁。
但若那人敢杀她,她一定用烛台砸烂他的脑袋。
须臾便闻“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小心推开,旋即那黑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利刃在夜色中散发着骇人的寒光。
看着身形倒似裴孝廉。
那人很快便摸到了榻旁,冷笑一声,举起弯刀便连连往榻上猛刺下去,刀刀皆是往死里扎,半分情面都不留。
可惜刀刀皆扎了空,榻上并没有人。
那人低叱了一声,“娘的!”
听着声音亦似裴孝廉。
小五在暗处睁眸盯着,那人没有杀成,便持刀在屋内搜寻起来。
她屏气敛声,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兵荒马乱,亦如枞金伐鼓。
她的烛台哪里能比得那人的大刀。
那人的脚步愈来愈近,小五的心几乎要从喉间迸出来,她暗暗举起了烛台,准备砸烂那人的脑袋。
好在这危惙之际,听见槿娘趿拉的脚步声朝厢房走来,那刺客听到动静急忙闪到门后,待槿娘打着哈欠进门,那人蹦出来举刀便砍。
大半夜地忽然冒出个人来,槿娘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继而举着油灯尖叫起来,“啊!啊!鬼啊!啊!”
她手中的油灯照出裴孝廉罗刹一般的脸来。
其人眼中杀机毕现,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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